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棋藝不錯

然而吃完午飯之後,夜紅绫看着外面陽光燦烈,熱風撲面,連花草都被曬得有點焉焉的,頓時打消了白天出門的想法。

“晚上再出去。”她說完這句話,轉身走到屏風前貴妃榻上坐了下來,拿起旁邊小案上的書翻看起來。

屋子裏放着冰盆,顯然比外面要舒适許多,這樣的高溫閑暇時候正适合睡午覺,誰會頂着個大太陽出去逛?

鳳懷瑾沒意見,鳳予熙也沒意見。

天氣太熱。

眼下正值六月酷暑,渭城的白天熱得不行,早晚會涼快一些。眼下外面日頭大得讓人吃不消,這個時候出去逛也的确不太合适。

屋內有片刻寂靜。

侍女很快進來收拾了桌子,給夜紅绫和鳳家兄弟泡了茶。

鳳懷瑾端着茶盞,擡眼看向半靠在貴妃榻上看書的淩公子,正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見淩公子轉頭看向窗外,語氣淡淡:“這兩天應該還會有人來到鳳府,借着解毒的名頭混入鳳家。”

鳳懷瑾聞言一愣,沉思片刻,轉頭道:“予熙,你先出去。”

鳳予熙擱下茶盞,什麽也沒說,轉身往外走去。

鳳懷瑾走近兩步,在椅子上坐了下來,漫不經心地開口:“對我下毒的人,真正的目的應該并不是想讓我死,對嗎?”

夜紅绫點頭。

“淩公子對東齊的局勢了然于心,這一點很難不讓人生出戒備懷疑。”鳳懷瑾語氣微沉,“在下可以不問淩公子的來歷,但是可否讓我知道,你是不是東齊人?”

如果他是東齊人,是否說明他其實也身在局中?

如果他不是東齊人,那麽姑且可以認為,他只是用解毒這個條件來換取鳳家在穆國西南的産業——若只是這樣,事情顯然就要簡單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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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紅绫沉默片刻,緩緩搖頭:“我不是東齊人。”

不是東齊人,卻對東齊的局勢如此了解……鳳懷瑾想了想,又問:“淩公子來自朝廷,還是江湖?”

他沒親眼見過绫墨的武功招數,但以父親所言倒是可以判斷,绫墨的武功很高,高到讓人心驚的地步。

所以,兩人是否有可能出身江湖?

江湖和商人一樣無國界之分,各國之間互有往來,而江湖上很多勢力較大的門派,掌握着各國朝廷的動向顯然也沒不是什麽稀奇之事。

這個問題夜紅绫不再回答,只淡漠道:“鳳公子只要知道我跟鳳家的交易全部擺在了明面上,不會暗中算計鳳家,也沒有要利用鳳家達到什麽目的的意圖,其他的不必多問。”

鳳懷瑾默然。

排除了是東齊人這個可能,若要再告訴他是來自江湖還是朝廷,那這個範圍無形中就縮小了很多。

以鳳家的勢力,若想查淩公子的來歷就很容易查得出來。

所以淩夜自然不會蠢到告訴他。

默了片刻,他道:“淩公子說,這兩天還會有人借着解毒之名上門?”

“嗯。”夜紅绫收回視線,低眸看着自己手裏的書,“若真有人來,鳳公子可以好好招待。”

鳳懷瑾聞言,沉吟了片刻,“是東齊皇族之人?”

“應該不是。”夜紅绫淡道,“鳳公子到時候可以查查,他們是什麽人。”

鳳懷瑾有些意外,卻也沒再說什麽,點了點頭:“淩公子先休息一會兒吧,我暫時就不打擾了。”

說罷,微微颔首,轉身走出了西廂房。

夜紅绫看了會兒書,眉眼浮現一抹幽深,須臾,她把書放在案上,端起茶盞輕啜一口。

下午沒什麽事,夜紅绫倚着貴妃榻小坐了片刻,申時過半,她起身讓侍女去拿了副棋具過來,命绫墨跟她對弈。

棋盤擺在幾案上,夜紅绫在一邊走了下來,淡道:“學過嗎?”

“……沒。”绫墨搖頭的動作有些緩慢,在夜紅绫對面跪坐下來的動作同樣很慢,像是在遲疑着什麽,“但是屬下……可能會一點。”

神隐殿訓練內容裏确實沒有這個,但看到棋盤上縱橫交錯的路徑,以及兩個棋盒裏分別裝着的黑白兩色棋子,他莫名的就有一種熟悉感。

夜紅绫沒說什麽,徑自撚起一顆白子落入棋盤。

绫墨執黑,沉默地注視着棋盤片刻,随即也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屋子裏靜默無聲,只有黑白棋子在棋盤上你來我往發出的輕微聲響回蕩在耳畔,無端地透着一種靜谧平和。

起初幾次绫墨的動作明顯有點滞澀,落子時總有一種恍惚的不确定感,可是下到後來,他的思維似是忽然間理順了一般,反應越來越從容平和,像是連思考的時間都不需要。

夜紅绫落下一子,他就跟一子,可雖然速度快,但棋風缜密,竟是半點破綻不露,缜密中又隐隐流露出幾分淩厲和鋒銳殺伐……就像帝座上指點江山的君王,又似戰場上排兵布陣的主帥。

心深似海,殺伐果斷,從容而霸氣。

跟他的禦影衛身份全然不相符。

夜紅绫注視着棋盤上黑白子縱橫交錯的局面,眼底色澤幽深,纖長白嫩的指間還撚着一粒白子,卻久久沒有再落下。

過了不知多久,她緩緩把棋子放回棋盒裏,身體斜倚一旁,托着下巴安靜地注視着眼前這局棋。

绫墨站起身,微微垂眸:“主人。”

夜紅绫沉默地抵着下颚,語氣淡淡:“棋藝不錯。”

绫墨唇角抿緊,沒有說話。

這又是一個無法解釋的事情,他在猶豫着要不要遞上誡鞭,這幾天接二連三的異常讓素來沉穩不驚的定力也完全失去了控制。

他總是不由自主地感到不安。

而相比起绫墨心頭的忐忑,夜紅绫對這些異常似乎已能淡定地接受。

夜随手拿過放在一旁的書,翻開到之前看過的那頁,眉梢眼角淡漠平靜,波瀾不驚,看不出什麽特別的情緒——然而低斂的眼底,卻始終籠罩着一團幽深難測的色澤,掩在濃墨般深沉的氤氲之後,讓人看不真切。

屋子裏又陷入了一陣冗長的沉寂。

不知過了多久,夜紅绫放下書,擡手揉了揉眉角:“有些乏了。”

绫墨擡眼,心神忽然松了下來,低聲道:“屬下給主人按按,主人睡一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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