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禍心 我已經毀了,你也不能好過!……
而對于謝語岚來說, 趙子珩寫來的信,不管內容是什麽,字當然是越多越好了。從他筆下的內容想象到他當時的模樣, 對她來說亦能緩解思念。
這封信是他在西域龜茲國落腳時寫的。此國的房屋建造與大周截然不同,全都是圓頂建築,他們進城之前還要翻過一座沙丘, 當時站在沙丘上遠遠地往城內望去時,第一眼還十分詫異,怎麽城內都是圓白色的巨蛋,後來再看, 又以為那是一個個帳篷。直到最後進了城裏,才發現那都是固定的一棟棟房屋。
趙子珩将這些都寫在信裏,謝語岚看着看着,唇角便不由自主地翹起, 臉上露出歡快的笑容。
只是寫信的時候趙子珩還不知道自己很快就會在戴月國遇見楚東闊, 便在信末對謝語岚說西域諸國各有不同, 待他一一看過了,都會寫信與之道來。
謝語岚還挺期待的。
趙子珩這次之所以決定親自前去, 既是為了搶在他人之前找到楚東闊,率先了解事實真相, 好回去為他洗清污名,同時了卻幾位親長的心願;也是為了暫時先從京城退開, 好穩定朝堂之中因他與齊國公府聯姻而産生的震蕩。
但他也不會在外太久。這趟趙子珩給自己的期限是半年, 半年之後,不管找不找得到人,他都要回京城去。但因他并沒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夠找到楚東闊,所以也早便做好了在外待足半年的打算。
如此, 他人不在京中不能時刻陪在謝語岚身邊,便只好通過一封封的信盡述相思,傳遞愛意,好叫小表妹覺得他并沒有離開多遠,等到半年之後他回去了,兩人也不至于就生疏了。
眼下看來,他這方法倒是極有用,每當有他的信來,謝語岚心情都極好。雖然沒有明說,可便連丫鬟們都知道,小姐天天都盼着能收到琅王殿下寄來的信。
這會兒她先用較快的速度把整封信都看完了一遍,接着又慢慢地重新再看一遍,直到最底下的落款,她的手指輕輕地摩挲着那個“珩”字,心底裏一點點地沁出思念。
“叩叩,”外頭有人敲了敲門扇,是紫萱的聲音:“小姐,您該往前面去了。”估摸着這會兒宴客時間應該已經過半,她們提醒謝語岚該出去露面了。
過會兒若有客人要先走,她身為主人家的小姐還得送客,自然不能長久不出現。
今日事情還未完,确實還不到悠閑的時候,謝語岚便道:“你們進來吧。”
見着幾個大丫鬟進來,謝語岚将兩張信紙疊在一起折好,又塞回信封內,交給墨竹道:“仍放去我的匣子裏。”
碧桃走過來幫謝語岚重新梳理起略有些松散的頭發,綠芍歸揀着佩飾,紫萱則到一邊打理謝語岚一會要換上的衣服。
幾人動作十分利落,不多會兒,從自己院中出來的謝語岚看起來又是那麽的清新美好,明麗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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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語岚領着幾個丫鬟,邊走邊吩咐道:“墨竹,你到大哥哥院裏去看看,嫂嫂那邊的飯食可已經送過去了。”謝語岚聽明昭郡主說過,新娘子成婚當日基本都是餓着肚子進門的,所以她早早便讓廚房那邊備好了新娘子的餐。
“紫萱,你往回事處去看看,他們那邊兒的回禮可都備妥了。”
墨竹與紫萱都去了,碧桃沒有跟出來,謝語岚身後便只剩下一個綠芍。她們主仆二人往中庭走去。
程葭蕙在這條道上已經等了有一會兒了。方才程夫人一直盯着謝語岚的動向,宴席上人太多了,想說點什麽都不方便,何況謝語岚也根本不往她跟前湊,她又不好胡亂走動。
一看謝語岚往中庭後面走,程夫人便悄悄地推了程葭蕙一把,讓她跟上人,找到她面前去道歉。于是程葭蕙便借口要去淨房,出了中庭,悄悄地跟上了。
只是走到一半時,拐角處忽然出來幾個齊國公府的下人,程葭蕙情急之下忙躲了起來,待那幾個下人走過了她再出來時,卻已經見不到謝語岚人了。齊國公府內院甚大,程葭蕙又沒來過,也不敢到處亂走亂撞,只好待在原地,等着謝語岚回來。
其實程葭蕙根本不想與謝語岚道歉。她只是需要這個借口跟着程夫人一起來齊國公府罷了。
這段時間她過得非常不好,姐姐程茗蕙與家裏關系緊張,父親程青雲不止對程夫人沒有好臉色,對她更是不假辭色,動辄得咎。
她從小到大從未受過這樣的委屈,如今家人厭棄,名聲也壞了,而這一切,都是因謝語岚而起,都是她與趙子珩害的!
程葭蕙從來不知道反省自己的錯處,原本只是一件小事,因她想法陰暗偏狹,選擇了錯誤的面對方式,結果一步錯步步錯,才有了今日的惡果。
她想到平陽侯世子荀恪骞,前陣子他買通了程府下人帶話給程葭蕙約她見面,原本她是不想理會的,可是想到自己的處境,鬼使神差地還是去了。
那日荀恪骞見她赴約,平時溫潤持重的世子爺難得的有幾分激動。他告訴她,其實他愛慕她已久,只是礙于家中長輩,他始終不敢表露出來。
原本他想要先說服家中母親同意,然後他再來到她的面前,向她表明心意,誠懇求娶,這是他男人的擔當與責任。
他道平陽侯府妻妾之争嚴重,他從小見慣他母親的艱難不易,身為侯夫人唯一的嫡子,母親的期望,家族的壓力全部堆在他的身上,所以縱然他對她有心,也不敢有一絲的逾越。
只是讓他始料未及的,是百花宴那日事情的發生。他因為種種顧慮而未能在人前為她據理力争,是他對不起她。
後面的話,荀恪骞沒再說出口,可是看她的眼神自責而哀傷。
程葭蕙自己又怎麽會不明白,百花宴那日之事過後,京中人人都道她已經得罪了琅王與齊國公府,哪家拎不清的還敢娶她進門?
她眼睛蘊着淚,不想在荀恪骞面前哭出來。到了那一刻,她才清醒地認識到,自己這個尚書府千金,太子妃的胞妹,再沒了往日的光環......
曾幾何時,京中高門公子有半數都盡可随着她挑,可是如今,不說公侯門第,便是上品官員之家她都進不去。
她在京中名聲不好,以父親的性子,定然只會随意将她打發出京遠嫁,這繁華京都,名利之所,再沒有她的一席之地。
程葭蕙怎麽能甘心。她甚至都不太記得自己是怎麽與荀恪骞告別離開的,其實哪怕她也曾對荀恪骞有過一絲絲好感,但那好感實在淺薄,荀恪骞是否愛慕于她也根本不重要,讓她倍感痛苦的是,即便荀恪骞對她有意,他家中也絕不同意讓他娶她。
她這樣的出身,這樣的才貌,竟然被棄如敝履。不過就是因為人們覺得她得罪了琅王趙子珩與他未來的王妃!
想着自己身上發生的種種事情,程葭蕙心裏能恨出血來。她躲在花壇之後,眼睛泛紅,呵,既然所有人都認定她已經得罪了謝語岚,既然她現在已經毀了,那麽,她也不會讓謝語岚好過的!
程葭蕙焦灼地等待着。好一會兒才認出前面出現的人是謝語岚,她正跨過一道月洞門往她這邊兒來了。
“來了......”程葭蕙忙從花叢中出來,裝作迷路的樣子站在路中左顧右盼。
謝語岚正在心裏盤算着今晚要給趙子珩回信的內容,今日的盛況是一定要寫上的,他既然無法親自前來,那便由她來告訴他。
她正想着事情,忽然綠芍輕輕地拉了拉她的衣袖,壓低聲音道:“小姐您看,前面那個,可是程二姑娘?”
謝語岚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往前看去,果然是程葭蕙。不由得雙眉蹙起,疑惑道:“她怎麽在這裏?”
綠芍便答:“看着像是走錯道了?”
謝語岚隐隐覺得有些不對,但這是在自己家裏,客人誤入內院,她總得上去詢問,便嘆了口氣道:“唉,只盼她別是有什麽壞心思吧。”
又因綠芍這丫頭心眼老實些,謝語岚便又悄悄叮囑綠芍道:“程家并未受邀咱家的喜宴,她現在又跑到這裏來,不定想幹些什麽。一會你仔細注意着點兒,機靈些。”
一席話說得綠芍有些緊張起來,忙睜大了眼睛,一副鉚足了精神的模樣應道:“是,小姐。”
程葭蕙這邊心裏也是既緊張又興奮,她并未看向謝語岚主仆的方向,只等着她們走近了喚她,才轉過身去,露出終于看到有人經過的那種驚喜的眼神。
即便如此,謝語岚也并未走得太近,離着幾步遠她便停住了腳步,只見她臉上挂着客氣的微笑,問程葭蕙道:“程二姑娘怎麽會在此處?”
平平淡淡的叫她程二姑娘,而不是以前的“程姐姐”,這便是不再與她論交情而要論尊卑了。她是縣主,自己卻無诰封,按理自然是要向她屈膝行福禮的。
只是以往謝語岚給太子妃面子,見到程葭蕙的時候态度也很是随和,久而久之程葭蕙也習慣了不用給她見禮。
這會兒看着謝語岚一副高高在上等着自己見禮的樣子,程葭蕙心中更恨:往日裏在人前便裝模作樣,如今沒別人了便來作踐自己,這個賤人!
只是謝語岚站定了不動,這距離太遠她也不好下手,程葭蕙咬咬牙,臉上笑容僵硬,借着見禮的動作往前走了幾步,“臣女見過縣主。”
她擡頭,看着謝語岚那張白玉無瑕的臉龐,更覺百爪撓心般地難受,心中的嫉恨也更深刻了。不管她承不承認,謝語岚的這張臉确實得天獨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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