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投入角色(八)
司韶容回了房間還有些沒回過神來,腦子裏亂七八糟亂成一團,整顆心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捂了一下心髒。
他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麽回的房間,是走回來的?還是跑回來的?如果是跑回來的,會不會顯得很丢人?
他模糊記得回房之前江一白似乎說了什麽,細細一想卻又想不起來,好像是沒說?是自己的錯覺?江一白最後對自己說的話是什麽來着?
司韶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想這個,但他現在必須得想點什麽,否則他整個人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躁得安靜不下來。
對,他說了,好像是“哦”?
哦什麽?對了,是自己先說了要回房間,所以他應了自己一聲。然後呢?然後沒有然後了。那再之前呢?
司韶容愣愣地坐在床沿邊,目光盯着落地窗戶,眼神毫無焦點。
再之前,江一白低沉黯啞的聲音喘着粗氣,在自己耳邊說:“舒服嗎?”
司韶容渾身一下滾燙起來,他仿佛被燙着了似地從床上蹦了起來,甚至錯覺地覺得自己蹦了快兩米高——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江一白的聲音,溫度,呼吸在腦海裏來回重播,不斷放大,之前意亂情迷裏沒注意的許多細節突然都争先恐後地蹦跶出來,仿佛生怕他不記得了似地舉着高亮的牌子讓他注意。
江一白的鼻子真挺啊,頭發打濕了之後原來這麽軟?他們好像接吻了,好像又沒有,他被江一白按在瓷磚上,肌膚相貼的觸感陌生又令人興奮。
還有那雙手,那彈起琴來顯得溫柔又不失力量感的修長手指,做那事時卻是大膽又放浪的。
司韶容呼吸重新急促起來,他揉了把臉,在房間裏來回踱步,為了讓自己從魔怔般的回憶裏掙紮出來,他手忙腳亂地打開電腦,打開文檔,然後對着文檔發呆。
鬼使神差地,他又打開了網頁,搜索起了關鍵詞,他甚至連英文都用上了,在密密麻麻的标題裏找到了一個G.V視頻網站。
這網站十分簡單粗陋,大片大片的懸浮廣告幾乎連主頁面都要擋住了,司韶容喉嚨動了動,關掉了電腦的聲音,然後點開了一個視頻。
視頻裏面是兩個身強力壯,金發碧眼的外國人。視頻一開始就是兩人在沙發上看電視,屋裏拉着窗簾光線有些昏暗,片刻後兩人開始聊天,随即便大膽地開始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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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韶容麻木地看着,亢奮的情緒慢慢偃旗息鼓了。
他也沒覺着自己看這個有多興奮,但基于好奇心和……取材的心思,他還是繼續看了下去。到進入正題時,他總算覺得有點感覺了,他微微坐直了身子,看着屏幕裏越發火辣刺激的表演,腦子裏不由想起了江一白剛才摸他時的樣子。
江一白有些偏瘦,但并不過于瘦弱,身材其實很精幹,皮膚也偏白。
他的手指很有力量,指尖壓迫的時候甚至是讓人興奮難當的。
司韶容的心跳重新加快起來,他看着視頻,不由自主将江一白代入了其中的角色。
咚咚——
“哥,我……”
聲音戛然而止。
司韶容呆愣一秒後手忙腳亂将電腦屏幕給扣了下來,但江一白還是看得一清二楚。
兩人一時沉默不語,司韶容不敢轉過身來,空氣裏布滿了令人窒息的尴尬氛圍。
司韶容是不擅長活躍氣氛的,所以他幾乎要入定了,還是江一白主動打破了沉默。
“咳。”江一白也沒轉開話題,幹脆坦率道,“哥對這事好奇?”
“……啊。”司韶容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江一白幹脆進了門,坐在床邊看着司韶容的背影問:“剛才舒服嗎?我剛是不是掐痛你了?”
被江一白這麽一提醒,司韶容還真覺得自己腰間有些痛,但此痛非彼痛,這時候感覺起來反而令人更興奮了。
司韶容暗暗閉了下眼,心說:還能不能行了!
江一白見司韶容不說話,道:“不好意思啊,沒能控制好,如果讓你不舒服了我道歉。那個……你之前不是還有話跟我說嗎?你現在還想說嗎?”
司韶容呆愣片刻,想起兩人那啥之前自己想說的話了,他這會兒也是一片迷茫,遲疑了好半天才道:“我對你有反應,會是……那個嗎?”
江一白想了想:“你會反感嗎?”
“什麽?”
“你對同性有感覺,你會反感這樣的自己嗎?或者說,會害怕嗎?”
“不會。”司韶容只是覺得迷茫,畢竟在之前的二十幾年裏,他從未對誰有過沖動和興奮,這種感覺對他而言很奇怪,也很別扭。但并不反感和害怕。
江一白摸出一根煙來,想起來司韶容不抽煙,他又把煙放下了。
司韶容關了空調,開了窗戶,對他比了個手勢:“沒關系,你抽吧。”
江一白舔了舔嘴唇,他這會兒其實也有些亂,他努力想要理清自己的頭緒,下意識就很想抽煙。
他道了聲不好意思,點燃了煙狠狠抽了一口,又慢慢地吐了出來。
司韶容看着他,覺得他這樣子有一種說不出的性感,他也不知道怎麽的,被蠱惑了般走到江一白旁邊坐下了,伸手拿走了他嘴邊的煙。
這種感覺很新奇,司韶容想:他從未這樣在意過一個人,在意他的所思所想,想時時刻刻看着他,可看着他的時候又覺得不好意思。想擁抱他,想撫摸他,也想親吻他……
江一白被拿走了煙,并不說話,他們就這麽四目相對着,有什麽東西在兩人之間洶湧生長,說不好那是什麽,但彼此心裏都帶了點焦躁和說不清道不明的刺激感。
好像他們都在期待會發生什麽,可連他們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發生什麽。
司韶容拿着煙看了看,放到嘴邊抽了一口。
他被嗆住了,擡手扇了扇煙氣不斷咳嗽,江一白便側過頭低低笑起來。
司韶容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但眉頭并未舒展,便形成了一個頗有意味的苦笑。
江一白拿過了煙夾在指尖,然後摟過司韶容的脖子,兩人輕輕地吻在了一處。
司韶容這時候想起來了:他們在浴室沒有接吻。
司韶容怔了一會兒,直到江一白探入了舌尖,糾纏着他的吸-吮起來,他才猛地一哆嗦,像快窒息了般,兩手一下抱住了江一白的背,狠狠在上面抓撓了一下。
他主動回吻了過去,一手奪了江一白的煙看也不看在床頭櫃上杵滅了,然後拉過江一白的手按住了,翻身壓了過去。
司韶容像是第一次開葷的小夥子,初嘗了味道後便一發不可收拾。他們當然沒有做到最後,但第二次的主動權卻在司韶容手上。
他學得很快,江一白摟着他的腰,在他耳側吻了一下,說:“你是不是,不重要。”
司韶容愣了一下,反應過來江一白是在回答他之前的疑惑。
江一白嗓子還有些沙啞,帶着尚未消褪的情-欲,說:“異性戀,同性戀,**戀……都是人自己貼的标簽。所謂‘無規矩不成方圓’,可規矩是人自己定的,為得是我們能以彼此承認的方式群體共居,誰也不要跳出框去,破壞了這個規矩。”
“我是覺得只要不違反道德法律,未損害他人的利益財産,你要怎麽生活,你愛的是誰都無所謂。”江一白笑了笑道,“人生在世,大多數時候都是生不由己,明天和意外你永遠不知道哪個會先來,又何必太過在意那些無謂的定義?這個道理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司韶容沉默了一瞬,點頭:“是,如果在意的話,我早就放棄寫作了。”
做自己永遠比成為別人希望的自己更難,更多的時候,你要面對的不是來自外界的懷疑,而是自我懷疑。
夜深人靜時,你一遍一遍地想自己的決定是否正确,你這樣做值不值得,哪怕有一日得到了外界的肯定,伴随你更長久的也永遠是自我懷疑。
相比之下,外界定義的标簽反而不那麽重要了。
“你呢?”司韶容問,“你也會懷疑嗎?”
“當然會,”江一白笑起來,“你以為我是什麽人?”
司韶容想起甄真之前的形容,忍不住笑了一聲。
江一白:“?”
司韶容說:“我以為你沒有任何顧忌,只為自己活着。”
江一白眼裏露出笑意,手在司韶容肌膚上輕輕撫摸,并未答話。
他當然想做一個真正灑脫自信又無所顧忌的人,但那并不容易。
就比如現在,他喜歡司韶容,他想得到他,但當他産生這種想法的時候,他就已經不再灑脫了。
他甚至覺得自己做了個愚蠢的決定。
可他又貪戀懷裏的溫度,舍不得放開。
司韶容似乎是因着跟江一白發生了兩次親密的關系,終于真正放松了下來。他賴在江一白懷裏不願起來,江一白也由着他,司韶容說:“我很久沒有跟誰有過……這麽親密的時候了。”
江一白問:“你跟你父母呢?”
“他們的工作很忙從小便要求我獨立,他們不太溺愛我。”司韶容想了想,說,“我很尊敬他們,但也是因為尊敬,反而跟他們不太親近。”
江一白第一次聽說司韶容的家事,倒是有些好奇:“他們對你的工作也不關心嗎?”
“不關心,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便得自己堅持,成功失敗都是我自己承擔。”司韶容說,“他們對待工作也是這樣,人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司韶容一頓,說:“我也會對你負責。”
江一白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這個方向,就聽司韶容筆直筆直地說:“你很好,我會對你好的。”
江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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