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虞老夫人的用心
翌日。
任飛被樓下争吵聲吵醒, 他迷蒙着眼睛去陽臺,腳落地才想起來昨天一時意氣用事踹桌傷了腳,好在情況并不嚴重, 冰敷之後基本已經消腫, 疼痛感也甚輕,只是接下來還是得制動。
他将陽臺推拉門打開,争吵聲就聽得更加真切。
“……你必須給我把他送走!”這是虞銘的怒吼。
謝靈蘋不滿道:“憑什麽讓我送,當初是你提出要把他接回來, 你在他面前丢了臉不敢跟他說就推我出去,誰給你的臉?”
虞銘額上青筋暴跳,指着謝靈蘋的鼻子:“你什麽意思,你以為我怕他?”
“不怕你就去讓他滾吶。”謝靈蘋激他。
虞銘喉結滾動幾下, 一時沒能發出聲音來, 但是眼中波光流轉,并不是很生氣的樣子。
看着樓下狀似劍拔弩張的兩人,任飛簡直被他們逗笑, 他自認脾氣好, 不過也分場合和對人, 就像現在,他一點不想表現出他的好脾氣。
遂趴在欄杆上語氣慵懶道:“兩位吃早餐了嗎?我猜肯定已經吃過, 要不然哪能撐得一大早在這兒飙戲練嗓子?”
此語一出, 虞銘和謝靈蘋皆面色鐵青。
然而任飛猶不消停,繼續說:“麻煩下次演戲走點心, 挑都不會挑地方演, 也不看看哪戶人家一大清早在大門口罵街,反正我們小老百姓知道家醜不可外揚,或許, 你們豪門老爺太太沒這個講究,吵頓架恨不得弄得人盡皆知?要我給你們網購兩個小喇叭嗎,保準兩位‘聲名遠揚’。”
“混賬,你知道你在跟誰說話嗎?”虞銘怒斥。
“我血緣上的父親?”任飛一點也不怕,經由昨天他已然發現夫妻倆都是外強中幹欺善怕惡之人,否則他那麽“大逆不道”地踹翻桌後,絕對會被掃地出門。可別說把他掃地出門,夫妻倆根本丁點兒聲音都沒敢發出。
虞銘額上青筋突兀跳了跳:“你既然知道我是你父親,竟然還敢用這種語氣和我說話,你的教……”“養”字還沒出口又生生咬住,因為他想到昨晚不愉快的“談話”。
果不其然,當他提及涉及“教養”詞眼時,任飛目光變得幽深,他微眯着眼真·居高臨下俯視虞銘,語氣森然:“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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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告!妥妥的警告!
可如任飛所猜測,虞銘的确是外強中幹,他的風光頂多是由虞家給予,而他在家中時也會借由這份風光跋扈。
可惜任飛并不吃他這一套。
“銘哥,怎麽一早上就在外面,還穿那麽單薄,着涼怎麽辦?”“父”“子”兩無聲對峙時,一道嬌俏女音響起,緊接着是身材婀娜的陸蔓從別墅大門走出,手裏還拿着一件羊絨大衣。
見到他,虞銘整個人肉眼可見的收斂起渾身是刺的狀态,他也順理成章借着的陸蔓遞的梯子下坡——本來一大早和謝靈蘋在大門口“争吵”就是吵給任飛聽,但任飛不買賬他也不想體驗一把昨天他的紅木桌待遇,所以陸蔓算是給他解了圍。
虞銘“大大方方”跟着陸蔓進屋,留下謝靈蘋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最終還是徐管家貼心地請她進屋用早餐,她才邁着高貴的步伐進屋。
“嘶……”雖已入三月份,但氣溫仍是低的可怕,一陣寒風過,任飛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
裹着羽絨服回到房間時他突然又想到一件事:別墅六個房間,負一樓、一樓和二樓五個房間都已住了人,三樓只有一個房間,那麽問題來了——虞銘、謝靈蘋和陸蔓是怎麽休息的呢?
揣着疑問他又睡了一個回籠覺,直到門被敲響,然後被告知老師已經上門,他才頂着怨念的眼神起床洗漱吃早飯。
本來他昨天也給那位八叔打過電話,可打過去只有已關機提示,連續打幾次都是同一結果,在他懷疑虞越是不是給他假號碼糊弄他時,虞越用剛加上的微信給他發了條消息,內容是:八叔九點準時休息,手機會關機。
當真是……講究的人家方方面面都講究。
好容易捱過上午的樂器課,想到午餐也要和虞銘幾人一塊吃,任飛不免有點沒胃口,琢磨着能不能請管家給他往樓上送一份,反正他現在腳受了傷需要靜置修養。
徐管家卻笑着說:“先生、陸小姐和夫人都已經出門,您可以下樓用餐。”
“咦?”什麽時候走的,他居然一點動靜都沒聽見。
徐管家讀懂他的表情,解釋道:“負二樓有兩個停車場入口。”
負二樓啊……任飛只粗粗看了一圈,也知道有兩扇門,但并未細問。
也罷,那幾人不在,他還更自在些。
……
之後任飛又試着給八叔打電話,不知道是他運氣太差還是虞越號碼給的确實有問題,他打了好幾次一直在通話中,打到後來他不想打而八叔将電話打過來時,星期六和星期天的一半已經過去。
馬後炮也不過如此。
任飛對八叔的印象只有主宅那天吃飯時打招呼對方尚算和藹的态度,八叔約莫三十多歲,在一幹兄弟中是最年輕的一位,但是和八旬(也可能是九旬)虞老爺子同框,二者不像父子,倒更像祖孫。
事實上,虞老爺子最大的孫子也就是任飛血緣上的親大堂哥今年已經快五十歲,兒女比他還大幾歲。
言歸正傳。
簡單而生疏禮貌的問好後,任飛略微遲疑片刻還是将他的訴求說了出來。
“為什麽?是不喜歡這幾門課嗎?”八叔聽他說不想周末上課後并未生氣。
任飛龇了龇牙,感覺有點疼,他按着額頭說:“八叔,我不想上這些課。”說完感覺自己語氣有點生硬,也擔心一言不合就把關系弄僵硬,先前虞家主宅走一遭,他知道主宅裏的人并不像虞銘那樣好糊弄,遂又道:“我的興趣愛好不在這一塊,而且比起學習樂器、外語,我更想将時間花在書本知識上,我目前的願望,是想考上燕大或清大。”
話畢,他屏住了呼吸,通訊另一頭也暫時沒有聲音。
時間越長,他不禁微微緊張起來,聽說這種規矩森嚴的人家最忌諱小輩忤逆長輩,雖然他也稱不上是忤逆長輩,但誰知道不聽從長輩安排算不算不敬長輩呢?
任飛忽然有些後悔這麽冒失,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他只能耐心等待對方回饋。
良久之後,八叔那邊才有了聲,他沒說其他,只問:“你的興趣是街舞和網球?”
“啊……是啊。”任飛老實應答。
對面又沉默将近半分鐘,而後八叔說:“我看到你在學校課外項目選擇街舞和網球,如果需要額外找教練和老師學習,可以同我說。”
任飛愣住,這意思……不強行給他安排課程?
結果八叔話鋒一轉:“你不想學我們不會勉強,不過社交禮儀課程你需要上幾節課熟悉掌握。”
任飛聽得出來,這是八叔的最大讓步。
社交禮儀……的确,豪門必備。
“好!”即使沒把自己當成真豪門少爺,但他也不想一來就太出格。
這通電話整體來說還算愉快,沒有被刁難和強迫,任飛對八叔稍稍改觀些許。
emmmmmm……
也可能是因為他一個抱錯子并不在人家在意的名單中。
殊不知,八叔能輕易答應他并非因為不在意他,相反,還挺在意,不過在意的并非八叔,而是……虞老夫人。
“媽,是任飛打來的電話,小家夥不肯學額外課程。”八叔笑道。
虞老夫人正戴着老花鏡插花,若有外人在,必定會贊一句老太太時髦。聽到小兒子的話,虞老夫人常年沒太多表情的臉上多出一抹淺淺笑容,看得八叔都驚訝起來。
“那個孩子養得好,主意正。”虞老夫人說道。
八叔揚了揚眉:“這是您當初知道他身份卻沒讓五哥五嫂接他回來的原因嗎?”
“讓那對不成事的養,孩子只會被養費,倒不如讓他在外邊潇灑自在。可惜……”虞老夫人說到這裏眼中閃過一抹遺憾和惋惜,遺憾任老爺子沒能挺過來,惋惜任飛小小年紀便失去所有親人。
八叔看着母親的臉色,忍了忍,沒忍住,問:“虞郴、虞郗還有虞越都是您一手安排人照顧長大,他們都非常優秀,并未染上五哥和五嫂惡習,即使當年将任飛接回來,五哥和五嫂也插不上他的教育,他會比現在更優秀。”
虞老夫人并未看他,淡聲反問:“虞越呢,要怎麽安置他?”
“當然是像現在這樣一起養着。”八叔理所當然回,反正他們虞家什麽不多就是錢多,養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任家呢?”虞老夫人放下剪刀,終于望向小兒子,“任老先生幼年喪父喪母,中年失去兒子兒媳,若再失去唯一的親人,他又當如何?”
八叔張了張嘴,一瞬間竟忽略了抱錯是兩個家庭的事,他們虞家家大業大,多養一個孩子無半分壓力,可将抱錯的孩子要回來,那對于只有唯一一個親人的任老爺子而言,公平嗎?
若……早早将兩個孩子各歸其位呢?八叔忍不住想。
虞老夫人端起茶盞輕啜一口杯中茶水,視線落到桌上插花上,她似是讀到了八叔的內心想法,緩緩道:“當年他們都還太小,心性不定,身份互換環境改變會讓他們迷失和茫然……事已至此,便不必去扭轉更改,任飛和虞越都是好孩子,你多照看着些,別讓老五夫妻欺負了去。”微微停頓片刻,又道:“任飛不想學那麽多,虞越與他同齡,這些年估計也是硬着頭皮學習那麽多課,給他放放假吧。”
八叔在心中感嘆母親的用心良苦和體貼,溫聲應道:“是,母親。”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紅包繼續走起~
虞老夫人不是虞銘親媽,大魚只說虞老夫人是個有容人之心的大度的老人,具體不劇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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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