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綿裏藏針

此言一出,這位衛公子臉色頓時一青,語氣冰冷:“寒卿白。”

“衛公子別惱,這麽多人看着呢,對衛公子影響不太好。”寒卿白溫聲勸撫,态度從容雅致,絲毫沒有見到仇人的眼紅。

反觀衛傑,看在人眼中倒是有幾分無理取鬧的意思。

衛傑胸腔裏突然就冒出一股陰火:“寒卿白,你——”

“衛傑,注意你的涵養和氣度。”旁邊一個男子淡淡開口,“寒三公子現在是護國公主的人,得公主殿下庇佑,且還是新寵,你若是惹他不快,豈不就是惹公主殿下不快?”

視線一轉,男子轉頭看向衛傑,似是責備:“這麽大的人了,這點道理都不懂?”

這句話一出口,衛傑頓時就安靜了下來。

放眼整個帝京最擅長綿裏藏針、笑裏藏刀的人,當屬跟寒玉錦并列三大公子之一的沈家公子沈淵。

皇城權貴高門大戶之中,最常見最不缺的就是裙帶關系。

寒家跟皇族是姻親,皇後嫡子夜蕭肅跟寒玉錦是表兄弟的關系。

而寒夫人姓沈,于是沈家跟寒家又是姻親的關系,所以寒、沈兩家自然都是三皇子夜蕭肅身後的人。

有用的表親才叫表親,就比如眼前這位沈家嫡子沈淵。

年紀輕輕的就拿下了去年的新科狀元頭銜,皇帝面前的寵臣,如今雖然在戶部官職還不高,但皇帝對他很是器重信任,以後有了資歷,做出些政績,不愁前途不飛黃騰達。

而他這個人本身長袖善舞,八面玲珑,素來不輕易與人正面交惡,最擅長把毒針藏在溫善綿軟的面具之下。

正如此時,明着是訓斥衛傑,實則根本沒把寒卿白放在眼裏,言語之間雖未直接諷刺,卻又明明白白地告訴旁人,寒卿白只是護國公主的男寵,且如今正是得寵的時候,莫輕易開罪了——為了區區一個庶子開罪護國公主,未免得不償失。

今日能受邀來桃花山的人沒幾個蠢的,自然都聽出了沈淵話裏的意思,寒卿白也聽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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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只是清淺淡笑,溫潤開口:“沈公子說得沒錯,卿白現在是公主殿下新寵。那位舊寵已經去了天牢,公主身邊暫時也就我一人還能說上幾句話。若惹了我不快,也許轉頭我就去找公主為我主持公道了,到時候衛公子只怕去皇上面前求情都沒用。”

頓了頓,“卿白身為寒家庶子,身份低微,以前被欺壓慣了,如今一朝飛上枝頭,就算不知道能在枝頭上待多久,卻也想好好體會一下這高枝的滋味的。”

話音落地,空氣陡然一片死寂。

一瞬間仿佛連天地都安靜了下來。

衆人看着寒卿白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幾乎不敢相信這樣一番話是從一個讀書人嘴裏說出來的。

堂堂七尺之軀的男兒如此淡定地說“一朝飛上枝頭”?他當真不覺得臉紅?

沈淵神色也是罕見地僵住,随即淡笑:“這世道當真是變了,如今連吃軟飯都能說得如此坦蕩,沈某自嘆弗如。”

“沈公子既然說寒三公子是新寵,不就證明那位被打入天牢的寒玉錦已經成了舊寵?”穿着玄衫搖着折扇的男子笑眯眯地開口,俊朗的臉上帶着明顯的愉悅,“寒玉錦身為寒家嫡子,以前也是攀上了護國公主這棵高枝兒,所以若說吃軟飯……我倒覺得是寒玉錦開了先河。”

衆人轉頭,目光齊刷刷地盯着說話的男子。

兵部尚書嫡次子韓祈,年前新科榜眼,剛剛二十歲,素來跟沈淵不太和,不過身為韓家嫡子,他此時當衆維護寒卿白的舉動還是讓人覺得詫異。

帝京貴族圈子裏素來有條不成文的規定,嫡子跟嫡子來往,庶子跟庶子來往——一種并未嚴格規定卻被所有人遵守的等級規矩制度。

庶子想要融入嫡子的圈子裏,難如登天。

所以即使韓祈跟沈淵不和,大概也沒有人料到韓祈會當中給寒卿白撐臉。

“況且三公子只是個何況無權無勢的庶子,既然有人庇護,難不成還要矯情地逞什麽文人風骨傲氣?”韓祈笑了笑,眉眼如沐春風,“我覺得三公子做了一個最明智的選擇。”

就算攀高枝兒,也得選個實力強悍的攀,把一衆自以為是的人全部踩在腳底下,在有效的日子盡可能地讓自己舒坦。

至于以後會如何。

上天給了你一個機會,自己若不好好把握,那最後從高枝上摔下來被踩成泥,也是自己的命。

寒卿白淡笑:“韓公子說得是,卿白謝過——”

“不用謝我。”韓祈搖了搖扇子,語氣悠然而從容,“護國公主性子冷,脾氣不太好,昨日舊寵一朝成了階下囚,她這麽快就換了新寵,證明不是個良人,寒三公子可千萬別把她暫時的寵愛當做真心。”

不疾不徐的一番話落下,俨然是真的把寒玉錦釘在了男寵的身份上。

沈淵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

“不會。”寒卿白語氣從容,“卿白很清楚自己是什麽身份,沒有刺殺護國公主的膽量,也不會把公主的寵愛當真心。”

韓祈聞言,漫不經心地聳了聳肩,“既然如此,在下邀請三公子去桃花林裏轉轉,三公子應該不會拒絕吧?”

寒卿白欠身淡笑:“榮幸之至。”

韓祈斜睨了身邊衆人一眼,唇角輕挑,轉身跟寒卿白一道往桃花林的方向而去。

身後衆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注視着兩人離去的身影。

唯獨沈淵臉色僵硬,罕見地嘗了踢到鐵板的滋味。

衛傑則是滿臉的鄙夷:“什麽東西?真把自己當顆蔥了?”

遠處的閣樓上,夜紅绫沉默地注視着此處,旁邊響起淡笑的嗓音:“公主殿下這位新寵看起來不是個好惹的人。”

說話的人正是今天這場宴席的主人,穆國目前唯一的異姓王,晉陽王陸衍之。

他的父親陸軒在世時是一位武将,因救過先帝的命被封了郡王爵,可承襲三代。陸軒過世之後,留下一支十萬人的精銳軍隊,兵權此時就掌握在這位年輕郡王的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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