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不認 不見棺材不掉淚

恰此時程葭蕙換好了衣裳出來, 程夫人一見到她便變了面色,黑着臉喝到:“過來跪下!”

程葭蕙驚慌地朝她看去,無措道:“娘!”

程夫人面沉如水, 不為所動道:“我讓你跪下!”

程葭蕙緊緊地抿着唇,她看向上首的兩人:明昭郡主自顧自地品茗,對她們母女的動靜置若罔聞, 一眼都未曾看過來;謝語岚倒是一直看着她,與她目光相對時,眼神中的淡漠與冷傲毫不掩飾。

這樣的眼神深深地刺激了程葭蕙,原本壓在她心上的畏懼頓時消散無形, 她直挺挺地站着,盯着謝語岚一字一頓道:“我、沒、錯,我、不、跪!”她再也不要在謝語岚面前低頭,再也不要看她得意的樣子, 便是死也不願!

她倏然轉頭對程夫人哭喊道:“娘!為何旁人幾句話您便信了, 不管她們說什麽, 又如何費心構陷于我,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

程葭蕙也不是真的那麽蠢, 她确信她出手的時候只有謝語岚和她的侍女以及她自己三人在場,并沒有其他的外人看見。既然如此, 那她就咬死了是謝語岚夥同她的侍女誣陷自己,反正謝語岚沒有受到任何的損傷, 現場更沒有其他的證人, 齊國公府又能奈她何?

方才換衣裳時程葭蕙便想過了,這件事鬧将起來,最差的結果也不過是齊國公府咽不下這口氣将這事情宣揚出去讓她的名聲更壞吧,可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她的名聲再怎麽折騰也就那樣了, 她根本不在乎了。

謝語岚笑了。她果然不認。

程夫人卻是沒想到女兒會是這樣的反應。她原本已經完全信了是程葭蕙做下的惡事了,她讓程葭蕙一來就跪下,也是為了平息明昭郡主母女的怒氣,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将這件事揭過了快些帶着女兒回家。

她此時還不敢想萬一丈夫程青雲知道女兒又惹事了會是什麽樣的反應。

眼下程夫人是為了救程葭蕙,可偏偏程葭蕙并不領情。且這會兒程葭蕙的反應又讓程夫人動搖了。為人父母,對自己的子女總有些美好的想望,不到證據确鑿的地步,他們通常都不會願意相信自己的孩子是個不善的人。程夫人便是如此。

她猶猶豫豫的,一會兒想如果女兒真的沒做,人家為何要誣賴她;一會兒又想,興許謝語岚便是因百花宴那日懷恨在心,偏今日她又推了女兒去道歉,才招致報複......

程夫人神色變幻,明昭郡主卻已經看出來了她是個拎不清的人了。

站在明昭郡主的角度,這件事誰是誰非毋庸置疑,程葭蕙心狠手辣,即便現在看來沒有釀出惡果,可是她有這樣的心思便不可原諒。

程夫人身為她的母親,沒有擔好教養之責,本就是她的過失;如今事實擺在眼前,竟然還妄想幫她女兒逃脫罪責,更是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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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她們一開始便痛快認罪,明昭郡主還可能從輕發落,可是現在這樣,卻是不可能了。

明昭郡主知道程葭蕙不會認了,那麽再說下去也不過是白費功夫,她看向謝語岚,擡了擡下巴,然後便站起身來。

謝語岚會意,也跟着站起。

“額......二位這是?”程夫人見她們忽然站起,愣了愣,忙也跟着起身站着。

明昭郡主淡淡道:“程夫人,我想你應該能夠明白,今日之事非同小可,既然程二姑娘說她沒有做過,那麽多說無益,便讓事實來評判吧。”

程夫人不解道:“什麽意思?”

明昭郡主勾勾唇,冷豔道:“稍安勿躁,你們很快便會知道是什麽意思了。”語畢便攜了謝語岚從她們身邊走過,出了門去。

程葭蕙仍舊擺出一副倔強的樣子,她淚眼婆娑地看着程夫人,只心裏卻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郡主......”程夫人還想問些什麽,春晖已經帶着小丫頭們攔住了她,臉上帶着和氣的笑道:“還請程夫人與程二姑娘在這裏稍作休息。”

程夫人面色微變,立刻問道:“你們這是做什麽?想将我們母女囚在這裏不成?”她的聲音略尖,聽起來更像是質問。

春晖一點不慌,客氣回應道:“您誤會了,程夫人也是朝廷诰命,我齊國公府又怎敢囚禁于您?您放心,待程大人來了,我們便會來請您二位過去的。”

程夫人眼前一黑,緊張地抓住春晖的手道:“你說什麽?!”這一聲兒比方才那句問話更為尖利。

春晖皺了皺眉,被程夫人緊抓的手腕有些疼,她向後退了一步脫開程夫人的手,道:“夫人別着急了,程大人應該還有些時候才會到,奴婢稍後會讓人送些吃食過來,您二位先歇着吧。”說罷便要帶着屋內伺候的人離開。

程夫人哪裏能不着急!她簡直心急如焚!

程葭蕙想到威嚴的父親,也怕了。她顫巍巍地拉住程夫人的衣袖,帶着哭腔喚道:“娘,她們竟然去請了父親來!這可怎麽辦啊!”

程夫人最怕的就是丈夫程青雲,她娘家自她父親去後便一蹶不振,弟弟又無用,靠着她這個姐姐才能在鹿城安安穩穩地當個芝麻綠豆大的縣令。以前太子還在時,她是太子妃的生母,丈夫還算給她幾分尊重,可是這三年來,程青雲待她早已大不如前了。最近因程葭蕙更是連話都不與她說,她便連當家主母的體面也快維持不住了。

一害怕,程夫人的那一腔慈母心腸又硬了起來,她甩袖子怨怪起了程葭蕙:“怎麽辦怎麽辦,我哪知道該怎麽辦!還不是怨你自己,方才你便是跪下來認個錯又能怎樣,我瞧着明昭郡主方才還沒那麽不好說話,說不定只要你認錯了她們也就作罷了!”

她急得團團轉道:“原只要這事兒不傳出去,也不是不能瞞着你父親,現下好了,你父親最是愛面子,這樣被人請上門,他心裏不定怎麽冒火!連我都要被你連累了!”

程夫人臉色越來越難看,思來想去,走到了門口處對那裏伺候的丫鬟道:“去請你們夫人過來,便說程二姑娘知道錯了,她願意給你們縣主磕頭賠罪。”

程葭蕙站在她身後,不可思議道:“娘!”

程夫人沒有理會她,只一個勁地催促那小丫鬟道:“快去呀,趕緊将我方才的話轉告你們夫人!”

那小丫鬟猶疑了一下,“好吧。”

“娘,您怎麽能這樣?!你這時候逼我認了又能改變什麽,瞧這時辰父親已經下值了,興許都已經在來這的路上了......”

“你住口!只要你老老實實認錯,待會娘再跟明昭郡主好好說說,等你父親來了不提此事便好了!”

“娘您想得太簡單了,本就是她們齊國公府欺人太甚,哪裏就會這麽答應您了!”

程夫人不耐道:“不管能不能都要一試,便是讓她們消消氣也好些。”

她又盯着程葭蕙警告道:“你老實一些,你父親本就對你十分不滿,這事兒再鬧開了,到時候他再要處置你,便是娘也保不了你。”程夫人畢竟跟程青雲這麽多年夫妻了,多少知道他的手段。

只是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了,程夫人想讓程葭蕙道個歉都不能了。明昭郡主根本沒來,倒是春晖又回來了,她對程夫人道:“今日畢竟是我家大爺大喜的日子,我們夫人還有許多的事情要忙,這會實在無暇過來。”

此一時彼一時,程夫人賠着笑臉道:“都是臣婦教女無方,才讓她冒犯了縣主,此時她是真心悔過了,如果郡主在忙,那請縣主來也是一樣的。勞煩姑娘再跑一趟,轉告一聲。”

春晖心裏也煩了,雖面上仍笑着應下了,只這一去卻沒有再回返了。程夫人等不來信兒,再讓門口小丫鬟去傳話,一個個地卻也只是敷衍她。

要知道明昭郡主處事周全,早在事發之初,便已派了身邊的大丫鬟鳴翠往程府去了。

鳴翠持了齊國公府的帖子上門,程府中的人一看便将她迎了進去,好茶好點心地招待着。鳴翠在花廳裏等了大半個時辰,才見到了程青雲。

彼時程青雲也才剛下值回府,一聽說齊國公府來人,連官服都不及換下便立刻去見了。

鳴翠因是郡主身邊的大丫鬟,身上便也挂着女官的品級,出入公卿之家,別人看在她主家的面上待她都是客客氣氣的。

要說整個程家,最功利而識時務的那個,便是程青雲了,當他聽完程葭蕙在齊國公府的所作所為,當下便先勃然大怒,連聲道“家門不幸”。

不管他是否惺惺作态,鳴翠上門卻是有備而去的,她請程尚書冷靜下來之後,便将程葭蕙裝那烏陀花粉丸子的荷包展示給他看,再将吳大夫所說這東西的毒性告知于他。

又道:“吳大夫也說了,此物正經藥房都不會有,倒是那些走方的江湖郎中還有一些招搖撞騙的術士手上總有。郡主讓我轉告尚書大人,程二姑娘自己必然是不可能買到這東西的,請您好生查查她身邊出入的人,總能知道這東西是怎麽來的。”

程青雲何等精明,當下便請鳴翠稍候,令程府大總管親自帶着人去程葭蕙的院子,将她那裏所有伺候的人都抓起來審問。

程大總管領命而去,好好地問話沒有一個招的,他便知道這些人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了。只見他一聲令下,不一會兒,程葭蕙的院子裏便是一片鬼哭狼嚎。

院中的空地地擺着一列兒的條凳,丫鬟仆婦不管平時多有體面的,此時都被按在上面打。程大總管則一邊踱步一邊陰恻恻道:“再不說,便把你們裙子脫了,把褲子扒下來打!”

要知道不管是摁人的還是拿板子打人的都是程大總管從外院帶進來的小厮,真要在一堆男子面前裸/露了身子,這院裏哪個女子還能活?!

這一吓,便有人提供線索了,一個面容姣好的丫鬟哭着指證道:“奴婢什麽都不知道,只是前些日子魏嬷嬷總是出入咱們院子,大總管何不問問嬷嬷去!”

“哦?”程大總管眯了眯眼環視院子的所有人,果然沒在其中看到程葭蕙的奶娘魏嬷嬷,他摸着下巴的短須,道:“來人,去把魏嬷嬷帶來。”

這位魏嬷嬷原是程夫人的陪嫁,後來被配給了程家名下店鋪的一個掌櫃,只成親以後她仍在程府做事。

後來程夫人要為程葭蕙尋奶娘,魏嬷嬷那會兒孩子已經兩歲了,她知道給小姐做奶娘月例銀子高又得人尊重,便向程夫人毛遂自薦。

程夫人見她身材豐腴奶水充足,又是自己帶來的人,便也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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