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大綱(五)

司韶容愣了一下,擡頭看了眼站在面前的江一白。

江一白站得離他很近,兩人看上去身高差不多,走廊上暖色調的燈光下,男人看起來并不尴尬,反而還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司韶容沒再回複,收起手機,一時有些沉默,不知道這時候該說點什麽。

他确實是不擅交際的人,要不也不會找個助理來輔助了,他只想安靜寫文,別的事一般不太愛管,也懶得費心思——但人是不可能真的脫離現實社會的,別的不說,光是素材和角色的代入感就需要靠多觀察,多學習和多體會來完成。

如果真的完全脫離了社會生活,那寫出來的東西大多是不會有真實感的,甚至很多劇情也會顯得虛假和不合邏輯。

司韶容曾經看過一個集合帖子,已經是很多年前的帖子了,裏面大多是調侃一些文不符合邏輯——其中一個令他印象比較深刻的,是講一篇霸道總裁文裏,身價是天價的總裁男主角,帥氣得無法用語言形容,然後開着一輛奧拓來接女主角下班。

其實沒有人覺得奧拓怎麽了,也沒有任何對比的意思,單純只是覺得這個落差實在太大了,不符合邏輯不說,還破壞了美感。

那時候司韶容剛開始接觸寫文,對這事印象很深刻,後來就很是吹毛求疵,但凡是自己不了解的人和事,他都會先進行考察和研究,确定了之後再寫,也算是引以為戒。

就像這次的戀愛題材取材,他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方面确實能力不行,需要學習和研究。但這次的取材畢竟和以前不同,哪怕是多看電影電視劇,或者找一些經典名著來看,也未必能體會到核心的感情思想。

但話說回來,千人千面,每個人對同一樣事物的理解都是不同的,又有誰能将感情這種事标個錯對出來,生搬硬套進一個框架裏,然後批量生産呢?

所以說……就算這位江先生是gay,但感情上的事,難道不該是無關性別的嗎?這時候他是不是應該表示一下,自己并不介意?

司韶容從天上想到地下,從過去想到現在,只是得出了一個“自己并不介意”的結論。

如果此時江一白知道他在想什麽,大概會笑死過去了。

司韶容想歸想,面上卻是什麽都沒表現出來,江一白看着他,有點摸不清他什麽意思。

走廊上暖色調的燈光下,男神看起來更有範兒了,兩人就這麽彼此對視着沉默,氣氛慢慢變得有點詭異起來。

但也許是江一白自個兒想多了,他動了動喉嚨,率先打破尴尬道:“都說甄姐消息靈通,圈裏的事都瞞不過她,果然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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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韶容唔了一聲,說:“這事……我再考慮一下吧,先告辭了。”結果還是沒把那句‘不介意’說出口。不知怎麽的,司韶容總覺得時機不大對,硬要補充解釋一句會覺得很奇怪。

只是他還沒繞過江一白,江一白就搶先一步攔在他身前,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一頭卷毛在暖色的燈光下像灑了一層糖霜,看起來莫名……溫馨?

江一白說:“你很反感嗎?”

司韶容愣了一下,搖頭:“沒有。”

江一白笑了:“我就覺得你不是這樣的人。”

司韶容一時好奇:“我是什麽樣的人,你很清楚嗎?”

“不清楚,”江一白老實道,“但你的故事給我的感覺是這樣,覺得你……不會有什麽偏見,而且也不大喜歡被主流思想束縛。”

司韶容挑了下眉,腳步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他看得出,這個江亂語是真的很了解他想表達的東西,古話說“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雖然用“知音”來形容江一白稍有不妥,但這也算是緣分一場。

再說了,人家就算是gay怎麽了?是gay就是個男人都看得上嗎?

司韶容低頭想了一下,似有動搖,江一白一看時機到了,立刻偷偷用兜裏的手機給年糕打了個電話,很快挂斷。

接到“暗號”的年糕戀戀不舍地放下了手裏的花螺,用紙巾擦了擦指尖的油漬,起身跟鄰桌說:“我去一下洗手間。”

年糕本名周瑗瑗,看着雖然年輕但其實已是奔三的年紀了,比娃娃臉江一白還要大一歲。她走出包間門後克制地翻了個白眼,擡手捋了捋落在耳前的發絲,硬扯出笑容來走上前。

“小江啊,”周瑗瑗眼皮一個勁地跳,只覺得這一刻自己老媽子附體似的,說,“你那房客剛打電話來說東西已經收拾完了,鑰匙放地毯下了,讓我謝謝你這些日子的關照,說會想念你做得紅燒肉的。”

司韶容看了江一白一眼。

江一白極其自然地一擺手:“哎,這有什麽關系……怎麽電話打你那兒去了?”他還裝作詫異地把自己的手機摸出來看了一眼。

“哎,我手機關機了?”江一白道,“不好意思,可能是沒電了。”

周瑗瑗完全不想評價這個戲精,什麽關機了,肯定是剛才給自己閃了個電話就直接關機了吧。這套路深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下了多少血本要拐賣大神呢。

周瑗瑗生無可戀地說:“沒關系,本來臨時緊急聯絡人上就有填我的電話……”

她邊說,邊偷眼仔細打量大神。剛剛她也沒仔細看,這會兒看了個正面不得不承認大神确實長得不錯,看起來酷酷的,但不是冰山型,沒有那麽冷,只是感覺很沉默,不愛說話的樣子。

司韶容長相随父,面部輪廓棱角分明,很是成熟穩重。他的眉頭很濃,眉尾很淡,眼睛有些丹鳳眼,鼻梁高挺,唇薄有些幹裂。

青色的胡渣從下巴冒出一星半點來,有些不修邊幅的随意,但不會惹人反感,只是強迫症看着可能不大舒服,很想替他把那點冒出的胡渣子給刮幹淨了。

江一白倒是很喜歡這種調調,感覺光線再昏暗一點,兩人對坐飲酒,酒意上頭時氣氛正好,他就可以拉着這人端酒杯的手,摩挲他微微凸起的骨節,再親上去磨蹭那點刺人的胡渣,然後一點點舔吻到他的嘴角,再誘哄他張開嘴,伸出舌來……

江一白喉嚨動了動,發出吞咽的動靜。

司韶容沒注意,熟知江一白性子的周瑗瑗則想一板磚拍在好友頭上了——不夠丢人現眼的!

司韶容多問了一句:“你是房東?”

“是,”江一白立刻道,“我家房子大,一個人住着也是浪費空間,所以對外出租。對了,這是我的身份證。”

江一白拿出自己的身份證,難得的是這類證件照居然還将江一白照得挺好看——照片上男人看着比現在還年輕許多,唇紅齒白,雙眸如星,看起來十分正直陽光。

“江一白……”司韶容看着上面的名字。

“剛好我的房客到期要搬走了,我又聽說了大神在找合租人的事。”江一白臉不紅心不跳地胡說八道,“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

司韶容狐疑地看着他。

江一白笑道:“我當然沒那麽好心,突然主動來跟你提這個事,我嘛……确實也有所圖謀。”

他這麽一說,司韶容倒是覺得有趣了:“哦?”

“我很喜歡你的故事,當然也很崇拜你本人,如果能近距離地看着你創作,能在你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對我而言也是有好處的啊。”江一白一臉正氣,背後就差一道佛光了,“至于你需要的感情戲部分,大神不嫌棄的話,我可以教你。”

周瑗瑗本想在旁邊把自己當做空氣,奈何江一白輕輕撞了她一下,示意該她發揮了。

于是周瑗瑗像個戳一下動一下的木頭人,一臉“你這個糟老頭子壞得很”的神情,不情不願地說:“是,他很擅長寫……感情戲。”

周瑗瑗的良心在嘶吼掙紮,于是她又補了一句:“不過跟你想得可能不大一樣,他是寫耽美的,這個你知道吧?”

“知道。”司韶容點頭,不解道,“無論男女,感情應該都一樣?”

“……是,”周瑗瑗哼笑了一下,無力地說,“江一白吧,寫感情戲比較……灑脫。”

司韶容似懂非懂地:“那很不錯啊。”

周瑗瑗:“……”

“不僅如此。”江一白瞪了閨蜜一眼,示意她別糾結這個事。

周瑗瑗只得按劇本平鋪直述道:“是……不僅可以教你寫感情戲,還有他飯也做得很好吃,人也很貼心周到,平日家務活也不用你做,以前跟他合租的人都誇他賢惠呢。呵呵。”

呵呵兩個字內涵十足,周瑗瑗和江一白對視一眼,眼底寫滿了“日了狗”。

周瑗瑗最初聽聞江一白的計劃時還嘲笑了一番,她是不相信大神會答應江一白的,畢竟兩人不熟啊。但現在卻覺得江一白好像真有戲,于是她感覺自己罪孽深重,只後悔為了區區一餐飯出賣了良心。

江一白道:“不過有一點要說好啊,房租沒有優惠哦。”

江一白簡直深谙人心,扔出一堆吸引人的條件後,又提了價格上不會有優惠,該如何還是如何。如果一心抛出好處,司韶容肯定會覺得他有所圖謀,說不定所求還不少,兩人又不熟悉,估計就會直接拒絕。

但江一白一說房租的事——不僅沒有優惠,價格還比周邊其他房租貴一些,這一切就變得合情合理了。

吃喝不愁還有專人打掃,會照顧人又同是作者,可以互相學習,彼此也能體諒作息時間和生活習慣等,有這個條件房租貴一些就很合理了嘛。

司韶容頓時就動了心,除開性別不說,這些條件不是很符合甄真的要求嗎?

江一白見好就收,并不催促,側身拿了周瑗瑗的手機道:“可以留個聯系方式嗎?如果你想好了,可以給我打電話。”

司韶容猶豫了一下,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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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只有一更嗷,這周持續日更,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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