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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堂堂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怕我毛手毛腳的嗎?”沐修塵含笑說道,心中微微喟嘆。
真好,剛剛那觸手的溫度,證明他的确是活生生地站在她眼前,雖然他仍似夢境中的那樣,看似是個粗魯不堪的痞子,但她知道實際上的他,是個心軟得不可思議的男人,無論是對她,還是對王府裏那些如狼似虎的血親們。
“怎麽可能是怕,那是厭惡,你懂嗎?就你這張嬌媚輕狂的臉蛋,看起來就是一副不安于室的模樣,你對別的男人是不是也這麽毛手毛腳 的?”雖然明知道打沐修塵因為雙親俱喪,被送回京城的沐家後,就一直被扔在一個偏僻破敗的院子裏頭自生自滅,壓根連門都沒有出過,不可能有見外男的機會,但她這麽自來熟的一摸,讓他有些不知所措,不免有些口不擇言。
“王爺若是不喜歡,那妾身以後不做了便是。”沐修塵連忙微笑保證道。
“你……”她從容的态度更是教楚元辰愕然,不免語塞。
這沐修塵是被關傻了嗎?怎麽從剛剛到現在,她的所有表現都這麽出人意料?可偏偏她臉上端着那理所當然的表情讓他頓時來了火氣,他惡狠狠地瞪着她,努力擺出他自以為最的惡的模樣。
見狀,向來膽小的紅殊驚喘一聲,整個人便軟綿綿地往後倒去,若非沐修塵連忙扶住了她,只怕這一撞可不輕。
沐修塵扶着紅殊讓她躺下,嘴裏沒氣的嬌嗔道:“您就別擺出這種張牙舞爪的模樣,是想吓唬誰?”
“就是想吓唬你,你現在不是該吓得花容失色轉身逃跑,然後想盡辦法逃婚嗎?”
這話,楚元辰說得很認真,可沐修塵卻毫不客氣地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笑靥拂去了她臉上那種波瀾不興的神色,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原來你都是用這法子吓走老王妃替你選的妻子嗎?”她笑着打趣道,瞧着他那拿自己完全沒有辦法的模樣,她的心頭驀地劃過了千絲萬縷的甜。
以前他也總是這樣拿她沒轍,然後便是無止境的包容,只是她不懂,如今她終于明白了他那氣急敗壞的張揚,其實是為了掩飾自己的不知所措。
“你到底是誰?”楚元辰冷聲喝問。她這樣子哪裏像朵小白花了?
“如假包換的沐修塵,聖上禦賜給你的妻子。”
望着她那張揚而不知收斂的神情,楚元辰此刻除了捏死她之外,再無其他想法,而他也真的這樣做了,他霍地一步上前朝她逼近,可就在他要伸出手時,她毫不畏憔地從袖中拿出了幾張東西拍上他厚實的胸膛。
“拿着,這是給你的。”
他不相信她沒有感受到他的殺意,但她卻不閃不避,還自動迎上前來,他驚愕的下意識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三十萬兩的銀票,京城裏各大錢莊都可兌換,記得,聘禮千萬別太紮實,虛虛的三十六擡,看着好看就行了。”她可不想拿自己的銀子便宜了沐家那群貪婪成性的人。
“你知道我今天會來找你?”楚元辰心裏頭那種迷離感又加重了。
“若不是你,堂堂鎮國公府大小姐的及笄禮,會下帖子給名不見經傳的我嗎?”沐修塵笑着為他解惑,見他遲遲不拿自己手中的銀票,便很自動地将那幾張銀票塞進了他手中。“讓得,聘禮能看就行了,反正就憑你那狼藉的名聲,也沒人敢找你的晦氣,知道嗎?”她再一次認真而鄭重的交代完,便急急的催促道:“你快走吧,再晚點,只怕鎮國公府的人就要發現我不見,四處找我了。”
“我……”楚元辰什麽都還沒問,沒問她是不是真的願意嫁給自己,也沒問她到底為何對自己這麽熟悉,他大費周章的來此一見,卻毫無所獲,他當真嘔得可以。
“別我啊你的,快走吧,反正咱們就要應親了,有什麽問題大可拜堂之後再問,不是嗎?咱們有一輩子的時間。”
望着她那篤定的模樣,楚元辰只覺得雙手更癢了,更想捏死她了。
但見她話說完便不再理會他,迳自蹲身拍了拍她那昏過去的丫鬟的臉頰,努力卻不粗魯地想要喚醒她,間或還擡頭用催促的眼神瞧着他。
然後,他竟又鬼使神差的聽了她的話,足尖一點地,颀長的身影頓時化作一只蒼鷹拔地而去,不到眨眼的時間,他就成了一個黑點,再不見蹤跡。
仰首,望着他離去的方向,沐修塵覺得自己的心仿佛要炸開一般,但她很快的收斂情豬,将好不容易醒過來的紅殊給攙了起來,慢慢地走出了竹林。
直到踏出竹林的那一刻,原本還呆愣愣的紅殊終于回過神來,一臉驚悸地抓着自家主子的手說道:“大小姐,流言果然有幾分真實,您還是快逃吧,這個王爺當真太恐怖了,您若真的嫁過去,只怕不出半年就被折騰死了。”
“表相再恐怖也恐怖不過人心,再說,我若是想逃,又何必重來一次呢?”沐修塵淡淡回道。
她本想着等她嫁去西北穆王府,與沐家再沒有瓜葛,不過今日聽了芳連的一番話,她與沐家只怕沒完呢!
紅殊搔搔頭,不明白主子說的重來一次是什麽意思,但她還來不及細想,就被主子輕輕一拉,往花庭走回去了。
瞠着那三張各十萬兩的銀票,就像瞪着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楚元辰抓心撓肺的想把那幾張銀票給撕得稀巴爛。
可偏偏他不能,因為那是三十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啊!
有了這三十萬兩的銀子,莫說他能辦一場盛大的婚禮給皇上看,就連底下那一大批人也不用吃白粥配白饅頭了。
皇帝不差餓兵,他不能總讓那些跟着他的人過苦日子,可當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他的銀錢被老王妃把得緊緊的,想要不引起老王妃的注意而動用王府裏頭的銀子,幾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他想方設法的在外頭撈錢,可是為了替三皇子争儲,花的銀兩簡直就跟流水沒有兩樣,所以他很窮,真的很窮,窮到他連将這幾張銀票扔回沐修塵的臉上都做不到。
而最教他糾結的還不是這些銀票,而是他不懂為何沐修塵仿佛對他很是了解似的,她說的每一句話,甚至舉手投足之間,又自然得不像是演戲,好像她對自己真的很熟悉,甚至知道自己很缺錢。
世上除了他貼身伺候的人,還有蔣又連這個兄弟和三皇子之外,哪裏還有人會想到張揚如他竟會缺錢。
畢竟從表面上看來,如今的穆王府正是聖眷極濃的時候,皇上每每多有賞賜,再加上西北每年的稅收有大半都歸于穆王底,在外人看來,穆王府理應富得流油,就算他娶個十幾、二十次,都不至于傷筋動骨。
只不過穆王府是有錢,可他的繼祖母兜錢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為了她自個兒的親兒子謀奪爵位,更是花錢如流水。
所以他很窮很窮,窮到這次成親,繼祖母兩手一攤說拿不出銀子,他就得自己想方設法的去籌。
可惜的是,就算了打壞了幾把算盤也只能籌出個三萬兩的現銀,他正想着要不要厚着臉皮再去向皇上讨些賞賜,沒想到就被兜頭砸了三十萬兩的銀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