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是我 那雙眼睛幽深專注,倒映出她的身……

因明昭郡主已經決定再過兩日便啓程回京,所以丫頭們便開始着手收拾行裝。謝語岚無事可做,看書看累了,便靠坐在床頭小憩片刻。

忽聽墨竹驚奇地問那邊正在清點首飾的紫萱道:“這裏怎麽有一件紫貂毛風氅?這不是咱們小姐的呀!”

謝語岚聞言好奇地看過去——墨竹手裏抱着一件披風,正揪着在看。

紫萱橫了她一眼:“說什麽呢,不是小姐的怎麽會在這裏......”否定的話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了。

她撈過那披風擱到一旁的榻上鋪開,檢查了料子、針腳,又比劃了下尺寸,小聲道:“這樣式、大小,看着怎麽那麽像......男子的披風?”

謝語岚看着那披風,忽然眼皮一跳。

兩個丫頭圍着那件披風嘀嘀咕咕,墨竹嚷起來:“我想起來了!這定是那天小姐從那位大嫂家裏裹回來的!”

卻是那日農婦給謝語岚脫了衣裙換上自家幹淨的裏衣,便仍将這看起來柔軟暖和的披風給她蓋上。後來見她病了,便又給她壓上了一床被子。

墨竹她們尋去時心急火燎的,一心只想着快些帶謝語岚回來,就那麽又給她裹了幾層才讓人将她擡進馬車運回來。

回來以後她們重新給謝語岚換衣服,注意力全在檢查謝語岚身上有沒有不妥上,至于她外面裹的裏面穿的,扒下來便往一邊扔,自有小丫頭收拾了去清洗晾曬,誰也沒注意到這披風。

紫萱沒有印象,若有所思道:“這披風做工也很是精細,看着不太像啊......”

謝語岚執書的手一抖。又聽她們兩個在那猜測,忍不住打斷她們道:“那位救了我的恩人,你們當時可有感謝了人家?”

墨竹忙道:“有的,只是我們當時身上帶的銀錢不多,且那位大嫂又一直推辭不受,奴婢們只得悄悄留下五十兩銀票略表心意。後來夫人知道了,又派人給那一家送去了五百兩銀子和信物。”

普通人家,給的銀錢太多不一定是好事,表明身份留個信物也許更為有用。

謝語岚點點頭:“既然母親已經安排好了,便這樣吧。”頓了頓又道:“那件披風便收起來吧。”

“嗯?”墨竹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白兩件事之間有什麽關系。但是主子既然說了,她照做就是:“好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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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萱看着墨竹将披風折好放進箱子裏去,又不動聲色地往自家小姐那邊看了一眼,若有所思。

謝語岚保持着看書的動作,然而心神早已不在書上。她現在越來越懷疑,也許她真的看見小霸王了。如若只是幻覺,那件披風又怎麽會出現在這裏,這太離奇了。

她在這邊各種糾結,那邊墨竹收拾完衣物又去幫紫萱收拾妝盒。兩個丫頭小聲說了幾句話,然後便窸窸窣窣各處翻找起來。

雖然已經放輕了動作,可是兩人來來去去的,尤其墨竹還幾次站到床邊探頭探腦,謝語岚又不是木頭人沒有知覺,便幹脆放下書問她道:“又怎麽了?”

“小姐......”墨竹有些遲疑地回道:“您的那塊雙福如意佩好似找不着了。”

那是謝語岚十三歲時明昭郡主舍了手中最好的一塊羊脂白玉,又尋了宮裏出來的老師傅特別為她打的生辰禮,謝語岚收到以後愛不釋手,可說是她最喜歡的一塊玉佩。

“不見了?”果然謝語岚一聽便有些着急,“怎麽會不見了呢,你們再找找?”

眼瞧着墨竹兩個又領着其他小丫頭将院子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紫萱細心,還親自去她們那日搭乘的那輛馬車內翻找。可惜俱無所獲。

謝語岚自己也在盡力回想——那塊玉,她不出門的時候也不會佩戴,只有出門的時候......是了,那天出事就是戴它出去的,後來在林中奔逃又落水,幾番折騰,不定便掉落在哪裏了。

她頓時有些沮喪:“不用找了,定是丢在外頭了......”

恰明昭郡主進來看她,得知玉佩丢了,便摟着她安慰道:“玉有靈性,想是這回為你擋災渡厄了。回京以後,娘再尋摸塊更好的給你,咱們再去佛前好生拜一拜。”

謝語岚知道自己這次出事,母親比她更擔心受怕,便收起失落的心情,佯裝被勸得回轉過來。

明昭郡主在确定汝陽王世子果真失蹤了以後,又給王妃陸氏去了一封離別信,便帶着謝語岚離開了汝陽。

因回程并不着急,母女倆便打算沿着回京的線路一路游玩回去。

顧着謝語岚的身子,馬車一路慢行,三天過後,剛出了汝陽地界進入蘇南地區,明昭郡主便決定在最近的一個縣城落腳。

第五日,馬車終于在落日時分進了鹿城,入住當地最好的客棧。

還在汝南境內時,她們沿路吃住都是選的官驿,環境有好有壞。又因每次都只住一晚,為了方便,難免将陋就簡。

明昭郡主眼看着謝語岚一日日地蔫巴下去,心中暗悔沒等她養好身子才動身。因知道這鹿城風景優美,人文荟萃,也算得上鐘靈毓秀之地,便想着在這裏好好休整幾日。

包下客棧後面一個單獨的小院,明昭郡主便帶着謝語岚住下了。可惜她雖是慈母之心,卻不知謝語岚精神不好并非旅途勞累之故,而是夜夜驚夢所致。

這一晚,謝語岚又在入夢之後強迫自己醒來。摸到枕邊的繡帕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她擁被坐起,無聲嘆氣:又做噩夢了......

悄悄地下床穿好繡鞋,套上外衫,謝語岚摸索着走到窗邊,輕輕地打開窗扇,沐浴在今夜清冷而明亮的月光中。

她雙肘支在窗戶上,捧着那張被月色浸染、蒼白得幾似透明的小臉,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

趙子珩怎麽也想不到,他還能在鹿城又見到她。若不是他之前安排保護她的人遞信過來,只怕兩人就要錯過了。

傍晚她在客棧前下馬車,他便站在不遠處看着,只看見她走動間幂籬下的紗羅散開,露出她的一點精巧的下巴,卻看不清她的臉。

原本今日他便該走了,可知道她也在鹿城,出發的時間便一拖再拖。

只那麽半面如何夠,想到底下人告訴他的關于清平縣主的“異狀”,說她每日三更半夜不睡覺,總是打開窗戶枯坐半宿——更不放心了,必須得親自來确認一番。

謝語岚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舉一動正被別人觀察着,面上一會愁眉不展,一會抿嘴咬唇的,看在趙子珩眼中,便是她不知因何事正煩惱不安了。

趙子珩站不住了。

他從原本藏身的大樹跳到小院的圍牆上,再躍下來落到院子裏,将自己暴露在謝語岚眼前。

謝語岚驚呆了。

她瞪大一雙美眸,眨了眨,又眨了眨,原本托着臉的雙手忽然合起來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她實在不敢相信,前一刻還在自己腦中蹦跶的人,下一秒便從天而降,無聲無息地出現在自己眼前。

想不到吧?趙子珩看着她,勾唇一笑,朝她走過去。

謝語岚一下蹦起來站直了身子。

像極了春蒐第一日他看見的那只小兔子,又憨又萌。他伸出一指,點了點左間明昭郡主的房間,又湊到唇邊“噓”了一聲。

“噓”什麽“噓”!這個時候才讓人噤聲,早幹嘛去了!謝語岚氣不打一處來,他也太大膽了!若非那張臉太過好認,她方才肯定被吓得叫出聲來了!

她拿開捂住嘴的手,撐着窗口身子前傾,剛要質問他,他卻先一步開口問道:“為什麽半夜不睡覺?”

謝語岚小嘴微張:“......”

他走得更近了,聲音也壓得更低了:“做噩夢了?”

那雙眼睛幽深專注,倒映着自己的身影。謝語岚與他對視不過片刻,便微微垂下眼簾,小嘴也微微抿起。

見她不答,他頭一歪,唇已經貼在她的耳邊,用低低的略帶氣音的聲音道:“因為趙旭坤?”

謝語岚的心抖了抖,不知是因那句問話,還是其他。

他靠得那麽近,呼吸間溫熱的氣息就在自己耳邊萦繞,謝語岚前傾的身子猛地後撤,雙手離窗背在身後,整個人悄悄地退開了一步。

拉開了距離,才發現自己居然一直在屏氣。她忽然覺得惱怒。好像自己在他面前落了下乘。

趙子珩的問題她一概不理,只問道:“你為什麽會在這裏?!”

他挑挑眉,哂然一笑:“你确定要跟我在這裏讨論這個問題?”

謝語岚噎了噎,時間不對,地點不好,對象更不當!他肯定不能久留,自己也不樂意跟他廢話,于是忍了忍,還是問起更關心的事情:“既然你在這裏,那麽你之前也去了汝陽對不對?”

“你說呢?”

上一句問完,謝語岚頓了頓,接着問下一句“那天是你救了我對不對”的同時趙子珩回了一句欠揍的“你說呢”,果然見謝語岚被他惹毛了,柳眉一擰,小臉鼓脹,一掃之前對月恹恹的樣子,生動活靈多了。

“是我。”他只是喜歡逗她,并非真要惹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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