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投入角色(十)

司韶容來的時候鄭宥黎正從臺上下來,因為在江一白家上課的時候見過面,鄭宥黎便跟司韶容問了聲好。

司韶容剛從外面進來,酒吧裏光線昏暗舞臺上光線又很亮以至于眼睛一下沒能适應,乍一聽到有人跟自己打招呼又啥也沒看見,吓得不禁“嚯”了一聲,鄭宥黎拿着手機往自己臉上打了下光,嘴裏還咕哝:“我有那麽黑嗎?江老師也沒看見我。”

司韶容:“……”

司韶容尴尬地跟他打了個招呼,鄭宥黎便領着他去找江一白,此時江一白正被幾個客人圍着起哄。

“好久沒聽你唱歌了,怎麽也算熟人了吧?給我們唱一首吧。”

“唱一首吧,唱一首又沒什麽,還是一個人沒法唱?沒人配合你了是嗎?”

司韶容走過去,江一白一眼看到他了,立刻道:“哎我等的人來了,散了散了!”

有人回頭看了一眼,見司韶容長得還不錯,笑道:“男朋友?”

“啊。”江一白裂開嘴,笑出一個酒窩,“羨慕嫉妒啊?”

“呵,”那人不屑一顧,眼珠子一轉到是計上心頭,對着司韶容道,“這位帥哥,讓你男朋友唱一首吧?咱們也是湊巧了今天遇上,以前常來聽他唱歌的,都是老朋友了。”

司韶容看了江一白一眼,說:“他不願意就算了。”

司韶容說話筆直筆直地才懶得跟人委婉客氣,直噎得來人一句話憋在喉嚨裏不上不下,瞪着眼睛看他。

江一白笑得不行,倒了酒給司韶容,一手拉了他又招呼:“小鄭過來坐這兒,歇會兒的。”

鄭宥黎瞟了那幾人一眼,坐下了看江一白:“老師,我也想聽你唱。”

“啧,小娃娃一點都不懂事。”江一白端着酒,酒杯掩了唇說,“你別跟着他們來慫恿我啊,當心我告李尋去。”

鄭宥黎小聲咕哝:“告他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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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一白一口酒差點嗆着,他一想也是啊,李尋那個純零,難道還能幹過這年輕力壯的小子了?

江一白頓時為李尋哀嘆了半天,然後對那群執着的人道:“從前唱我是拿錢的,現在上去白唱我可不幹。”

幾人道:“不就是錢嘛,不差錢,你唱我們給。”

司韶容有些奇怪,心說:這怎麽回事?不想唱還能逼着唱了?

他正要開口趕人,那頭李尋過來了,一看幾個人杵在這兒,笑容變得頗為古怪:“哎,難得過來一趟,怎麽?在這兒敘舊啊?”

幾人一看李尋,也是皮笑肉不笑地說:“好久沒聽過江一白的嗓子了,想聽聽。”

“人家又不在我這兒幹了,他就是一客人,還能跟以前一樣你們讓唱就唱啊?”李尋說,“最近來了新的樂隊,也是幾個學生自己搞得組合,去看看?”

幾人見說不動江一白,李尋又刻意護着,只好不再多說轉身走了。

司韶容覺得這感覺怪怪的,李尋笑得奇怪,那幾個人也回得奇怪,他又看了江一白一眼,見江一白正安靜喝酒,瞧見他的目光還抛了個媚眼過來,他心下疑惑但又不好多問,便道:“你喝多少了?別喝了。”

“沒多少,李尋請客。”江一白說,“放心,我酒量好着呢。”

江一白跟司韶容介紹這裏,又介紹李尋這人,還指着鄭宥黎說:“喏,這是剛才那老板的小男友,也是我學生,你們見過了。”

“嗯。”司韶容點頭,他的朋友關系沒有江一白這麽複雜,認識的人大多是網文圈裏的。此時他也很好奇江一白以前的生活方式,便轉頭四處觀察起來。

“這酒吧開很多年了,我當年還是學生的時候看見他們家招聘廣告,就找來了。”江一白說,“當時李尋還是個纨绔子弟,哪兒有現在這麽穩當。就剛才那場面,若是幾年前的他,啧,可不會好好跟人說話,鬧不好就得打一場。”

“愛來不來。”江一白想着就好笑,說,“他那時候就這脾氣,他要是看不慣誰,還不愛賺你的錢呢,直接給丢出去。”

司韶容聽得有趣,鄭宥黎也饒有興趣,還問:“我聽李尋說,當年你和他還差點打起來?怎麽就面試過了呢?”

江一白嗨了一聲:“那就是個誤會,當時我不知道他是老板,看他在後門那兒堵了個小崽子,還以為他搶劫呢,我就打抱不平了一下。”

鄭宥黎頓時意味深長:“堵了個小崽子……他就喜歡比他小的?”

“不是不是,”江一白樂了,“可別誤會了,一會兒李尋該罵我挑撥離間了。那小崽子是在後廚做事的,偷東西,被李尋抓了個正着。”

鄭宥黎哦了一聲,端了酒杯在手裏輕輕晃動,若有所思。

江一白咂了下嘴,覺得自己果然是喝多了,什麽話都往外說,一會兒真該挨李尋罵了。

他放下酒杯,正要說要不就回去了,也難為司韶容還特地跑一趟,大不了兩人去外頭散散步?月下約會?

鄭宥黎突然道:“我想起來了。”

江一白:“?”

“剛那幾個,”鄭宥黎道,“是以前你們樂隊的粉絲吧?”

江一白:“……”

司韶容有些詫異,轉頭看了江一白一眼。

江一白哭笑不得:“你小子記性還挺好啊?”

“我不說了嘛,那時我常來聽你們唱歌,”鄭宥黎道,“有幾個人也常來,後來還做了你們的名牌,老舉着。看模樣年紀……也不是很大,我還記得其中有個男生,跟你們樂隊裏一個鼓手關系挺好的吧?”

鄭宥黎想了想,肯定道:“就剛才跟你說話的那個吧?”

司韶容想了一下,他還正經沒仔細看那人長什麽樣子,但确實感覺年紀不大。

江一白嘆氣:“遇見老粉絲了,就這麽回事。”

江一白拍了下司韶容站起來:“出去散散步?”

司韶容覺得江一白興致似乎沒那麽高了,也不知道鄭宥黎是說錯了什麽。

但不過是幾句猜測的話,江一白自己也說是遇到老熟人而已,為什麽卻不顯得開心呢?

司韶容心裏簡直多出一本十萬個為什麽來,他剛跟着站起來,就見前面又來了一個人。

對方是剛上臺不久的一個駐唱,穿着時髦,打着鼻釘挑染着頭發,下來就直接到了他們這桌,說:“江哥,有人點名讓你唱。”

江一白愣了一下看過去,果然就見是剛才那群人,居然不死心地又慫恿起其他歌手了。

“我不去,你幹嘛呢?”江一白沒把情緒表現在臉上,依然笑呵呵地,“他們讓你來你就來?這不你的場子嗎?”

“說是想聽你唱一首,讓你唱了就給我小費,”那歌手顯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系,還以為是遇着了熱情的追随者,笑着道,“你也好久沒上過臺了,不然過過瘾?”

鄭宥黎覺出不對了,皺起眉站起來:“我去找他們……”

“哎。”江一白摸了根煙出來,擡手對他揮了揮,讓他別管閑事。

這事看來是過不去了啊?他這時候要走了,感覺自己像是慫了似的,但要他就這麽上臺,也是十分沒有面子的。他叼着煙,眼睛一轉,對司韶容道:“你還沒聽過我唱歌吧?”

司韶容啊了一聲。

江一白說:“男朋友給你唱首歌,要聽嗎?”

司韶容看了江一白一會兒,昏暗的燈光下,江一白看起來是很平靜的,沒有惱火沒有憤怒就這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司韶容鬼使神差地說:“只給我一個人唱嗎?”

江一白一愣,突然樂了,說:“你要包場我不介意啊,以後都只唱給你聽?”

“好。”司韶容點頭。

江一白笑着打了個響指,跟那小哥說了幾句什麽,對方點頭跑了。

江一白拉着司韶容的手,将他拉到了舞臺前頭一個很不錯的位置,然後在大庭廣衆下親了他一下。

司韶容只覺得心髒砰砰跳,他以前也沒遭遇過這種事,一時覺得很是刺激,尤其江一白這會兒的笑容帥氣逼人:他叼着煙,微微眯着眼,舞臺上的光從他背後打過來,讓他看起來十分奪目耀眼。

江一白爬上舞臺,下頭有人發現了他,立刻跟着起哄起來。

吹口哨的鼓掌的不絕于耳,李尋也發現了,皺眉跑過來問鄭宥黎怎麽回事。

江一白許久不上舞臺,站在上頭卻完全不怯場,熟門熟路地調了話筒,又試了下音,跟後面的調音師喊了聲:“把混響關了。”

調音師比了個OK的手勢,江一白向後抹了把頭發,露出光潔的額頭,對着下面一笑。

下面的人頓時喊叫起來,擠得那幾個慫恿看戲的人踉跄幾步,臉上充滿了不屑。

江一白擡手,做了個向下壓的手勢,人聲安靜了。

司韶容幾乎是癡迷地看着他: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江一白。江一白教學生時總是耐心又溫和的;跟自己說話時又總帶着點逗趣和調皮;跟李尋他們說話時帶了七分風流不羁。但他從來沒像這樣充滿了張揚跋扈的氣質,像是誰也看不進眼裏,這舞臺不過是他的玩具,渾身上下都是游刃有餘的氣息。

他清了清喉嚨,道:“今天喝得有點多,唱得不好還請諸位包涵。有一首歌想送給我男朋友。”

他打了個響指,伴奏響了起來:“《Shape of You》。”

舞臺光從遠處合攏,聚集在他的腳下形成一個聚焦的圓。

他唱:

I'm in love with the shape of you

We push and pull like a ma do

Although my heart is falling too

I'm in love with your body

舞臺光發散出去,李尋在後面說什麽,舞臺昏暗的光亮了起來,像穿透茫茫海面投射在熱戀人心上的一束光。

江一白的聲音因為喝多了有些沙啞,但這一瞬間他掌控了整個酒吧的氣場。

I'm in love with your body

Every day discovering something brand new

I'm in love with the shape of you

司韶容呆呆地看着,江一白的目光也一直和他對視,他們四目相對,仿佛眼下就是包場,根本沒有別的人。

鄭宥黎在旁邊道:“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了,不過還是很棒。”

司韶容心裏對沒見過大學時代的江一白生出些遺憾。

旁邊突然響起刺耳的話。

那幾個慫恿江一白的人笑着道:“你看看,還不是上去了?再讓他唱幾首,要讓他唱不出聲音為止!”

有人勸:“何必呢?這樣做有什麽意義啊?”

“怎麽沒意義?當年他要組樂隊就組樂隊,他要解散就解散,什麽都是他說了算,多牛逼啊他?現在又混的怎麽樣?聽說是在當音樂老師?真他媽笑死我……就他那樣子還當音樂老師,我呸!”

“行了,我們走吧。”

“不走!讓他接着唱!有什麽東西沒有?給我砸他!”

“拿錢砸!拍下來!”有人笑道,“拍下來傳網上去,就說音樂老師為了錢上臺賣唱!把他衣服扒了!把錢往褲子裏塞!”

“你們有病啊?”有人在旁邊聽不下去,翻白眼道,“錢多沒地方花?來來,拿給我,我幫你們花!”

“關你屁事!”幾人立刻怼了起來,一時間場面竟有些亂。

鄭宥黎皺眉,對司韶容道:“可能是當年沒簽公司,樂隊又解散了落下了什麽矛盾。”

司韶容不願讓江一白的歌聲被這幾人糟蹋了,他擡起手在嘴邊吹了聲響亮的哨子,引得其他人頓時也鼓掌吹哨,一時間氣氛熱鬧得很,還有喝醉了的就跟着音樂扭起來了。

那幾人的聲音頓時被淹沒了下去,鄭宥黎去找了李尋,李尋立刻帶着人過來将那幾人半拖半抱地弄走了。

江一白唱完了歌對着司韶容抛了個飛吻,還有姑娘扔了一只花給他,江一白笑着接了,說了聲謝謝。

他撐着邊緣跳了下來,被司韶容一把接住了。

江一白笑呵呵地:“喝多了,沒發揮好。”

“很好聽,”司韶容忍不住親了他鼻尖一下,“特別好聽。”

江一白被親得心裏癢酥酥的,就覺得什麽煩憂都被親沒了,他腦子一抽,整個人幾乎癱在司韶容身上道:“啊我喝醉了,要男朋友親親抱抱才能起來!”

司韶容臉上紅了,嘴角忍不住地上揚着,将人摟着親了一下又抱着道:“我背你回去?”

江一白整個人都要軟在地上成一坨爛泥了,被司韶容半抱着往外走,說:“啊,我好幸福啊。”

司韶容嗯嗯地應着,走到外頭就蹲下來,示意江一白上來。

江一白看着面前寬闊結實的肩背,一時還真是玩性大發,跳上司韶容的背趴着,兩只手摟在男人身前。

司韶容力氣還挺大,将人背起來就這麽慢慢往外走。

李尋還追出來說了一句:“沒事吧?”

司韶容搖頭,李尋也沒多提今晚的事,在江一白屁股上拍了響亮的一巴掌走了。

江一白“我操”了一聲,司韶容托着他屁股的手摸了摸,說:“疼嗎?”

“揉揉就不疼了,你快揉揉。”江一白笑着道。

司韶容臉更紅了,哪兒有當街摸屁股的道理?他左右看看,這會兒街上也沒什麽人了,他便站到牆邊,背對着牆揉了揉江一白的屁股。

江一白笑得不行,手在司韶容胸口上一頓抓,司韶容忙“哎”了一聲想躲,但他背着人,怎麽都不可能躲開,兩人一時笑鬧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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