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相認 他竟忘卻了自己的家國姓氏
那些抓他的人許是也怕夜長夢多, 中年漢子能感覺車隊走走停停間幾乎沒有長時間的休息。他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正當他憂心他的人不知道能不能尋來的時候,他所乘的馬車停下了, 而他也聽見了外頭傳來的刀兵相擊的混亂聲音。
他的同伴大聲地叫喚着他的名字:“瓦思瑟爾!瓦思瑟爾!!!”
他一下子激動起來,用雙腳用力地踹着箱子,發出砰砰的聲響:“我在這兒!弟兄們, 我在這!”
砍刀劈斷了箱蓋上的鎖,蓋子被人掀開,有人抓住他的臂膀将他扯了起來。驟然見光,瓦思瑟爾眨了眨聲眼, 适應了白日的光線,迅速看清了眼前的境況。
想不到那些要捉他的人竟然都是大周人。只是情況危急,容不得他多想。那些大周人功夫了得,若非他的那班兄弟另外搬來了救兵, 又挑了他們卡在城門口的位置, 想來也不能這麽順利将他救出來。
他與一班兄弟且戰且退, 正尋脫身之法,誰知忽然又冒出來另一隊人橫插一竿子。那些人來去如風, 手法迅捷,捉了他便突圍而走。
瓦思瑟爾自己也搞不明白眼下算是怎麽個狀況。不過他至少能肯定的一件事便是, 坐在他面前的這個年輕人,與之前抓他的那一撥人, 不是一夥的。
他一邊暗自思量, 一邊往嘴裏大口塞肉,又端起海碗咕咚咕咚地喝湯。
不多會兒,裴、廖二位譯官過來了。瓦思瑟爾只擡頭看了一看,便仍埋頭苦吃。
趙子珩對進來的二人道:“此人應是來自大食國, 二位之中哪一位更擅長大食國的語言,便與這位聊聊,問問他的名字來歷。”
裴、廖二人謙讓一番,最後由那位廖姓譯官出面。趙子珩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因此行早已說定,在外都以主家和幫工的身份相論,尊卑無須太過介懷,故而這廖先生便從善如流地坐下,開始與瓦思瑟爾交談。
趙子珩自然聽不懂大食話,可這無礙于他觀察這人在傾聽問題和回答問題時候的細微表情。
廖先生與瓦思瑟爾你來我往地交談了幾句,便暫時停了下來,将他們對話的內容報與趙子珩知曉:“他說他名叫瓦思瑟爾,是大食國的商人。幾日前他在大食城邦內忽然遭人暗算,迷迷糊糊之中被人裝進了車裏,也不知道那些人要将他運去哪裏。”
廖先生接着道:“他也問了我一些問題,說今日他的兄弟們來救他,為何我們卻又将他捉來。”
“哦~?”趙子珩笑道:“那麽先生是如何回他的?”
廖先生拱手道:“我讓他稍安勿躁,只要他把話說清楚了,您定保他安全無虞。”
Advertisement
趙子珩滿意一笑,贊道:“先生此答,甚為妥當。”
瓦思瑟爾一臉着急,眉峰緊皺地看着他們倆說話。自廖先生用大食話與他交談起,他便停了進食的動作。
方才他說話的時候神情也略有些激動,邊手還邊比劃起來,仿佛一個真正的大食國人。
“你問問他的壽數,再問問他是不是自出生便生活在了大食國,”趙子珩說着,又用意味深長的目光在瓦思瑟爾臉上打轉,勾了勾唇,繼續道:“問問他,知不知道自己長着一副大周人的面孔......”
瓦思瑟爾眼眸微黯,這個年輕人絕非常人。他身上透露出的貴氣,身邊人掩飾不住的畢恭畢敬,以及,他臉上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方方面面都讓瓦思瑟爾更為戒備。
這個人到底是什麽來頭?
而他瓦思瑟爾......到底是,什麽人......?
是的,他終于承認,他不知道自己是誰。
他在大食生活了二十多年了,即便他現在坐擁榮華富貴,出入呼奴使婢,可是誰能想到,他最初也曾活得像一條狗,像個聾子,像個啞巴......
他知道自己與其他的大食人長得不同,卻不知道為什麽不同。
那些人叫他瓦思瑟爾,他覺得不對,可又說不上來到底哪裏不對。從他睜開眼的瞬間,他就滿目迷茫,而在後來的一段時間裏,他就像奴隸一樣地活着。
直到他慢慢地聽懂了身邊人說的話,慢慢地自己也能說出來跟別人一樣的語言,慢慢地被其他人接納,及至後來,又有了以命相交的好友......他不再自卑迷茫,逐漸變得強大而自信起來。
大食崇尚強者,只要你夠強悍,用自身的本事與實力說話,那麽強不過你的人都将拜服于你。瓦思瑟爾用了八年的時間,咬着牙從一個奴隸翻身成為了大商人。他終于被大食人所認同,再不是他們眼中的異類了。
那時候大食與大周之間的商路不通,瓦思瑟爾根本沒想過自己到底從何而來。直到十幾年前,大周的使臣持節出使西域——當他見到大周人面孔時,他第一次對自己丢失了的那些過往有了別樣的猜測。
可是在他的朋友們指着那些大周人驚奇地問他為何與他們長得一樣時,瓦思瑟爾沉默了。他擁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泥窪中奮勇掙紮費盡心機才得到的,他絕不容有失。
所以他留起了大胡子,模糊自己大周人的面貌特征,讓自己更像個純正的大食國子民。
可是之後更令人不可思議的事情又在他身上發生了。
大周出使西域之後,便開辟了中原地區與西北大陸的商路。當大周人的商隊帶着絲綢與茶葉第一次踏足大食國時,瓦思瑟爾作為本地的大商家,也參與了這一場貿易盛會。
而當大周人開口說話的時候,瓦思瑟爾驚奇地發現,自己竟然能聽得懂他們在說些什麽!那些大周語言便如同根植在他腦中一樣,毫不費力地便組裝成了他能理解的意思。
他看着那些可惡的大周奸/商們在他們大食人的面前端着虛僞的笑容,卻毫不顧忌地用大周語言鄙夷地謗稱他們是一群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蠻夷,再商量着該如何以次充好,用最少的代價從他們大食人手中換取最大的利益......
那時候,瓦思瑟爾對自己的身份來歷的懷疑達到了頂峰。可是也是因為那一班虛僞狡詐、唯利是圖的黑心商家,他不屑于承認自己血脈中流淌有與那些人同樣的血。
是他主動放棄了尋根的念頭。他對自己說,他如今的生活很好,沒必要去破壞它。
可是最近發生的樁樁件件,讓瓦思瑟爾很難說服自己這些與自己的過往無關。當生命都受到威脅的時候,他便不得不接受關于自己身世的種種了。
眼前的這個年輕人,他想,也許他可以聽聽看他的說法。當然信與不信,他也自有考量。
所以當廖先生用大食話轉達趙子珩的那些問題的時候,瓦思瑟爾垂眸久久不語。直到廖先生皺着眉頭又問了一遍,他才擡頭,卻是直視着趙子珩,用別扭的口音說出了這二十多年來他的第一句大周話:“泥系随,瓦,油系随?”
屋中所有人都愣了愣,只有趙子珩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并且立刻回答他道:“你是我未婚妻的舅舅,也是我的表叔。”
帳內只留下了趙子珩與瓦思瑟爾兩人。
趙子珩沉聲将明昭郡主告訴他的一個辨別楚東闊的秘辛說出以後,便緊緊地盯着瓦思瑟爾。即便他此刻已有七八分肯定面前之人就是楚東闊,但是在最後的驗證之前,他也難免提起了心。
瓦思瑟爾也深深地看着他。在趙子珩說出那個秘辛的時候,他撐在膝上的雙手瞬間使力,顯出手背上的青筋來。
他慢慢地坐直身子,将左腳架在右腿之上,扒拉出塞進靴中的褲腳,然後慢慢地往上卷去。
随着他的動作,他小腿上的一塊暗紅色胎記逐漸顯現出來,直至完全顯露,赫然是一只展翅的蝙蝠的形狀!
“兄長左下肢原有一蝙蝠形胎記,只不知随着年歲增長,是否還在。”明昭郡主的話在趙子珩耳邊萦繞。
趙子珩倏忽站起身來,對着瓦思瑟爾......不,應該說是楚東闊,他拱手作揖,深深地彎下腰去,隐忍道:“表叔請受侄兒一禮!”
已經被認定為楚東闊的瓦思瑟爾看着眼前年輕人敬而重之的舉動,莫名地有些無措,他忙放下腳站起身來,伸着手不知扶不扶好,張了張嘴,道:“泥......泥氣來!”
趙子珩直起身來,上前捉住楚東闊的臂膀,啞聲道:“這二十多年來,家裏從未放棄過尋找您,如今,終于找到了!”
“表叔,請告訴侄兒,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您又為何居于大食,遲遲不願回家?”
趙子珩的表現完全打亂了瓦思瑟爾心中的計劃,原本還想套話之後徐徐圖之,不想這年輕人完全是一副找尋到親人的反應。
他姑且接受了自己“楚東闊”的身份,想想關于自己的經歷也沒什麽好隐瞞的,便幹脆道:“我忘記了一些事情。”還是帶着濃重大食口音的大周官話。
“竟是如此!”趙子珩萬萬沒想到,楚東闊之所以流落西域,不是他不想回國回家,而是他根本就忘卻了自己的家國姓氏!
趙子珩請楚東闊坐下,表叔侄兩人促膝長談。
當趙子珩将楚東闊的家世、身份、經歷一一告知于他時,瓦思瑟爾不可謂不震驚。
任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竟然出生自大周的名門世家,父親是大周戰神,母親更是皇族公主,他原本并非大食城邦裏那個籍籍無名誰都能踩上一腳的地底泥,而該是以骁勇立下功勳掌握權柄的将門虎子!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