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影帝追妻錄(十五)

被抵在牆上,  鋪天蓋地的吻,  門都還沒關嚴實,被迫仰頭承受着,顧長寧一只手去摸門把,将門關緊了,才放松認真地回應。

長久深入的吻終于結束,顧長寧唇舌有些發麻,  不知道是親的還是凍得,潤澤飽滿的唇瓣,  微微急促的喘息,讓人忍不住一嘗再嘗。

“夠……夠了。”

顧長寧推開他,  看着抵着自己額頭不肯放人的總裁,  笑道:“誰給你撩的啊?拿我來滅火!”

半真半假的醋意。

言諾道:“怎麽不早點上來。”

人在樓下他就知道了,  幹等了這半天。

顧長寧撇嘴:“公司的樓這麽高,電梯走走停停,  只能這麽快了。”

“你可以承我的電梯。”

“那會讓人說閑話的。”

“……”

本來在劇中暧昧的關系讓現實中的緋聞不斷,要是讓人逮到他光明正大乘坐總裁電梯,猜測就坐實了。

在他唇上親了一下,顧長寧道:“乖,  我有事找你,  讓讓。”

言諾不讓,顧長寧從他撐在牆上的臂彎裏鑽了出去,  走到辦公桌前,  熟練打開電腦,  搜索了幾個字眼,相關的熱點或者熱帖都還沒有,但在其他帖子的評論區已經陸續有這種恐同猜測的人出現。

“有人開始動手了。”

言諾在辦公椅上坐下,将前面撅着屁股晃動鼠标的人抱到腿上,顧長寧調整了舒服的姿勢,窩進他懷裏,翻着網上的評論,笑道:“我這還沒拿到影帝就被人盯上了,你看你給我找了多大的麻煩?”

言諾不在意道:“跳梁小醜。”

“也是,現在我的房裏可沒有你的那堆海報影碟,拿不到證據……”說着他臉色一黑:“幹什麽,說正事兒呢別動手動腳!”

只是已經鑽進衣服裏的手他拽也拽不出來。

身體一陣顫栗,他握着鼠标的手一抖,電腦屏幕滾動,晃出了一條評論,顧長寧趕緊拍他的手:“你看這個。”

關于《煜陽》劇情分析的帖子,本該是分析沐芹生這個角色,卻總有人上升到真人。

【百善孝為先,父母都丢下不管的人,一生黑。】

樓下評論:——什麽意思?

——顧長寧出道這麽久,誰看到過他提到他的父母,那天他父母病了,親戚去諾沐娛樂公司找人,直接被轟出來了。

——層主,求扒!

——求扒!

還是很新的一條評論,底下沒有給出回複,顧長寧一臉蒙圈,怪異道:“我親戚來找過我?”

可他這幾個月根本沒待在公司,誰找來這裏的?

他疑惑地回頭,低頭看向某人。

言諾:“來過。”

顧長寧瞪眼:“你轟出去的?”

“嗯。”

“……”看你惹的好事!

沉默片刻,他遲疑道:“我爸媽,真病了?”

言諾道:“沒有。”

顧長寧放心了,自家親戚自家清楚,大概又是他的好表哥在外面欠了賭債拿不出錢,想找他父母找自己,父母不同意,他們就找來了公司,只是他拍戲期間根本沒來過公司,他們怎麽會跑來這裏找人?

“被人收買了,來鬧事。”

“……”難怪會被轟出去。

但是蓄意鬧事怎麽可能會這麽簡單地曝出來,單獨開一個主題不是更吸人眼球?腦中一動,他突然咧嘴,捏了捏某總裁的臉:“你背着我做了什麽……嗯……”

驀然腰間被捏了一記。

這的确是背着,不過是顧長寧背着。

臉色沉了沉,他故作愠怒:“說,你是不是悄悄把關于我不好的新聞都撤了?”

言諾咬他的耳朵:“髒眼。”

只是新聞可以撤,帖子可以删,大衆的評論卻沒法阻止,事實上,情況可能比顧長寧看到的要更嚴重,只是實力拼不過,被言大總裁直接碾壓了而已。

曾經看到這些言論他會覺得慌亂,被人指責的時候他總會壓抑到喘不過氣來,現在卻極為平靜,身後的懷抱并不溫暖,他心裏卻暖意一片。

突然想起門口遇上的人,他扔了鼠标轉過身,面對面坐他腿上,用掌心擠着他的臉道:“我都忘了問你,杜琪仂怎麽會在你辦公室裏?”

還穿的那麽性感,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色。誘的!

言諾道:“我讓她來的。”

“……”

在人胡思亂想之前,他又道:“她和公司簽的合約快到期了,我給她接了一部戲。”

顧長寧狐疑:“好戲?”

“戲是好戲,人不是。”

“…?…”

一臉茫然的人被按住後腦,被吻的時候一直睜着眼,纖長的睫毛顫啊顫,忽然有聲音在腦中響起。

“劇組威亞斷裂和聚會上的事都和她有關。”

顧長寧恍然,難怪那天聚會上她竟然沒故意刁難自己,原來是早知道後來的事。

聚會的第二天,張副導演因涉嫌**,非法集資被警局逮捕,如果聚會上的事和杜琪仂有關,他和張導是什麽關系?

他不知道杜琪仂真正做過哪些事,但肯定沒有違法的事,不然言諾也不會容忍她在諾沐娛樂待了這麽多年,威亞事件之後,言諾沒有立刻對付他,一是因為合約,合約有效期間,他綁定了諾沐娛樂的榮譽,二是她正當紅,有名氣,可以給公司帶來利益。

續簽她對公司是利大于弊,但言諾話裏的意思,似乎是沒準備再用她。

背後的原因或許是因為自己,顧長寧眸中柔情四溢,雖然不是很厚道,他就是覺得痛快,咧開的嘴角被人一口咬住。

“專心點。”

因為坐在他腿上,顧長寧比他高,剛才的話讓某人有些激動,直直地撲上去,将他整個人壓在了椅背上,像奶狗一樣啃來啃去。

言諾任他捧着臉鬧騰,手往下走,開始在下面鬧騰。

一小時後,顧長寧拒絕總裁大人一次性掃清,紅着臉清理真皮座椅上留下的東西,擦了幹淨還噴了清新劑,對總裁大人交給清潔工的決定,顧長寧表示“你不要臉我還要臉”!

“明明我比較吃虧,我還得給你打掃衛生!”他扶着腰在打掃好的地方坐下,本來有些憤憤,看到總裁大人紅着的耳根,又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

言諾從背後将人抱住:“身體怎麽樣?”

顧長寧搖頭:“好着呢!你別擔心。”

他昂起頭,仰視着頭頂上空的俊臉,撅起了嘴。

言諾無奈,俯身吻住。

膩歪了一會兒,腰也舒服了點兒,顧長寧拽着肩上的手,把玩他的手指,忽然道:“言諾,我想回家看看我爸媽。”

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再也見不到了。

言諾目光閃了閃,答應了。

上次設計抄襲,顧長寧的家世已經被記者扒了個通透,從那兒之後,他就沒再回過家,和爸媽是電話聯系,就算見面,也是約在外面,還不能父母同時,容易被狗仔跟蹤。

那些控訴的言論是假的,但是害父母出行生活不得自由,他也的确不孝。

有限的時間裏,很多事都不再有那麽多顧忌,選在了《愛上你的一百個理由》開播的第三天,顧長寧自己開車回了家。

一百多平米的小平房,在普通人家來看還不錯,他在自家房門口敲門,自家門沒開,周邊鄰居家的門倒是開了,顧長寧看着他們點了點頭,面前的門開了。

五十多歲的父親,兩鬓有了白發,臉看起來卻很硬朗,沒多少皺紋,也不顯老,看到門外站着的人,父親明顯愣了一瞬,然後平靜地笑了笑:“回來了?”

顧長寧點頭:“嗯。”

等他進了屋關上門的一剎那,院子周邊開始喧鬧,自己的家裏卻詭異的安靜。

客廳裏的人,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裏面是他的新劇的重播,母親正盯着電視屏幕,看到搞笑的場景笑的開懷。

“媽。”

在沙發邊上響起的聲音,齊淑聞聲轉頭,笑容僵在嘴角,“寧……寧寧?”

她愣了好久,手裏還拿着遙控器,突然站了起來:“你……你回來了?”

她不敢相信的模樣看着讓人心酸,顧長寧點頭笑道:“媽,我回來了。”

齊淑看了他一會兒,忽然走過去把窗戶窗簾都拉上,一臉焦急道:“你怎麽白天回來了啊?也不打聲招呼,要是被人跟蹤了怎麽辦!這些天好多記者蹲着等你呢你怎麽也不注意着點兒?”

“媽。”

“你說你這孩子……”

“媽,媽,沒事的,看到了也沒關系……”他無奈将人拉住,看到她的臉時驀然愣住。

剛才還開懷大笑的人,已經濕了眼角。

顧長寧抱住她道:“媽,我沒事,我回自己的家又不怕別人說閑話,被拍到了也沒關系。”

替她抹了抹眼角,見她重新笑了,顧長寧也跟着笑,“我都還沒吃飯呢?”

“你都當明星了,還吃你媽做的飯啊?”

“說的也是,那就我給您露一手吧?”

齊淑被他噎住,沒好氣道:“你的手藝還是跟我學的,去坐着。”說着又盯着看了一會兒,才走進了廚房。

“謝謝媽。”

目送着人進了廚房,顧長寧轉頭,看着自己演的電視劇。

父親名叫顧永安,是一家建材公司的主管,從顧長寧參演《煜陽》爆紅之後,有記者扒到了他的公司,成天纏着他打聽兒子的消息,誘導他說些不該說的話,無奈之下,他辭職在家,這裏是民宅,記者也不能強闖,他們油鹽不進,也過了半個多月,記者才消停了下來。

顧長寧繞到沙發前,剛準備坐下,身邊冒出一個聲音:“你好久不給我做飯了。”

言諾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望着廚房的方向,看起來還有些向往。

顧長寧瞪了瞪眼:“你怎麽……”

“什麽?”

另一邊的聲音讓顧長寧一驚,忙轉頭笑道:“您怎麽也在看這個啊?”

顧永安道:“你演的就這麽兩部,你媽非要看的。”

《煜陽》還好,比較大衆,但《愛上你的一百個理由》絕對不是顧永安會看的類型。

确認了父親看不到言諾的存在,顧長寧松了口氣,朝着沙發中間挪了一步:“過段時間,咱們去電影院,我新拍的電影。”

《虎略龍韬》主将兵家兵法,是顧永安喜歡看的。

父子倆有一搭沒一搭地說着話,言諾看着沙發上特意給他挪出來的位置,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将人摟進了懷裏。

“……”

瞥了眼腰上纏上來的手,顧長寧直接忽視。

被無視的總裁大人開始得寸進尺,仗着別人看不到,懷裏的人又不敢出聲,剛要出手,門的方向傳來劇烈的“砰砰”聲。

幾人的視線同時望過去,顧永安看了兒子一眼:“我去看看。”

門還沒開,顧長寧卻已經猜到了來的人是誰,見父親拉開門的瞬間皺眉,他更加确定了心中所想。

“二叔,聽說長寧回來了,我來看看。”

他也不隐藏來意,顧永安不好拒絕,側身讓他進了屋。

言諾湊在某人耳邊道:“誰?”

顧長寧從牙縫裏吐字:“顧淙,我堂哥。”

他爺爺一共就生了他爸和他大伯,兩兄弟分了家也沒住的多遠,看來是聽了消息就直接趕過來的。

顧淙一眼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顧長寧,也沒先打聲招呼,看了眼廚房,陰陽怪氣道:“這當了明星就是不一樣啊,一回來二嬸就給做好吃的。”

顧長寧起身道:“堂哥。”

“不敢不敢,我可當不起您這一聲堂哥!”

顧永安聽他這話,臉色頓時難看:“小淙!”

“二叔你還不敢說啊,那天您病重都住院了,去公司找人,助理說,顧長寧啊,不是你們想見就能見的,多大的牌面啊!”顧淙從餐廳裏扯了把椅子,反坐着單手撐在椅背。

顧長寧笑容微斂,看了看自己的父親,顧永安卻避開了他的視線。

“爸,您生病了?”顧長寧問。

“沒……沒什麽事,都是小病,你別……”

“什麽小病,醫生說是瘤,要動手術的!”

“小淙……”

顧淙甩開顧永安拽他的手:“那一大筆手術費,可是我們家給湊上的,你這個親兒子,面都不露,你好意思嗎?”

他一臉的憤怒,顧永安卻是滿臉的尴尬。

耳邊出現言諾的聲音,顧長寧挑了挑眉,拉着父親在沙發上坐下來,狀似不經意道:“聽說堂哥去公司裏找過我?”

顧淙冷哼一聲,撇頭不說話。

顧長寧道:“我那時候在外地拍戲,不在公司。”

顧淙嗤笑:“不在公司?所以你讓助理把我轟出去?這裏都沒人你演什麽啊?不就是怕被人知道我們這些窮親戚嗎?只要你一句話我們離得遠遠的,誰稀罕沾你的光嗎?”

“我在諾沐娛樂只有一個助理,跟我去了片場,轟你出來的,應該是公司保安。”

顧淙面色一僵,眼神閃了閃,指着顧長寧惱羞成怒:“那有什麽區別?您多厲害啊,為了拍戲二叔病重都找不到你人,有你這麽當兒子的嗎?”

“小淙別說了!”顧永安厲聲吼了一句,随即難堪地垂下了頭。

顧長寧的确是在外地拍戲,但并沒有和家裏斷了聯系,就“找不到人”這句話,顧淙的指責已經出了漏洞。

看着這人自導自演的一場大戲,顧長寧和背後的人對視一眼,他抿了抿唇,“堂哥。”

以為他要道歉,顧淙看向他。

“還清了嗎?你的賭債。”

“……”

“……”

他唇角上揚,笑的溫和。

顧淙得意的神情還沒挂上臉就被打擊了回去,化作了愕然。

顧永安也是一臉驚訝擡頭:“長寧,你……”

顧長寧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先別說話。

顧淙心虛地抖了抖唇:“我……我不懂你說什麽。”

“是嗎?”顧長寧臉色驟沉:“我認你是我哥,只要你一句話,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但我爸的身體,他現在好好的,你說他得了瘤,醫院的記錄清清楚楚,你要我去調出來給你看嗎?”

簡單的幾句話讓顧淙要掏出來的僞造的病危通知書又塞了回去。

“你們在說什麽?什麽瘤?”齊淑從廚房裏出來,雙手在幹淨的圍裙上擦了擦。

不約而同的沉默,齊淑在臉青的叔侄倆身上看了看,“你們去找長寧了?”

顧淙皺眉不應,顧永安靜默良久,點了點頭。

齊淑頓了頓,忽然變臉:“我不是不讓你去了嗎?你什麽時候去的!”

想了想這人根本不可能去,她又将視線轉向另一人,“顧淙,是不是你慫恿的!”

“不是,二嬸,什麽慫恿啊……”

“不是慫恿是什麽!我早說了不能去找長寧,你欠人的錢我們給你想辦法,你不知道長寧現在什麽身份嗎?你拿這種事去找他你想害死他嗎?你安的什麽心啊!長寧寄給我們的錢我們全都給你了你還不滿意啊?你怎麽就這麽貪得無厭啊,你拿瘤往你二叔身上湊,你就不怕遭天譴嗎!”

她似乎是氣的極了,推着人往門邊走:“走,你給我走!”

“不是,二嬸,二嬸您聽我說……”

兩人推搡争吵着,顧長寧看的目瞪口呆,他一直知道母親是最在意家人的,對大伯家也一直挺好,這麽痛斥顧淙的行為還從來沒有過。

外面還有圍觀的人,不能将人這樣趕出去,顧長寧上前去拉住自己的母親,安慰着讓他平靜下來。

顧永安始終沒有說話,或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現在該說什麽,又能說什麽。

顧淙目的沒達到,哪裏肯走,拍了拍被弄皺的衣服,又走了回來,也不管齊淑怎麽瞪他,直接道:“話說到這份兒上,我也不拐彎抹角,說我叔得病的确是我不好,但有一點我沒說錯,你說你從演了那個什麽電視劇,你有多久沒回來過了?說你對不起叔這不過分吧?”

“長寧那是工作忙,你……”

眼見着兩人又要吵起來,顧長寧趕緊将母親攔住,擡眼漫不經心道:“我給我爸媽的錢,你拿了?”

“那……那是我叔給我的!”顧淙頓時警惕。

以為他要人還錢,顧永安急忙圓場:“拿了就拿了,你給那麽多錢我們也用不上,小淙他在外面欠了債,都是一家人,那些錢,就算了吧。”

“他欠的是賭債,您就放任他去賭?”

“……”顧永安不說話了。

這的确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顧長寧又看向顧淙:“據我所知,你欠人的賭債足足有四十萬,還跟人借了高利貸,加起來一百萬都不止,這些錢,你是不是都還清了?”

這些都是他回來之前調查過的,這次回來,雖然是為了看看爸媽,但也有跟顧淙撇清關系的目的,顧淙有賭瘾,給他收拾爛攤子一輩子都收拾不完,就算只是給錢,那也是個沒有止境的無底洞。

他把話說明,老兩口也沒有意外,顯然對他借高利貸的事情也是知道的。

顧淙理虧,支支吾吾道:“差不多吧,也沒多少了。”

顧長寧深吸了口氣:“我可以替你還錢,你全部的欠款我會一次性給你付清,但是這是最後一次,從今以後,不管你出了什麽事,我們家不會再給你提供一分錢,我現在給你的錢,還得立個字據。”

話說的很絕,顧淙一開始還雙眼發亮,到最後瞬間不滿了:“聽你這意思,要和我家斷了關系?”

“不是和你家,是和你。”

“……”

大伯和他爸,是親兄弟,斷不了的血緣。

顧淙眼珠子轉了轉,想着二叔好說話,也不在意這個約定,爽快地點頭:“行行行,你幫了哥這一次,我以後絕對不會再麻煩你,免得被人知道,還說是我們家高攀了你。”

齊淑聽得來氣,被顧永安安撫住。

顧長寧道:“聯系方式給我。”

“什麽?”

他拿着手機,重複道:“借你錢的人,把聯系方式給我,我直接和他們交易。”

顧淙焦急道:“不用,你把錢給我,我自己還。”

“我不相信你。”

錢只要到了他的手裏,只會進了賭場。

“他的錢早還清了!”肩頭一沉,一直在一旁看戲的言諾忽然開口。

那邊的人還在猶疑,顧長寧皺了皺眉,用手機擋住嘴低聲問:“誰給他還的?”

“看你的相冊。”

“……”

他迅速翻開相冊,裏面果然多出了幾張他沒看過的照片,鏡頭裏最熟悉的人,竟然是顧淙。

他瞪了瞪眼,點開圖片,有顧淙和人交易拿錢的,還有另一張,是兩人的交涉,其中一個,是給顧淙送錢的人,而另一個,是杜琪仂的經紀人!

“你怎麽不早告訴我?”

言諾道:“想看看他能有多無恥。”

結果這人根本沒有底線。

顧長寧還是不解:“杜琪仂找他交易什麽?”

“一會兒就知道了。”

“……”

顧淙并不知道他已經了解了真相,信口胡謅:“你也知道放高利貸是違法的,他們怎麽可能給我聯系方式,我們都是地點交易,你這個身份,去也不合适吧……翁嗡嗡……”

顧長寧說出他的欠款數額時,他就知道自己被調查過,也沒了顧忌,什麽話都敢說,邊上老兩口滿臉凝重,他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顧淙拿出來看了看,臉色一變,迅速挂斷。

顧長寧明知故問:“怎麽不接啊?”

顧淙剛要說話,手機又開始震動,他不想接,手卻不受控制,一臉驚恐地按了接聽,還順帶碰到了免提。

“姓顧的,你的欠款我收到了,你小子可以啊,幾天就湊夠了一百多萬,你那個明星親戚出手夠大方啊!以後有事……”電話裏的聲音戛然而止,顧淙手指終于得了自由,他差點兒将手機直接扔出去。

客廳裏瞬間靜了,只有開着的電視正在播放着廣告。

齊淑率先回神:“顧淙,這怎麽回事?”

顧永安也有些難以置信,他是已經還清了錢還來騙錢,本來是看着侄子被人追債可憐,說句謊對他也沒什麽影響才默許了,現在他不是為虎作伥嗎!

“小淙,你的錢是從哪兒來的?”

顧淙還沉浸在剛才莫名其妙接通的電話裏,聞言愕然擡頭,驚覺電話裏的人說了什麽,他着急解釋道:“不是的,二叔,您聽我說……”

顧長寧不耐打斷:“我不管你錢是哪兒來的,既然還清了,我也沒必要給你錢了。”

“別啊。”沒人會嫌棄錢多,顧淙看向自己顧永安:“二叔,您看這,長寧現在這麽有錢,接濟接濟我們不應該嗎?”

顧永安氣的手顫,卻被自己老婆先一步拉到身後,齊淑怒道:“長寧有錢跟你有什麽關系?長寧的錢那都是他辛辛苦苦掙得,你但凡有點出息你就不該開這個口,你整天不學無術跟人賭錢,這些年你從我們這兒拿的錢還少嗎!滾,趕緊滾,你那一百萬哪來的你找誰要去,我們供不起你!”

連說帶推的逐客令,顧淙不甘心地說了幾句讨好的話,見怎麽說都不管用了,他也怒了,嗤笑道:“不給就不給,誰稀罕啊!賣身賺來的錢,給我我還嫌惡心呢!”

他不屑地吐了口唾沫,轉身就要走。

齊淑立馬吼道:“你說什麽?你再給我說一遍!”

“說就說,二嬸你還不知道啊!你兒子是個同性戀,讓人上了才能當的明星,不然你以為他憑什麽爬到現在這個位置,就門外那輛豪車,市價上千萬,你以為他拍幾部戲就能買得起了?虧你們還自豪,笑死人了!”

顧長寧聽的皺眉,想要解釋,言諾卻拉住了他。

顧淙見他們愣住,得意的看向顧長寧:“怎麽?說不出話了!承認了?我告訴你……啪嗒!”

他忽然擡手要指着誰,手在衣服上一蹭,一支黑色的像筆一樣的東西掉了出來,裏面開始播放一段錄音,正好是剛剛幾人在客廳裏的談話,一句不落全錄下來了。

“……”

“……”

“……”

原來這才是他今天的目的。

顧長寧恍然,在他愣神之際,低身将掉落後滾到自己腳邊的小型錄音筆撿起來,在指尖轉來轉去,今天從進門開始,這人說話句句帶刺兒,還故意把話題往他不孝的方向引,除了提到錢,才歇了下來。

“這支錄音筆,市價四五千吧?”

顧淙還在發愣,他明明将錄音筆塞到褲帶裏的,怎麽這麽容易就掉出來了!

他頓時慌了,上來就搶:“還我!”

其實顧長寧根本沒動,被人摟着腰輕松地避開,看某人搶錄音筆像耍猴一樣。

“他們給你那筆錢,就是要你污蔑我,拿到可以毀了我的錄音?”

顧長寧眸色一沉,輕飄飄的話讓顧淙的動作停住。

顧永安夫婦看到這錄音筆時還沒明白過來,聽兒子說的,驟然瞪大了眼睛。

如果顧淙成功,那自己兒子的一生都毀了。

如果說夫婦倆之前對顧淙是恨鐵不成鋼還有同情,現在就只有失望和怨恨。

對上他們仇視的目光,顧淙不由自主地後退一步,他答應了別人的交易,如果沒有拿到證據,別人再來要錢,他又與顧長寧撕破了臉,那他要面對的,是會比被人追債還要慘的慘境。

言諾看了眼懷裏的人:“只有徹底失望,你爸媽才不會再管他。”

侄子再親也比不過親兒子。

顧長寧點了點頭,向後靠近他懷裏。

厚着臉皮博同情求原諒的人,後來幹脆大喊大鬧,直言顧長寧看不起他們家,被憤怒的顧母轟了出去,關門的時候還不忘把顧淙訛錢的事吼出去,鄰居都知道顧淙的品性,連連感嘆。

剩了一家三口待在客廳,齊淑還好一點,顧永安苦着臉坐在沙發上,只覺得對兒子太過愧疚。

顧長寧并不安慰也不表示原諒,他這個父親太容易心軟,如果不逼他做出選擇,日後大伯家裏再找來,他還會幫忙。

齊淑考慮的多,對顧淙說的話上了心,問到了顧長寧拍戲和生活,顧長寧只說娛樂圈的事很複雜,讓他們不要多想,他上位的确不是正當途徑,但他也沒做什麽違背良心的事。

三個人的一頓飯吃的很安靜,母子倆還說上幾句話,顧永安卻一直沉默,離開的時候,顧長寧提了一下讓他們搬家的事,被齊淑拒絕了,這裏地方雖然不是很好,但多年的鄰居也有了感情,一時搬到新的地方,還是會不适應。

顧長寧也不勉強,囑咐了幾句,在母親欲言又止和父親萬分不舍的目光下離開了家。

剛脫離大衆視線,顧長寧把車停在路邊,讓隐在暗處的兇神惡煞出來一個開車,自己繞到後座,靠進了總裁大人懷裏:“我媽懷疑我了。”

言諾輕吻他額頭:“怕嗎?”

“之前有點兒,現在不會了。”

“……為什麽?”

顧長寧埋在他胸前,又擡起頭:“之前,我死了之後,我爸媽找過你嗎?”

提起這事,言諾心裏條件反射的咯噔一下,見他神情認真,想了想道:“沒有,但是帶你回了家。”

“這樣啊?”顧長寧笑了笑,又靠進他懷裏。

言諾不明所以:“怎麽了?”

顧長寧揚唇,搖了搖頭。

以前他總覺得,他被曝光同性戀,被爆出對言諾有非分之想,父母選擇和他斷了聯系是因為對他極度失望,以他為恥不想再認他,直到今天顧淙鬧了這一出,他才漸漸明白過來。

不管顧淙的目的暴露與否,母親的态度始終是護着自己的,毫無緣由的。

那時候的他,被所有人唾罵,被所有人不信任,他沒有地方可以去,連家都不能回。

現在想想,母親當時不讓他回去,或許也是基于對他的一種保護,有顧淙這樣一個堂哥,他會過得比在任何地方都要痛苦。

原來他并沒有被所有人抛棄。

原來他也該是存有希望的。

可他選擇了那樣一個決絕的方式,讓自己痛苦,也讓父母痛苦的方式。

他們是以怎樣的心情将自己避之門外,又是以怎樣的心情面對旁人的閑言碎語,甚至到最後,以怎樣的心情拖回自己冰冷的屍體,将自己下葬?

他一直覺得是別人負了自己,其實他也在無意間負了在意自己的人。

他第一次生出了不想就這樣離世的想法。

他怕父母傷心。

“言諾……”

“嗯?”

“……沒事。”

埋頭深呼吸,他将雜亂的心緒甩開。

這是他一個人的遺憾,是他自己選擇的命運,怎麽能将煩惱轉嫁給愛的人!

凡事不能圓滿,他只能為自己而活。

他感到疲累,靠在言諾的肩上昏昏欲睡,忽然身體被人挪動,他側躺下來,看着頭頂那人溫柔寵溺的笑,漸漸入了夢鄉。

言諾用指尖描摹他的眉形,頭也不擡道:“去破香箋。”

“是。”

黑色的車輛停在巷道口,言諾抱着人走進,巷道的盡頭,在他靠近的時候,自發顯現了一扇實木大門,他用腳踹開,抱着人走進去。

前臺的人正在調酒,聽到劇烈的聲音還以為是有人來砸場子,看着言諾抱着人類走進來,官方式問道:“需要為您準備房間嗎?”

言諾點頭,雲折立即從大理石臺後繞出來:“守宮神大人,請跟我來。”

在上到客棧住房的樓道口,言諾在距離兩米的地方駐足,看向相隔不遠的長廊,看不見盡頭。

“大人請。”

跟在白衣青年身後,言諾盯着自己懷裏的人,他被自己安眠,暫時不會醒來,上到第五層樓,帶路的人轉了方向,拐過幾個轉角,雲折推開一扇房門:“這是老板給您安排的房間。”

言諾點頭:“多謝。”

雲折禮貌讓開房門的路,進門的時候言諾皺了皺眉,側頭疑惑:“你是冥界的人?”

雲折笑答:“我是天界的人。”

“你的身上有冥界的氣息。”

“破香箋裏會有冥界的客人。”所以是不小心粘上的。

言諾狐疑地看他一眼,繼而點了點頭,進屋之後,雲折從外面帶上了房門。

這間房光線敞亮,卻陰氣十足,很适合靈魂溫養,擡眼看了看,言諾将人輕輕放在床上。

床頭嵌了幾顆乳白色的明珠,顧長寧剛躺上去,身體散發出瑩白的光芒,乳白色的珠子突然脫離床頭,繞着他開始旋轉,言諾愣了愣,伸手觸碰那些明珠,溫和的力量在指尖蔓延,查探他身體的變化,躺在床上的人,蒼白的面孔一點點變得紅潤,雖然還是魂體,但這副肉身卻沒有了崩壞的跡象。

“這是答應你的,護他安然。”

清冷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來人一頭銀發,如他聲音一般清冷漠然的面容,比這滿屋的陰氣還多了幾分寒意,言諾緩緩起身,看向他道:“需要我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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