41 ☆、(1)
烨煜先是猶豫一會兒可還是進了步婉清的寝宮中,進去之前,他依然冷冷的看着步非煙道:
“你把對付朕的那股脾氣拿出來,就不會挨打了。”
步非煙将頭又低下去一些,妾了妾身道:
“謝皇上……提點。”
烨煜笑的無奈,吩咐她不要亂跑便進了屋中去。
這時候的步非煙對烨煜是沒有之前那樣恨了,她甚至覺的烨煜有一些可憐,不知道這樣形容一個堂堂的皇帝到底合不合适,若是說出來是不是要被砍頭的。
想起早些時候在禦書房裏烨煜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步非煙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告訴自己,但是烨煜原本只有冰冷的神情中很明顯的帶着那種失落。
深呼一口氣,擡頭由着清寧宮宮牆上延伸出去的天空,頓時才覺得原來皇帝才是這個宮中最被困住的人吧。
無論是嫔妃、下人、嬷嬷,都是從宮外進宮來的,總是在宮牆之外,無論好壞的日子都能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情,而皇上從出生便被困在這個宮殿之中,除了特令可以出宮之外,再不能見到外面的天空。
即使如烨煜這般,已經握着天下,可哪裏又有每日都逍遙自在的日子,步非煙甚至能明白為何聖祖會将他最愛的兒子放出宮去。
人人都羨慕這宮中握有無上權利的皇帝,卻不知這背後他也一個人承擔着全天下吧。
可是人命各有天知,所求不同,各路想法便都不一樣罷了。
慢慢走出清寧宮去,才覺得四下冷清的很,想想也是的,這會兒人人都恨不能跟姐姐撇清了關系,距離這清寧宮八丈遠都不要接近,誰又會到這裏來。
安靜的貼着宮牆一路走着,看着這碩大的紫禁城在自己身邊變化着各種風景,它到底見證了多少女人的輝煌閃耀和一生孤寂。
又有多少女人從這路上走去的時候風光無限,走回的時候便已經世态炎涼。
一路走着,偶爾有幾個宮女路過,見到步非煙也都急急的按照規矩轉過身去面對着牆面不敢出聲,這一路還真是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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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轉過去是個小花園,折騰了一天,這會兒才覺得全身都累得不行,摸了摸有些發痛的胃裏,想起剛才在姐姐宮中皇後說的那話。
龍子火化的時候,請婉妃娘娘送最後一程。
到了這會兒想起來仍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那該是多麽恨極了的手段。
嘆一口氣,眼前着花園裏還有一片未經人打掃過的雪地,步非煙來了興致,也不顧身上還帶着酸痛就走了進去。
小時候每到冬天下雪,厚厚的積雪鋪滿了院子,步非煙也不叫人掃了,先緊着自己玩夠了再說。
冰冰涼涼的觸感,有時候就趁着爹不在的時候渾身都躺了進去,全身都沉浸在雪裏,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一步兩步踏進雪中,踩出自己的腳印子來,随即又找了一片空的雪地上畫着些看不懂的畫。
她活像個孩子,就因為這雪玩的不亦樂乎,突然想起一個人,心中暖暖的随即一笑,伸了手指在那雪地上寫他的名字。
竟不知為何對着雪地上的名字呵呵的傻笑,握起因為在那雪上寫字而有些發冷的手指,盯着那雪上亮晶晶的名字看着。
“這兩個字可是念‘笑話’?”
身後人站在步非煙後面,低看她因這兩個字正傻笑着的臉。
猛地起了身來,開始還帶着懷疑的目光看着身後的人,可随即一想也覺得他必然是會來的。
開着玩笑,又蹲身下去,連忙把他的名字随意的在那雪上擦了去,又一躬身下去也不知是什麽語氣的道:
“奴婢給柘王爺請安,柘王爺吉祥。”
……………………………………………………………………………
藏枭寵溺的眼神中卻又覆上一層玩味,濃黑的眼眸深處帶着一絲占有和欲望,毫不避諱盯着眼前人看去。
步非煙心下覺得有趣,見他沒惱,又得寸進尺道:
“王爺不叫奴婢起來嗎?這樣半蹲着身子……”
勾引的一笑,全是魅惑,藏枭猛地一勾手将她擁進懷裏。
那人在懷中的滿足感實在讓他欣然,顧不得她反抗着一面還說着這是皇宮裏的話,就死死的抱着,将她有些瘦削的身軀全都環了進來。
“你都知道了?”
他輕輕道,聲音依然低沉又泛着好聽,步非煙在他懷中點着頭,随即松開他的懷裏又看着他的眸子道:
“皇上說了些關于你和你……皇阿瑪的事。”
藏枭只淡淡點了頭再沒有多問,見着她手上被包起來的白布,指着那傷口随下又問道:
“烨煜?”
見他直呼皇上的名字,步非煙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才嘆一口氣道:
“這可是宮裏,不可以直呼皇上的名字。”
藏枭随即笑的溫暖,雙手攔着她的腰,饒有興趣的看着她道:
“才進宮一會兒,已經學得聰明了不少。”
逗着她覺得有趣,可還是擔心的問着她手上的傷:
“怎麽弄得?”
步非煙随下搖了搖頭,揚起明媚的笑看他道:
“不小心,沒關系的。”
剛說完話,懷中的那人又笑了笑,那聲音像是世上最好聽的婉轉莺歌。
藏枭自然也高興,看着她這般笑的好看問道:
“什麽事?這樣高興。”
步非煙指了指雪地上被自己弄亂的那些字道:
“好長時間都沒有在雪地裏這樣玩過了,以前寫我姐姐的名字,寫哥哥的名字,還會畫步卓哥哥的樣子,他總說我畫的不像,把他畫醜了。如今,哥哥在外征戰,姐姐也進了宮來……這樣寫寫畫畫,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藏枭輕輕敲了她的額頭,不輕不重,看着她倒是開心的神情又道:
“身子還沒好全整,手上又新添了這傷,不好好養着,還跑了這雪地來,也不怕着涼。”
她吐了吐舌頭,看他一眼又低頭下去。
“你姐姐……可好?”
說起了姐姐,步非煙有些黯然的神情又想起來剛才在清寧宮的一切。皇後的壓迫逼從,太後的懿旨,甚至連個小丫頭都敢在宮中吆五喝六的。
不知道皇上進了那寝宮之中會對姐姐說什麽,他會赦免她嗎?會原諒她嗎?會……再向以前那樣對她好嗎?
點了點頭,還是淡淡的一笑,松了他的懷向前走着,藏枭也走了過來,自然的握着她的手。
“皇上會像以前那樣繼續對姐姐好嗎?”
這話一出口就後悔了,自嘲的一笑算是自問自答一般。
藏枭正襟,依然握着她的手像是想了很久,而後問道:
“如果可以,你希望,你姐姐會怎樣。”
她停在一個亭子旁邊,仔細的想着這個問題,好似她說的都可以實現一樣,随即有笑在她唇邊勾起:
“我希望姐姐可以在宮裏平平安安的,即使皇上不原諒姐姐,只要別人不去害她,只是讓她平安就好。”
藏枭湊近她看她明亮的眼眸下面那層翻滾着的神情又道:
“如果皇上,放她出宮呢?”
驚得擡起眼中的詫異,看着眼前那目光裏全是溫和的已經将自己看穿的男子。
小聲的不能再小聲,低低笑開,看着藏枭濃黑的眼睛,帶着怯懦和一點希望道:
“那自然是最好的。”
話說到後面越來越小聲,她當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進了宮中便是宮裏的人,死也要死在宮中,又何況姐姐懷有龍嗣不報,這等大罪,若能活下命來就已經是萬幸。
藏枭眼中閃過一絲明亮,随即便不再提及此事,低頭去看步非煙有些暗淡的神情。
卻不料那人猛地擡起手來,竟将一只不知道什麽時候拿在手上的花朵別在藏枭的耳邊,随即就因為藏枭這模樣呵呵的笑了起來。
男人俊朗的臉上竟然別着一只粉色的嬌花,該是怎樣的模樣,只是這般想着連藏枭自己都覺得好笑。
本是冷厲的眼中帶着一層層的溫暖看着眼前笑的好看的女子,若是這天下可以這樣和他嬉鬧的也就只是步非煙一個人。
笑了好一會兒,她才停了下來又帶着不好意思的将那花朵從藏枭的耳邊取了下來,一面還是覺得好笑,吐了吐舌頭道:
“對不起……不該……”
探頭過去,對着她說着話的小嘴,作勢就要吻上去,卻在就要吻上去的一刻戛然而止,距離很近的生生的看着眼前驚慌失措的人。
“許你逗我,難道不許我?”
他壞笑,說着便又要靠近。
在藏枭快要抱住她的腰之前,步非煙紅了臉躲開,連忙跑走。
藏枭見着她跑,哪裏會讓,幾步就追了過去,卻還是讓着她,只慢慢的走着去追,由着前面的人回着頭做着小鬼臉。
步非煙跑着跑着,卻回頭看着藏枭,上下打量了他一會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可立刻又做了鬼臉笑着和藏枭在這花園裏嬉鬧着。
……………………………………………………………………………
烨煜走進寝宮的時候,步婉清正叫宮女扶着坐起身來,蒼白的臉上已然看不到血色,烨煜心疼不已快步上前,退避了宮中的宮女,親自扶着她坐好。
那眼中流淌的安靜,是烨煜從未見過的平靜,還未曾弄懂那神情中的變化就聽到步婉清淡淡道:
“不能下床給皇上請安,請皇上恕罪。”
烨煜皺眉,只上下打量着步婉清蒼白的臉,冷冷的聲音中還是帶着無限溫柔:
“朕不是說過,只有你我在的時候,不必這般客套。”
烨煜嘆一口氣,去摸着步婉清的手,驚覺那樣冰涼,連忙将自己的大手蓋在上面,眉頭緊鎖,又将被子向上裹了裹。
步婉清輕笑謝過,由着烨煜拉着她的手也不動,卻道:
“臣妾是罪妃,怎敢勞煩皇上來此看臣妾。”
罪妃!
他何曾說過她是罪妃!
這樣帶着疏離的語氣讓烨煜渾身不自在,可心下還是理解,她剛失去孩子,皇後今早又大鬧一場,自己沒有及時來看她,她生氣時必然的。
“罪妃二字也是旁人可以随意說的,就是說了你也信!”
這話其實說的頗為言重,烨煜的心思步婉清當然是明白,太後親下懿旨,皇後親自來傳,這二人在烨煜的口中竟然說成了旁人。
無論是不是故意,他已經做到這樣的地步來哄了自己高興,希望自己能消氣,無論皇上與他的額娘或者皇後本來的關系如何,這般心意,對于一個君王,實在太過難得。
若是以前,步婉清一定能哭出來,随即所有的委屈都再也不見,只是現在,她已經失去了兩個孩子,而且從此再也沒有自己的孩子。
那顆心,也早就死了,随着她的孩子去了。
無論誰,再說什麽都不會在被動搖。
步婉清淡淡一笑,沒有接話,平淡的目光看向烨煜的臉道:
“皇上的傷,可好了一些?”
烨煜點了點頭說着沒什麽大礙,随即他又拍着步婉清的手道:
“朕已下旨,不許太後和皇後再踏入你的清寧宮一步,你好好養身子,太醫開的藥一定要按時吃。”
他溫柔的囑咐着自己,彷如不是君王,只是一個心疼自己妻子的男人一般說的小心翼翼。
這樣比以前更加細膩的體貼還是刺痛了步婉清的心,她帶着疼痛的目光看着眼前的男人說話那樣溫順輕柔,心總是疼的難受。
可她終是沒有力氣再去承受,她已經不能生養,于這皇宮沒有意義,一個不能生養的女子,即使得到再多皇上的愛最終也會在唾罵聲中被淹死。
也許到不了那一天,皇上就離你而去了。
回頭又一想來,就算是還能生養又能怎樣,再一次忘記那個還未出生就被殘忍的殺害的生命,然後繼續與皇上歡愉,直到下一個孩子的到來再重蹈覆轍嗎?
步婉清清楚的想過自己的下場,也許就是在冷宮度過餘生吧,那也沒有關系,只要一張床、一口飯,她就可以了。
“謝皇上關心,臣妾知道了。”
沒有多餘的激動和回答,只是冷冷的客套話,甚至不帶一絲感情。
烨煜像是被人狠狠地揍了一拳,只覺得胸間無比沉悶,冰冷的瞳孔裏終于泛起了冷霜,直直的看着步婉清。
“你恨朕?”
步婉清擡起眼眸,那般溫潤如泉,正如當初她吸引烨煜的時候一樣,幹淨的眼睛裏不帶任何雜質,卻已經劃出了距離,帶着這些年來她陳煉下的明澈,疏離的語氣再不同于往日:
“臣妾不敢。”
直到這個時候烨煜心中還是覺得她這樣疏離自己只是因為她剛剛失去了孩子,所以心中難受才是這般,她還是自己的婉清,還可以與自己回到以前那般。
烨煜是皇帝,是這世上呼風喚雨的君王,他冷靜的想了許多,願意放下所有的一切原諒她。不顧及她瞞着自己有了身孕,甚至可以原諒她失去自己和她的孩子,就算她再不能生養也沒有關系。
只要她在,便是好的。
小時候,額娘只知道讓他拼了命的學習各種本領,在他活潑好動的年紀裏強制他留在學堂苦讀書,皇阿瑪只喜歡六哥,每每對他一月之內的成績只是淡淡的說一句很好,衆兄弟只見也是鮮有來往,他成了皇帝,周圍人勾心鬥角,後宮之內更是爾虞我詐。
直到他在一天繁榮的選秀女的儀式之中,一眼望到了她。
混亂的全世界都靜止,只能見她羞澀的于人群之中那麽美好。
烨煜多麽羨慕皇阿瑪與那時候的皇後,恩愛兩不疑的感情,他發誓今生必定要找到自己那人。
在看到步婉清的時候,他覺得上天帶走了他所有應該得到的關愛,這時候卻睜了眼睛,在這個美麗的女子身上如數奉還給他。
雖然,他有很多無可奈可,有很多需要顧及的人和事,可他盡了力想要與步婉清成為真正相愛的不帶任何欺騙的夫妻。
曾幾何時,烨煜是這樣想的,他一生都沒有享受過的被別人疼愛,如今終于有一個女子願意全心的對他好。
只是現在,眼見着這份溫暖也要流走了。
心下痛的難以呼吸,可他不能将這份難過表現出來,只是努力的将它們全部收好,烨煜隐忍的目光裏全是悲涼。
如果這時候步婉清可以擡頭看一眼烨煜的神情,她不會那樣狠心,即使心已經千瘡百孔,也會願意為了他留在他身邊。
可她沒有,只是低着頭,守着一個嫔妃應該的禮數,不能直視皇上的眼睛,安靜的坐在床上。
她與他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從來不是這樣的,這時候的步婉清讓他陌生,讓他害怕,烨煜只覺得只要他起身離開,此生就再也觸摸不到那種溫暖,心中只覺得疼痛難忍,卻還是極溫柔的又一次嘗試:
“不要恨朕,好不好?朕可以尋了天下的名醫來為你診治,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朕不在乎這些,只要你在朕身邊。”
他已然放下全部來求她,語氣中再聽不出一絲的君威,只是想求她在身邊,簡簡單單。
心不是不難過的,他們一起走過的時光,不是毫無印象的,只是我已遍體鱗傷,就算我于心不忍,也實在沒有心力。
那話冷冷的出了步婉清的口,應該是她此生最狠毒的話語,卻生生的割在她心中的那人身上,讓她也備受煎熬。
此生,再無往昔。
“可我已不想留在皇上身邊。”
那話冷冷的刺穿了烨煜的心,只覺得胸口處已經被掏空了,周遭一片寂靜,他聽不見任何響聲只是聽着步婉清淡然的口吻裏全是疏遠和冷淡。
握着步婉清手掌的大手慢慢抽了回來,烨煜不被她發現的輕輕閉了眼睛,只有他自己知道,眼中浸染濕潤。
可他,終是一代君王!
靠着血淚和不屈的骨頭爬上這個位置,穩坐這個皇位,那顆早已經千錘百煉的心,随着母後淡淡的一遍遍叫着自己去讀書、皇阿瑪冷淡的對自己一個月的努力說了一句很好開始,已經堅硬。
“若朕送你去冷宮,你也無妨?”
步婉清淡淡一笑,笑的如同一朵月夜裏的白花,那樣清淡孤潔。
“臣妾有罪,任憑皇上處置。”
烨煜終是爆發的眼眸中再不帶着任何留戀,他聽得見自己心底滴着血的聲音,卻只能朝着步婉清冷峻道:
“好一個任憑處置,你可不要後悔。”
步婉清還是有些被吓到,她少見烨煜這般驚異的神情,平日裏他就算因着前朝的事情再怎樣惱怒,到了自己面前還是會将那些都收起來,如今見着烨煜真正惱了的樣子,就算她再怎樣無欲無求,還是會覺得恐怖。
眼中帶着鬼魅與狷狂,怒火盛放在烨煜的眼中,帶着一絲猩紅的意味直逼步婉清的眼底。
“朕要步非煙!”
……………………………………………………………………………
步婉清幾乎瞪圓了眼睛,眼淚随即就從眼眶中奪眶而出,不知是何滋味的淚直直的流下來。
她雙手撐着身子想要下床來,卻因着小腹上絞痛直直的摔下來,烨煜眉梢一皺,卻沒有扶她,見她慢慢的跪好在地上,虛弱的語氣裏只留下求情。
“臣妾可以死,請皇上饒了我妹妹。”
這是什麽混賬話,步婉清心下只恨恨的罵自己是不是糊塗了腦袋才會這般說話,果不其然,烨煜低了身子下來,捏着她的下巴揚起她挂滿淚珠的臉。
那雙野心縱然的眼眸中全是邪魅,一種興致盎然的神情浮了上來,烨煜緊盯着步婉清惶恐的眼神道:
“饒?是什麽意思?”
步婉清随即扣頭,不顧下腹裏絞痛一片,她不許步非煙進宮來,進這個是非之地,從此萬劫不複。
“臣妾該死,請皇上恕罪,只是萬不能讓非煙進宮來,皇上,你可以殺了我,也可以将臣妾打入冷宮,只是……”
“給朕一個理由。”
他冷冷的打斷,興趣勃勃的看着眼前的人。
這後宮之中,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豈是步非煙能對付的來。
她用五年時間,用兩個孩子和從此再不能生養換來的這樣結局,難道還不夠嗎?
皇上的心,誰能長時間的獨自占領?就算你能,眼前這個男人也不可能一天全部都跟你在一起啊,能下手的地方實在太多。
可這些理由,怎麽說出口呢。
步婉清一時說不出口,只聽的烨煜冷冷一笑道:
“朕,允你出宮。”
出宮?
出宮!
這話随即一出,步婉清直直的對上烨煜眼睛,不知是不是眼中有淚,她竟然分不清烨煜的神情。
她從未想過烨煜會送她出宮,這樣的事情從來都不可能,既然嫁入宮中,哪裏再有出宮的道理。
步婉清不想多想其中緣由,自然是高興地緊,可随即又想着剛才烨煜說的話,神情一下子又暗淡下來。
步非煙進宮,換她出宮去。
“不……”她斬釘截鐵,直直的搖頭,剛燃起來的希望一下子被磨滅的感覺非常讓人失落,步婉清卻毫無猶豫直直的叩下頭道“皇上,求您不要讓非煙入宮來,您可以随意懲罰我……”
烨煜嘴角随意一笑,冷冷打斷她:
“懲罰你?也換不回朕的龍子。”
語出刺痛了步婉清的心,她從未想過這件事竟然會從烨煜的嘴中說出口,心被刺穿!連着血脈和筋骨一同被切斷。
幾乎是同時,剛剛說完,烨煜便覺得心下一緊,他清楚的看到步婉清臉上遭到重創時的表情,那樣讓人心疼,那樣于心不忍。
烨煜覺得自己太過殘忍,可他剛要再說些什麽卻見步婉清已經将那神色又轉成了那般平靜,淡淡道:
“臣妾已是廢人,所以再無所求,皇上随意懲罰臣妾都好,只是不要将非煙帶進宮中。”
她冷冷,不在乎将自己最痛的部分随意的說出口來,她稱自己為廢人!烨煜只覺得這句話戳在自己心中,才是最痛。
交織翻滾着各色神情,烨煜不被發現的已經浸濕的眼眸裏全是痛楚和難過,他能聽見自己這些年那顆堅硬的心在順着縫隙滴下血來的聲音,如同叫什麽正一點點的侵蝕着,咂摸他心痛的滋味。
“朕于你!算什麽。”
他沒有問,只是淡淡的一句,算是自己否定了自己,帶着寂寥和再也化不開的無力,不再多說一句話,心中翻滾着各種思緒,他想要挽回甚至想着可以求她,可他是王,是皇帝。
步婉清木然的眼中再沒有任何感情,卻覺得除卻了小腹中一陣陣絞痛,身體的另一個部位也疼痛難忍。
心已漠然,但還可以痛的粉碎。
“求皇上不要把非煙帶進宮來。”
冷淡出口,像是陌生人,再沒有任何感情變化,步婉清跪在地上,眼神空洞無神的看向前方,然後低下頭去叩首,再沒有多餘的一句。
看着她因為疼痛有些發抖的身軀跪在地上磕下頭去,烨煜冷笑一聲,卻不是對她。
烨煜,你一生再沒有人會對你噓寒問暖,關懷體己了。
那樣無奈的自嘲,自君威嚴厲的面孔上看見,實在太過心疼。
“養好身子,朕……送你出宮。”
簡單的那兩個字,說出口後卻是從此天各一方,再無不相見。宮中嫔妃,至死都再不可能回到母家去,如今烨煜大赦放了步婉清出宮,從此本相愛深深的兩人,再無可能相見。
烨煜淡淡,低頭又看了步婉清一眼,直到了這時候,他還抱着最後的一絲希望,烨煜早在心中暗下決心,如果步婉清會因為這樣稍稍動容,他一定會委曲求全,哪怕來求她!
清兒,呆在朕的身邊吧!朕一生太累了,從未有人如此關懷過朕,你不要走,不要離開宮裏,待在朕的身邊。
他抱着希望,自上而下的看着步婉清仍舊平靜的臉,他在等,等她落淚或者微微哽咽,時間都快要靜止,這時候他什麽都不求,只希望他作為一個皇帝,退到最底線的時候,能夠打動她!
那年選秀女,忙忙碌碌整整一天,看着一撥接着一撥的各家格格打扮的花枝招展,烨煜早已經疲累,無心再看下去,直到那人出現在視線之中,便再也移不開眼睛。
五年相愛相知,從未吵鬧生氣,總是相愛相敬,她是他的婉清,他是她的烨煜,之中她為他落了兩個孩子,直到被太醫說了再不能生養,天若是折磨他們,這般下來也夠了吧。
一口氣堵在胸口,烨煜等待着他的婉清能給他生的希望。
可她,終于淡淡:
“民女步婉清,謝皇上恩典,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有沒有淚落下來,烨煜不得而知,只覺得全身上下再無力氣只單單的剩了一具驅殼。
緊閉雙眼,深嘆了一口氣,烨煜再不說話,終于拂袖而去。
婉清,此生朕遇見你,已然知足了。
烨煜離開之後,步婉清仍然長久的跪在原地,一種濃郁的悲傷席卷了全身,刺痛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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烨煜先是猶豫一會兒可還是進了步婉清的寝宮中,進去之前,他依然冷冷的看着步非煙道:
“你把對付朕的那股脾氣拿出來,就不會挨打了。”
步非煙将頭又低下去一些,妾了妾身道:
“謝皇上……提點。”
烨煜笑的無奈,吩咐她不要亂跑便進了屋中去。
這時候的步非煙對烨煜是沒有之前那樣恨了,她甚至覺的烨煜有一些可憐,不知道這樣形容一個堂堂的皇帝到底合不合适,若是說出來是不是要被砍頭的。
想起早些時候在禦書房裏烨煜對自己說的那些話,步非煙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告訴自己,但是烨煜原本只有冰冷的神情中很明顯的帶着那種失落。
深呼一口氣,擡頭由着清寧宮宮牆上延伸出去的天空,頓時才覺得原來皇帝才是這個宮中最被困住的人吧。
無論是嫔妃、下人、嬷嬷,都是從宮外進宮來的,總是在宮牆之外,無論好壞的日子都能自由的做自己的事情,而皇上從出生便被困在這個宮殿之中,除了特令可以出宮之外,再不能見到外面的天空。
即使如烨煜這般,已經握着天下,可哪裏又有每日都逍遙自在的日子,步非煙甚至能明白為何聖祖會将他最愛的兒子放出宮去。
人人都羨慕這宮中握有無上權利的皇帝,卻不知這背後他也一個人承擔着全天下吧。
可是人命各有天知,所求不同,各路想法便都不一樣罷了。
慢慢走出清寧宮去,才覺得四下冷清的很,想想也是的,這會兒人人都恨不能跟姐姐撇清了關系,距離這清寧宮八丈遠都不要接近,誰又會到這裏來。
安靜的貼着宮牆一路走着,看着這碩大的紫禁城在自己身邊變化着各種風景,它到底見證了多少女人的輝煌閃耀和一生孤寂。
又有多少女人從這路上走去的時候風光無限,走回的時候便已經世态炎涼。
一路走着,偶爾有幾個宮女路過,見到步非煙也都急急的按照規矩轉過身去面對着牆面不敢出聲,這一路還真是安靜。
路轉過去是個小花園,折騰了一天,這會兒才覺得全身都累得不行,摸了摸有些發痛的胃裏,想起剛才在姐姐宮中皇後說的那話。
龍子火化的時候,請婉妃娘娘送最後一程。
到了這會兒想起來仍然覺得背後一陣發涼,那該是多麽恨極了的手段。
嘆一口氣,眼前着花園裏還有一片未經人打掃過的雪地,步非煙來了興致,也不顧身上還帶着酸痛就走了進去。
小時候每到冬天下雪,厚厚的積雪鋪滿了院子,步非煙也不叫人掃了,先緊着自己玩夠了再說。
冰冰涼涼的觸感,有時候就趁着爹不在的時候渾身都躺了進去,全身都沉浸在雪裏,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下來。
一步兩步踏進雪中,踩出自己的腳印子來,随即又找了一片空的雪地上畫着些看不懂的畫。
她活像個孩子,就因為這雪玩的不亦樂乎,突然想起一個人,心中暖暖的随即一笑,伸了手指在那雪地上寫他的名字。
竟不知為何對着雪地上的名字呵呵的傻笑,握起因為在那雪上寫字而有些發冷的手指,盯着那雪上亮晶晶的名字看着。
“這兩個字可是念‘笑話’?”
身後人站在步非煙後面,低看她因這兩個字正傻笑着的臉。
猛地起了身來,開始還帶着懷疑的目光看着身後的人,可随即一想也覺得他必然是會來的。
開着玩笑,又蹲身下去,連忙把他的名字随意的在那雪上擦了去,又一躬身下去也不知是什麽語氣的道:
“奴婢給柘王爺請安,柘王爺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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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枭寵溺的眼神中卻又覆上一層玩味,濃黑的眼眸深處帶着一絲占有和欲望,毫不避諱盯着眼前人看去。
步非煙心下覺得有趣,見他沒惱,又得寸進尺道:
“王爺不叫奴婢起來嗎?這樣半蹲着身子……”
勾引的一笑,全是魅惑,藏枭猛地一勾手将她擁進懷裏。
那人在懷中的滿足感實在讓他欣然,顧不得她反抗着一面還說着這是皇宮裏的話,就死死的抱着,将她有些瘦削的身軀全都環了進來。
“你都知道了?”
他輕輕道,聲音依然低沉又泛着好聽,步非煙在他懷中點着頭,随即松開他的懷裏又看着他的眸子道:
“皇上說了些關于你和你……皇阿瑪的事。”
藏枭只淡淡點了頭再沒有多問,見着她手上被包起來的白布,指着那傷口随下又問道:
“烨煜?”
見他直呼皇上的名字,步非煙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沒有人才嘆一口氣道:
“這可是宮裏,不可以直呼皇上的名字。”
藏枭随即笑的溫暖,雙手攔着她的腰,饒有興趣的看着她道:
“才進宮一會兒,已經學得聰明了不少。”
逗着她覺得有趣,可還是擔心的問着她手上的傷:
“怎麽弄得?”
步非煙随下搖了搖頭,揚起明媚的笑看他道:
“不小心,沒關系的。”
剛說完話,懷中的那人又笑了笑,那聲音像是世上最好聽的婉轉莺歌。
藏枭自然也高興,看着她這般笑的好看問道:
“什麽事?這樣高興。”
步非煙指了指雪地上被自己弄亂的那些字道:
“好長時間都沒有在雪地裏這樣玩過了,以前寫我姐姐的名字,寫哥哥的名字,還會畫步卓哥哥的樣子,他總說我畫的不像,把他畫醜了。如今,哥哥在外征戰,姐姐也進了宮來……這樣寫寫畫畫,就想起了以前的日子。”
藏枭輕輕敲了她的額頭,不輕不重,看着她倒是開心的神情又道:
“身子還沒好全整,手上又新添了這傷,不好好養着,還跑了這雪地來,也不怕着涼。”
她吐了吐舌頭,看他一眼又低頭下去。
“你姐姐……可好?”
說起了姐姐,步非煙有些黯然的神情又想起來剛才在清寧宮的一切。皇後的壓迫逼從,太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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