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少年的手指修長, 指節分明，因為沾了熱水，帶着濕意, 拉着她的裙擺。

他肯定不知道, 摸了魚尾巴後, 他會有什麽反應。

“不摸了。”喬汐搖搖頭，她不欺負小陸惑，等回去後, 她再去摸大陸惑的尾巴。

少年拉着喬汐裙擺的手松開, 他低垂下眼簾, 水珠子挂在他翹長的睫毛上, 微顫着, 要掉不掉, 有幾分小可憐的意味，仿佛喬汐對他做了罪惡至極的事。

他低着頭, 靠在浴缸邊緣，氣壓很低, 仿佛被抛棄的小魚兒，失去了活力。

少年極力地想把自己的尾巴藏在水裏, 這樣醜的東西, 他自己看了也讨厭，不會有人能接受和喜歡的。

淩亂的劉海遮擋住了他眼裏的落寞, 陸惑低聲道：“好，我知道了，沒關系的。”

頭頂上, 嫩嫩的小葉芽冒了出來, 左右搖晃着, 一點也不像他口中說的沒有關系。

“陸惑，你不相信我？”

少年垂着眼簾，“相信。”

小葉芽不斷晃動着，完全出賣了他的想法。

喬汐哭笑不得，“剛才我提出證明，是你說不要，現在我不摸了，你又不開心，你到底要不要我摸？”

男人心，海底針，尤其是喝醉酒的少年，心思更難猜了。

陸惑的唇角微抿，他的手往旁邊伸去，拉扯過一旁的毛巾，包裹住自己的尾巴，他低聲道：“我不會勉強汐汐摸尾巴。”

小葉芽晃了晃。

喬汐：……

他拉扯着毛巾，緊緊地遮蓋住自己的尾巴，“我沒有期待汐汐摸我的尾巴，你可以出去了。”

小葉芽不斷搖晃着，那細細的嫩芽像是快要被搖斷。

喬汐要笑死了，她忍不住逗他，“這麽想我摸你的尾巴？”

少年擡眸看她一眼，唇角微抿，“不是。”

小葉芽瘋狂晃動。

喬汐笑彎了眸，她再次半蹲下來，“原本我想着現在的你還小，我不應該以大欺小，免得你會哭，沒想到你反而不開心了。”

少年漆黑的眸子茫然地看着他。

“你知道，被摸魚尾巴，會怎麽樣嗎？”喬汐伸手去掀開包裹在尾巴上的毛巾，殘缺，染着青黑色的魚尾巴露出來了。

陸惑下意識想要縮起尾巴，然而他的尾巴根本就不能動，只能任由喬汐打量着。

喬汐的手探在了毛巾下，沒有受傷的小手軟軟的，在他驚愕的目光中，貼在了他的尾巴上。

“汐汐。”陸惑眼底有了幾分羞恥，汐汐着的在摸他的尾巴。

“不是想希望我證明給你看嗎？”喬汐的唇角勾起，她的小手一點一點地在滑滑，涼涼的魚尾巴上挪動。

靠在浴缸邊緣的少年的臉逐漸染上紅意，這是他第一次被摸尾巴。

女孩的小手像是沒有骨頭似的，軟綿綿的，來回地撫摸着他的尾巴，感覺有點舒服，又癢癢的。

陸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被摸尾巴是這樣的感覺。

喬汐問他：“我這樣，你喜歡嗎？”

陸惑扶在浴缸邊緣的手下意識收緊，這樣陌生的感覺讓他難以掌握，難受又難耐，卻舒服得很，尤其是看着喬汐白嫩的小手貼着他金色的尾巴上，有種說不出的刺激感。

陸惑冷白的俊臉一點點紅了，“喜歡。”

汐汐不讨厭他的尾巴。

他喜歡被汐汐摸尾巴。

“所以，你以後不要胡思亂想，你不是小怪物，尾巴一點也不醜。”喬汐的手快要觸碰上尾巴末端，那最脆弱，最敏感的地方。

陸惑漆黑的眼睛看着她，輕應了一聲：“嗯。”

他的聲音剛落，喬汐的指尖觸碰上了尾巴的末端，她沒有捏，而是用指尖輕輕地在上面刮過。

就這樣一兩下，少年的身體一僵，他看着她的目光難以置信，臉色漲紅，“汐汐！”

奇怪的酥麻感襲來，陸惑漆黑的眼睛濕透了。

喬汐笑得很壞，她收回手，摸上少年漲紅的臉，幫他抹了抹臉上的水跡，她微涼的指尖按在了他發紅的眼尾處，“我剛才只是手指尖碰了你，還沒有做點什麽呢？要是我直接捏住，你是不是會哭？”

少年呼吸輕喘着，他發燙的臉蛋貼着她涼涼的手掌心，“不會哭！”

“汐汐，再來一次。”他濕透的眸子看着她。

喬汐捏捏他發熱發紅的臉，“別貪心！”

從洗手間出來，少年抵不過醉酒，他睡過去了。

第二天，陸惑被管家叫醒。

陸管家的神色嚴肅，他對陸惑說道：“惑少爺，老爺有話跟你談，讓你過去一趟。”

“嗯。”陸惑茫然的目光逐漸清醒過來，他看向周圍，并沒有看到喬汐的身影。

他閉了閉眼，又睜開，仿佛昨天做了一場夢。

夢裏，他幫女孩擦藥，還親了她的手指。後來，他的尾巴被發現了，女孩的眼裏沒有厭惡，嫌棄之色，反倒告訴他，她很喜歡他的尾巴。

更甚至，在洗手間裏，他哀求着女孩摸他的尾巴。

現在，小房子裏沒有了女孩的身影。

陸惑低垂下眼簾，遮掩住了眼底的失落，昨晚的一切，只是夢？

陸惑換上幹淨的白恤衫，搭着一條黑色的長褲，額發有些微淩亂，卻絲毫不折損他的帥氣。

客廳裏，陸老爺子坐在紅木椅上，臉板着，神色黑沉。

看見陸惑進來，他開口說道：“昨天在酒吧發生的事，你是不是都很清楚？”

老爺子的語氣并不好，帶着一股子的火氣，還有指責的口吻。

陸惑不緊不慢地回道：“不清楚。”

陸老爺子拍了拍桌面，“你跟着榮耀去慶祝他的生日，你當時在場，發生什麽事，你會不清楚？”

陸惑微勾着唇，眼底帶着幾分冷嘲，“當時陸榮耀要我喝了三瓶酒，然後我醉了，當時發生什麽，我不清楚。”

陸老爺子呼吸一窒，他精銳的目光看向陸惑，“榮耀說，是你把酒瓶子砸向旁人，導致了他被對方打，是這樣嗎？這一次的事都是因為你而起？”

大屏幕前，喬汐氣死了，尤其是聽到陸老爺子對陸惑的質問，顯然對方想要把這次的責任都推到陸惑身上。

她着急地問暴富，“系統修複了嗎？為什麽又抽了？”

這一天天抽的，這樣緊急的時候，她很不爽，“你們沒有錢換服務器嗎？”

暴富的小奶音顫顫的，它告訴喬汐：“已經檢測到系統好像是被入侵，出現了一些小問題，才會抽。主人，你等一會兒，很快修複。”

喬汐沒有辦法，只能等到系統恢複過來。

她繼續看向大屏幕，只見少年眸光漆黑，眉目間都是孤寂，畢竟同一個爺爺，對待他和陸榮耀的态度差別這樣大。

她想起陸惑小時候，在過年的那天他滿心希望去找陸老爺子，想要跟他一起吃團圓飯，然而他在路上摔倒，衣服弄髒了，陸老爺子讓陸惑回去小房子。

宅子裏熱熱鬧鬧，而小房子裏卻格外清冷。

小陸惑對陸老爺子的親情渴望也一點一點被消減。

現在，陸惑長大了，他也清楚知道陸老爺子對他和對陸榮耀的區別，但不重要了，因為現在的他已經不渴望親情了。

喬汐聽到陸惑冷聲回道：“不清楚，我醉了。”

陸老爺子的眉頭緊皺，“那你知道不知道，你大哥被人毆打，左腿被打着骨折？”

少年臉上的神色淡淡的，“是嗎？”

“你這是什麽态度？你大哥的腿斷了，昨晚才做完手術，你一點也不關心？”陸老爺子被陸惑的冷态度激怒。

陸惑對上陸老爺子精銳又狠厲的目光，“你想聽我說什麽？說昨天的事因為我而起，陸榮耀被打斷腿是因為我？況且昨天我說過，我不想去慶祝什麽生日。”

他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自嘲：“又或者，你想聽我傳授一些不會走路的經驗給他？”

“你……”

陸老爺子被氣得脖子漲紅，責怪出聲：“你真是不知所謂，昨天的事，你大哥已經全都告訴我，你故意把酒瓶丢向別人，然後嫁禍給他，他為了保護你，跟對方的人對上，兩方才會發生沖突。你的大哥為了你被打傷，昨晚進了急診室，而你卻安然無恙，安心地提前離開回來睡覺。”

“保護我？”陸惑輕笑了一聲，低低的，嘲諷的意味很明顯，“他說的，你全相信？既然這樣，你沒有必要審問我。”

陸老爺子說道：“在場的人都證明了榮耀的話，你還想狡辯？”

陸惑沒有據理力争。

因為他清楚知道陸老爺子只聽他想聽的，畢竟大家都知道，昨天在場的人都是陸榮耀的人，陸老爺子只是單純想要懲罰他，給住在醫院裏的陸榮耀一個交代而已。

陸老爺子看着沉默的孫子，他的怒火減緩了一些，“你做錯了事，不僅不承擔責任，還連累你大哥被打，從今天到明天，你去小黑屋待着，好好反思。”

陸老爺子示意管家把陸惑帶去小黑屋。

小時候，陸惑做錯事了，他便會被關進小黑屋裏。

所以，他對這裏已經很熟悉。

小黑屋僅有一扇窗，一道門，房間內只有一張木桌和一張椅子，還有牆壁上挂着的三省詩，便什麽都沒有了。

輪椅上，陸惑安靜地坐着，身影孤冷又落寞。

他腦子裏想的是喬汐，她突然消失，讓他分辨不出她是真實存在，還是他的夢而已。

“陸惑。”

突然，溫柔的女聲在小黑屋內響起，語氣是滿滿的驚喜。

陸惑擡眸看去，只見一個陌生的女人出現在他眼前，對方目光熱切地看着他，“陸惑，好久不見。”

注意到陸惑眼底裏的疑惑，趙雨惜上前，“你忘記我了？我們之前見過面了。”

陸惑語氣淡淡的，“我不認識你。”

趙雨惜先前以為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陸惑小，不記得她，但上一次她穿過來和他見過，他已經是初中了，現在怎麽還不記得她？

趙雨惜有點懊惱，系統怎麽不告訴她，陸惑會不記得她？

趙雨惜有點失落，但她臉上的笑容溫柔，眼睛熱切地看着他，“沒關系，這一次你記住我就可以。”

她有點慶幸這一次通道開啓時，她正好穿着精致的裙子，打扮動人，而且，她還能說話，而不像上一次那樣，狼狽又口不能言，只能被驅趕。

面前的女人很熱情，陸惑卻一連冷淡，“我為什麽要記住你，我根本不認識你。”

對方是誰，為什麽會像喬汐那樣突然出現，陸惑根本不敢興趣。

趙雨惜已經習慣了少年的冷漠，“我叫趙雨惜，你可以叫我惜惜，或者姐姐。”

她的話落，陸惑微愕地擡眸看她，汐汐？

他眼底有幾分失落，眼前的人與昨天的汐汐完全不一樣。

她不是汐汐。

陸惑沉默着。

趙雨惜笑着看向他，“我們之前是認識的，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突然忘記我，沒關系，你現在可以重新認識我。”

發現少年根本不看她，趙雨惜說道：“你不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證明我們之前認識。”

她伸出手，指向陸惑的胸口，自信開口：“你身上有一個紋身。”

陸惑漆黑的眼睛看着她。

“是一個xi的拼音。”趙雨惜清麗的臉上帶着幾分感動，“那是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