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一榮俱榮

绫墨聞言,有些不太确定地看着夜紅绫,方才只是脫口而出的回答而并沒有去思索,此時一旦開始回想,腦子裏瞬間就恢複一片空白。

夜紅绫見他的反應,心底隐約明白了什麽,斂眸喝完了手裏的茶,淡道:“隐藏在南齊皇宮裏的那位巫師,你是否見過?”

巫師?

绫墨眉頭下意識地皺緊,腦子裏似是有一道靈光閃過,隐隐要劈開塵封的記憶…可只是轉瞬,眼前忽然一黑。

绫墨毫無預警地往地上栽去。

夜紅绫下意識地伸手把他扶住,剛要問怎麽了,卻見绫墨雙目緊閉,人已經徹底失去了意識。

眉頭細不可查地擰了擰,夜紅绫一手擱下茶盞,一手将他扶住,起身把床讓給了他。

定定地站在床前看着失去知覺的少年,夜紅绫良久沒有說話,眼底似有幽深的思緒浮沉。

被封住記憶的禦影衛,在神隐殿大教習刻意的安排下來到了她的身邊……這其中,究竟隐藏着什麽樣的真相?

亦或者,只是一場人為的算計?

轉頭看了看窗外天色,才看到窗幔被拉了起來,完全遮住了外面的光線,所以她方才醒來時才覺得屋裏太暗。

走到窗前拉開窗幔,發現外面天色也的确已暗了下來。

夜紅绫轉身走出了房間。

“公子。”守在外面的兩個侍女屈膝行禮,“有什麽需要,請公子吩咐奴婢們去做。”

這兩人是鳳珩安排來他們這裏伺候的,不過夜紅绫身邊有绫墨貼身伺候起居,這兩個侍女除了泡個茶,跑腿送飯什麽的,倒也沒多少事需要她們做。

夜紅绫沉默片刻:“把渭城最好的大夫請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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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

其中一個侍女叫夏蘭,聞言,忍不住開口道:“是公子不舒服嗎?”

“不是。”夜紅绫語氣淡漠,“是我的随從。”

夏蘭聞言,雖有些訝異,卻很快領命而去:“公子稍等,奴婢這就去。”

夜紅绫點了點頭,也沒說什麽,腳下轉了個方向,徑自去了鳳懷瑾的房中。

鳳懷瑾下午喝過藥跟他父親聊了一會兒,然後睡了一覺,這會兒也是剛剛醒來,正半靠着床頭喝水。

鳳珩已經不在,只有秋蘭站在床前候着,見到夜紅绫進來,低頭行了個禮:“淩公子。”

夜紅绫穿過屏風隔斷,走進內室,淡淡嗯了一聲,語氣平靜地開口,“我現在要給鳳懷瑾清除餘毒,其他人都出去。”

秋蘭福了一福,轉身帶着其他三個侍女往外走去。

鳳懷瑾擡眼,定定地看着眼前少年片刻,道:“我中的是什麽毒?”

“這個問題不在我的職責範圍之內。”夜紅绫走過去,坐在床前尚未挪走的椅子上,取出袖子裏的錦盒,打開之後露出一排銀針,“躺好。”

鳳懷瑾沒有動,而是冷淡地看着夜紅绫:“你要了鳳家位于穆國西南的馬場和鹽鐵生意,卻不願意回答我這麽簡單的一個問題?”

夜紅绫眉眼清冽,語氣淡漠:“穆國西南的馬場和鹽鐵是我該得的酬勞,也是我救你的條件。在你醒來之時,代表我跟你父親的交易已經生效。”

頓了頓,她眉眼微擡,眼神一片清漠平靜:“至于你提出的問題……是否回答,應該取決于我的意願,鳳公子覺得有什麽不妥?”

鳳懷瑾一窒,瞬間無言以對。

雖然她提出的條件委實太大了些,但商場上講究銀貨兩訖,這位淩公子救他的命,父親答應付給他酬勞,願買願賣,公平得很。

所以對方說得也沒錯。

可即便是如何有理的話,在絕對的勢力和財力面前也從不該那麽理直氣壯,偏偏,這位淩公子是個例外。

“我能否知道,淩公子是什麽人?”

“不能。”夜紅绫眉頭微皺,“躺下。”

鳳懷瑾眉眼微斂,語氣淡淡:“若我毀諾,不願意把馬場和鹽鐵給你了,淩公子又當如何?”

“你可以試試。”夜紅绫顯然并不擔心這點,“我可以救你,同樣也可以殺你。”

唇角細不可查地挑了挑,“不止是你,甚至是你的父親,你的兩個弟弟,你鳳家所有的人,我可以一夜之間全部送去見閻王,讓鳳家産業一夕化為烏有,你要不要試試?”

她說得輕描淡寫,鳳懷瑾聽得卻是一震,銳利的目光瞬間鎖住了眼前這個少年。

他活到二十三歲,還從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說話,從沒有一個人,敢當着面對他說出如此血腥凜冽的威脅。

鳳懷瑾很想知道他哪來這麽大底氣。

一個不足弱冠的少年,容貌生得的确是美了些,可連身份來歷都不願告知的人……他的背景來歷,究竟是太過貴重,還是不值一提?

想到父親下午所說的,昨晚全靠淩公子身邊的随從一人之力擋住了那些刺客,鳳懷瑾心頭微沉,驟然意識到這位淩公子的确是個惹不得的人。

屋子裏空氣有些凝滞。

鳳懷瑾沉默地在床上躺了下來,邊按照夜紅绫的要求調整姿勢,邊淡淡開口:“淩公子跟父親談了交易,父親告訴過我了,不知淩公子是否看得上我?”

夜紅绫沒說話,抽出細小的銀針,精準地刺入他頭頂穴位之中。

“只要你有讓我信服的能力,我自然看得上。”夜紅绫低眸,目光專注地落在手裏的銀針上,“外面傳言鳳家嫡子的商業手腕和魄力都很強,不知是真是假。”

鳳懷瑾閉上眼,語氣平淡:“淩公子連身份都不願意透露,就算看得上我的能力,我又如何相信淩公子能帶給鳳家需要的好處?”

“鳳家家大業大,但商人只是商人,門庭再顯赫,也永遠是商人,跟入仕的官員永遠隔着一個無法跨越的尊卑等級。”夜紅绫淡道,“鳳家之所以在東齊顯貴,只是因為背靠攝政王榮威。可一旦榮威死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到時候鳳家就不僅僅是失去皇親國戚這層身份,更需要面對皇帝的清算——鳳家跟榮威早已在一條船上,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災禍來臨之時,誰也逃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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