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自從有了花盆後相當于有了個挂念，周西西每天都琢磨着自己的花什麽時候開。

但是好像故意和她作對一樣，從第二天開始原本幹燥灼熱的天氣就發生了變化，雖然依舊熱但是陰沉着，太陽被遮掩在雲霧之後。

“我們的花會不會不開了啊，”周西西托着下巴看外面，“已經好幾天了，一點都沒有要開花的預兆。”

“不知道呀，往年不是這樣的，”吉莉安正在泡茶，“和那個相比我更在意的是埃爾頓竟然開始看書了？”

“他很聰明的，”周西西目光落在盤腿坐在椅子上的埃爾頓身上，“而且有毅力，一旦有了念頭就一定要堅持下去那種。”

“那還真的挺讓人佩服，”吉莉安感慨，“我現在只要翻書就覺得心煩，真害怕你這群能看得進去的。”

“如果我是你我會先自我反思一下，”周西西目光又落回外面，“什麽時候天晴呀。”

“誰知道呢。”吉莉安攤手，“說不定下雨了花就不開了。”

“那可不行！”周西西禱告，“至少還是開一下吧！”

“反正我無所謂，”吉莉安嘆氣，“我的花原本想給馬倫看，但是他們又推遲了回來的時間，肯定會錯過百花節。”

“那就沒辦法啦，”周西西看到從樓上下來的小情侶從椅子上起身，“您好，有什麽可以幫助您的嗎？”

“我們今天退房，”男生搖頭，“只請了幾天的假，感覺花也不會開了，還不如用時間去別的地方。”

“嗯，好的請稍等，”周西西有些不好意思，“我們也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在之前是沒有的。”把吉莉安剛剛說的話又重複了一遍，一臉抱歉的表情看上去還挺像個本地人。

吉莉安在旁邊做鬼臉。

辦理好退房手續後周西西伸懶腰，“又要回到之前的閑人狀态了。”

“照這樣下去客人确實都要走完了，”吉莉安露出擔憂的神色，“我比較在意的是天氣為什麽會這樣，不像下雨天氣，也不像有鯨魚帶來的降水。”

Advertisement

“工業影響？”周西西猜測，“我之前的，咳，村子也有因為環境污染導致氣候變化的。”

吉莉安眨了下眼，“真不可思議，那得污染到多嚴重的程度啊！”

“……我們污染這麽嚴重真是對不起了啊。”

帶着這種莫名的骨氣，周西西決定和埃爾頓一起去圖書館，找一些簡單的書。

“哎哎哎？只留下我一個人看店？”吉莉安一臉懵逼，“老板娘走了你也要走，還要帶着一個？”

“反正剩下的客人也不多了，我相信姐姐你一個人也可以的，完全沒問題！”周西西擺手擺手。

“我剛剛肯定有什麽話得罪你了，讓我想一想到底是哪一句。”吉莉安開始回想。

“再見了姐姐。”

“走的好快！”

其實原本也是打算來圖書館一趟的，周西西房間裏的書都不太适合埃爾頓閱讀，周西西打算借幾本看圖識字什麽的。

廣場依舊熱鬧，天氣影響不了人們的熱情。

“西西姐姐！”周西西聽到有人叫自己，是前段時間見到的志願者小姑娘。

“你們這幾天還在這裏啊？”周西西有些意外，“我以為你們只有前兩天布置的時候在呢。”

“現在我們是給觀光客送水，介紹節日，還有給花定期澆水。”小姑娘嘻嘻笑，“埃爾頓哥哥你的面具還戴着呀！”

埃爾頓依舊沒有什麽動作。

周西西默默伸手在他後背掐一下，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打招呼。”

“……早上好。”

顯而易見對于這種選擇性耳聾的人還是需要提點提點的，埃爾頓不算無藥可救。

“早上好！”小姑娘笑嘻嘻地問，“你們要去圖書館呀。”

“是的，”周西西點頭點頭，“你還在工作就不打擾你了，我們先去了？”

“嗯嗯好的。”

等到離小姑娘距離遠一些，周西西向埃爾頓強調，“別人和你說話的時候，尤其是善意的時候不能裝作耳聾知道嗎？”

埃爾頓看了周西西一眼，轉移視線，好像并不太認同。

“知道。”

“你這樣子怎麽能夠和大家相處，”周西西嘆氣，“善意，善意！對別人和善別人才想用同樣的态度來對待你，這是等價的。”

埃爾頓又裝作聽不見了。

周西西翻了個白眼，“得得得大爺你自己願意怎樣就怎樣吧。”

有關兒童教育的書在第一層，但是櫃臺小姐姐還提點了周西西，“今天有一批機械書是新進的，在最上面一層，但是只能看不能帶回去。”

那位姐姐知道自己前段時間一直在借這方面的書看，周西西心想反正她也沒什麽想看的，倒是也可以看看新書。

“那我先陪你去一樓，然後我去頂樓取點書，等回來和你一起看。”周西西已經習慣了安排行程。

“嗯。”

一樓除了兒童讀物還有青少年讀物，不過裏面一個人都沒有，只有埃爾頓一個人。自從百花節開始了圖書館就越發蕭條。

周西西順着樓梯往上走，零零散散的幾個人擦肩而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周西西總覺得這一次上樓走得格外漫長，她記得圖書館一共只有三層，但是她終于上到頂樓的時候卻好像走了七八層。

顯然是很少有人到來的地方，走廊上都是灰塵，一步踩上去就是淺淺的腳印。

第三層是這樣的嗎？周西西皺眉。她是來過的，雖然也是這個門這個建築，但顯然幹淨整潔更多。

周西西來到欄杆旁邊，往下看去，原本散漫的表情凝固在那裏。

大廳中來來往往的是一群青年，人很多但并不吵鬧，年輕的面龐大都嚴肅，抱着書走來走去。

這是他們學校考試前的狀态，她就曾是那群學生中的一員。

她所看到的影像這就是他們學校的圖書館，她甚至能夠看到其中幾個眼熟的同學。

不顧手指在欄杆上沾染灰塵，周西西抓緊欄杆沖一樓大喊，“同學！同學！”

并沒有人回答她，所有人都沒聽見一樣在忙碌着各自的事。

“有人能聽見我的聲音嗎！”周西西加大聲音，“喂！”

沒有一個人擡頭，那些人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

周西西終于安靜下來，握着欄杆的力度越來越大，手心一陣疼痛。

仔細看的話确實能夠發現問題，每個人的身影都有些模糊，像是劣質視頻裏不清的影像。

海市蜃樓？周西西不知道應該用什麽來解釋這個現象。

往後退了一步，周西西非常确定這裏并不是鎮子上圖書館的三樓。

她四處看看，只有一扇緊閉着的門。

周西西推開門，灰塵因為她的動作而高高揚起。

她看到裏面的一排排書本，是不屬于這裏的文字。透過玻璃窗倒映而入的是明亮的日光，讓那些細小的灰塵更加明顯，桌椅鍍上一層金色。

她現在是在哪裏，眼前的到底是幻影還是真實？

周西西捂住嘴，睜大眼睛，害怕這些會消失在眼前。

只要不去觸碰，只要不發出聲音，這些就都還會存在着吧，忍不住這樣猜測。

然而在她剛剛往前走了兩步的時候，身後的大門突然被人推開。

周西西茫然回頭，看到喘着氣的埃爾頓。

她還沒有看到過埃爾頓這樣慌張的模樣，胸口明顯的起伏着。

手腕被人捏住，觸及的地方有些冷意，埃爾頓說，“跟我走。”

力量相差太大，周西西不得不被拉着走，從那扇門通過又回頭看了最後一眼，直到那扇門緊閉，什麽也看不見。

就像來的時候那樣，下樓也是一直在不斷跑了好幾層才終于到一樓。

停下來後周西西抽回手拍拍胸口，“幹什麽啊？”

埃爾頓沒說話，他盯着周西西看。

在遇到埃爾頓之前周西西從未被一個人這樣關注過，他的注意力幾乎全都在自己身上，所以周西西曾以為她已經能夠适應埃爾頓各種各樣的盯法了。

但是周西西發現這一次她以為錯了。

埃爾頓靠近她，直到她背貼在牆壁，因為過于靠近兩個人的呼吸纏繞在一起。

“埃爾頓？”周西西輕聲問了一句。

應該生氣的是她好不好，她好不容找到個能夠和過去有聯系的地方，他竟然強行就把她帶走了。

“你要去哪裏？”埃爾頓說，手臂撐在她臉側的牆壁。

那些冷淡和溫柔都化開，成為更加陰暗的顏色，他輕聲在她耳邊問，“你又要離開了？”

又？周西西皺眉，不知道埃爾頓在說什麽。

“那你為什麽要出現。”他語氣中是淡淡的嘲諷。

周西西微微擡頭，看到埃爾頓緊緊抿着的雙唇。

太神奇了，她現在恐懼也沒有，生氣也沒有，反倒是滿滿的好奇，和平時的懶散和對她的依賴相比，現在的埃爾頓才更像一個活人。

他到底應該是什麽樣的人呢？她忍不住眯了眼睛，目光落在少年垂下的脖頸，蒼白優美。

想要，想要在他害怕的地方，踩下一腳。

被自己的想法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