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抱歉…”林燃無力的道歉， 也不知道是向誰。

具有血緣關系的四個人靜靜的杵立在書房中央，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了很長時間。

隔了會， 林故先有了動作。

他堪堪站直身體， 目光在林燃臉上停留了幾分鐘，輕蔑的嗤笑。

“你為什麽要道歉？”林故問。

林燃對上他的目光，蒼白的笑了笑，沒說話。

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存在是錯誤，許多悲劇因此而生。

林故知道他的想法。自己一直沒有責怪林燃的意思，奈何他總生活在自我為難裏。

這樣畸形的家庭裏，不幸的何止是自己？

可制造一切悲劇的主謀， 絲毫沒有悔改的意思，還因此堂而皇之， 沾沾自喜，仿佛自己變成偉大的救世主。

真是諷刺。

“燃燃， 你身體不好， 先回去吧。”林夫人看大兒子臉色越來越差， 害怕他出什麽事，關切的說道。

還沒等她說完，林峰嚴厲的呵斥，“不要管他，這兩個都是畜生， 應該讓他跟林故一起滾出去！”

“呵， ”林故冷笑， “林先生真識時務， 這麽快連大兒子也不認了。請問在你看來，現有的地位和自己妻兒比，哪個更加重要？”

林峰噎了下，明顯不知道怎麽回答。他沉下臉，開始打感情牌，“林故，我待你不薄。”

他說的真情實感，嗓音還隐約有些顫抖，聽上去跟真得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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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麽點技術，在林故跟前壓根不夠看。論戲精的程度，他可是專業的。

他淡淡的質問道，“怎麽個不薄法？”

“我…”林峰生硬的開口，剛準備回答。

林故先接過話，問道，“因為你給了我錢？地位？還是生命？”

林峰鐵青着一張臉，險些咬碎了一口牙。

林故輕慢的斜睨，悠悠反問道，“林先生，這中間哪一樣，是你願意給我的？

你指望我孝順恭敬，對你百依百順之前，起碼自己先得拿出點慈藹的意思，敷衍敷衍吧。

瞧你現在的目光，知道的我在跟你談判，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殺了你全家。”

這話實在大逆不道，林夫人忍不住呵斥，“林故，怎麽跟你爸爸說話的？”

林故把目光轉向她，眸底的寒涼讓林夫人退了半步。

“很高興，你終于記住我名字了。”

林故薄唇微微勾了下，沒有笑意，聲音裏明顯帶着警告。

“希望林夫人以後能保持這種狀态，不要随随便便跟人套近乎。我倒無所謂，只是我女朋友很不喜歡。”

聽她提起女朋友，林夫人似乎有些明白過來，林故今天為什麽要來這一趟。

“果然是因為我去找了她？”林夫人難以置信。

“你去找誰了？”林峰質問。

林夫人沒想到，自己以為高明的手段，居然惹得林故登門對峙。

她以為林故這些年都沒計較過，應該還是多少在意父子親情的。沒想到，卻因為一個女人，反目成仇。

“就是那個勾引小故的…”林夫人正準備罵，對上林故威脅的目光，把後面話憋了回去，老老實實跟林峰彙報之前的事。

林峰聽得頻頻皺眉，顯然沒想到，自己夫人居然會如此沖動。

林故有些懶散的阖起眸，懶得理會他們這出荒唐的鬧劇。

直到他們說完，林故才不緊不慢的轉過身，抽走那份合約，留下包在信封中的律師函。

“既然你不願意和平解決，我們只好走法律途徑了。林先生是大忙人，時間肯定緊張。開庭之前，我會提前通知公司安排時間的。”林故說。

他語氣不強硬，但意思很明顯。

如果要打官司，肯定不可能風平浪靜，至少鬧得全公司都知道。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小故…小故！”林夫人叫了兩聲，見林故沒反應，咬咬牙叫，“林故！”

林故停在門口，沒轉過來，淡淡的問，“還有事嗎？”

“別做的這麽過分，雖然你爺爺是把財産都給你了，可林家這麽大，你一個人肯定打理不過來。現在鬧僵，偌大的家業會毀在你手上的！”林夫人看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實際上是端出已經仙逝的林老爺子威脅。

“你怎麽知道會毀在我手上？”林故提醒道，“別忘了，林家的産業達到巅峰，是在爺爺還健在的時期。

林峰這兩年所做的，只是勉強維持公司運作，并沒有特殊貢獻。

而且據我調查，現在公司股價已經停滞，怕是過不久就該下跌了。”

這是事實，林峰聽得臉色一陣發白。

本來公司股價的漲幅已經停滞了，現在鬧出大新聞，肯定要暴跌。到時候清算下來，他怕是沒辦法替林家保住首富的位置。

林故看似指出選擇，實際根本沒有給退路。

“你…滾回來！”林峰咬牙道。

“林先生就這麽跟未來老板說話的？”林故沒動，輕輕挑了下眉。

林峰氣得深深吸入一口氣，努力穩住身形，好懸沒有上去揍他。

實際上根據林故之前留在武術教練那裏的數據，他即使動手，也打不過林故。

“林故…”林峰起了個頭，艱難的說，“請你回來。”

“啧。”林故皺了下眉，并不喜歡聽他叫自己的名字。

站在旁邊的林燃走過去，扯了下林故的手腕，把他帶到書桌前。

林故臉上露出明顯的戲谑，看自己的手下敗将，居高臨下的說，“考慮清楚了？”

“你想怎麽樣，說吧。”林峰第一次嘗到落敗的感覺，不甘的做出退讓。

“放心，我暫時沒有打算搞垮你。”林故把剛才那份資料遞過去，示意林峰簽字。

林峰簽下自己名字時，每一筆都很用力，幾乎要劃破紙頁。

候他簽下名字，林故拿回合約檢查核對完。

伸長胳膊拿過公司的公章和林峰的私章，在林峰勉強晃了兩下，蓋下鮮紅的印記。

看清楚烙在名字上的章印，林峰頹然的跌坐回椅子上，再也沒有往常盛氣淩人的架勢，仿佛老了十歲。

他知道林故的能力，只要他願意，絕對能讓公司興旺鼎盛。

而他，最終會成為被強行逐出林家的笑柄。

林故把合約裝回檔案袋裏，又抽出一份人事合同，擺在林峰面前。

“喏，給你。”把文件遞過去，在他細讀前，林故壓低聲音說，“這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放你一條活路。”

林峰看清合同的內容，大概是聘請他做執行董事長，每年享受固定工資。

職位沒有變化，對外還可以威風凜凜，只是不再持股，沒有大事決定權罷了。

有這份合同在，林峰還是董事長，可以對外說是他主動讓權給兒子，起碼能保住面子。

林故懶得跟他糾纏，封好檔案袋轉過身，看向臉色難看的林夫人。

林故晃了晃手裏的檔案袋，“我不喜歡威脅，基本都直接動手。”

“你…”林夫人這才想起來，小兒子之前受過太多氣，卻從來沒有用遺囑壓過他們。

這回第一次拿出來，就上演了奪權的大戲，徹底斷絕他們的後路，從此把林家牢牢變成他的東西。

“希望你以後也不要搞什麽小動作，妄圖讓誰看清楚差距，知難而退。”林故沒明說，可意思已經到位了。

在離開之前，他最後丢下句，“要是你們再打阿黎的主意，我還會登門拜訪的。”

林峰和林夫人傻站在房間裏，半天沒反應過來。

“我送你。”林燃跟林故走出房間，順着樓梯下去。

到門口，林故坐上車，看到站在旁邊揮手的林燃，皺了下眉，“你跟我一起走？”

今天他激怒了林峰，按照林峰那種性格，他沒辦法對付自己，很可能施加到林燃身上。

“不必，我不會有事的。”林燃篤定的說。

林故想想也是。

這人要是黑起來，全世界都找不出比他手段更高明的。

林峰跟他比，壓根不是對手，沒辦法奈何林燃。

他稍微安心下來，搖上車窗正準備離開。

“林故。”林燃叫住他。

“嗯？”林故偏過腦袋看他。

炙熱的驕陽落在他蒼白的皮膚上，讓林燃的臉看上去白的近乎透明。

旁邊樹葉的影子斑駁的落在他衣服上，這個人仿佛受到自然的眷顧，帶了幾縷仙氣。

不經意之間，他早已長成出色又動人的模樣，不再是記憶中走路都不穩當的藥罐子。

林燃偏過頭，在溫暖的風中朝他笑，溫和的聲音帶着明顯的喜悅，“你今天叫我哥，我很開心。”

“我什麽時候…”林故反射性追問。

話出口的同時，他想起之前跟林峰對峙的時候，說過一句‘這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放你一條活路’。

不過是順嘴一提而已。

林故看他笑得有點傻的模樣，忍不住罵，“蠢。”

林燃低低的笑着，沒有辯解，目光溫柔的望向他。

“我走了。”林故發動引擎，把剛才升到半截的玻璃按上去，幾不可聞的叫了聲，“再見，哥哥。”

黑色的邁巴赫消失在眼前，林燃還怔在原地。隔了會，他捂住嘴，眼底露出控制不住的明顯喜悅。

弟弟還是那樣，可愛、單純、又善良。林燃折回去，慢慢走回屋中——

那麽，更加殘忍的事，只好讓當哥哥的幫他做了。

...

“順利的話，六月末游戲第一章就可以開始內測！”

莫黎黎剛到公司，收到這則消息，感覺工作都充滿了幹勁。

雖然這并不是她第一次參與制作的游戲，卻是第一個完完整整屬于自己的游戲！

工作間隙，她忍不住把這個消息分享給林故。那邊消息很快回過來，林故提議今晚找地方慶祝。

阿貍貍呦：只是內測，有什麽好慶祝的？現在各方面還沒完善，首波宣發都沒開始呢。

你的未婚夫：內測已經很厲害了，必須要慶祝

阿貍貍呦：你只是想找個借口約會吧…

你的未婚夫：阿黎越來越聰明了

阿貍貍呦：是你的居心太明顯了！而且，這個該死的備注到底什麽時候改的

你的未婚夫：我錯了，我下次改成你老公

阿貍貍呦：……林故，我以後肯定不會讓你碰我手機了

無奈，莫黎黎在小流氓跟前，壓根沒有反抗的能力。忙忙碌碌工作了一天，剛走出深藍，就被早就守在外面的狼崽子一口叼進車裏。

剛見面，莫黎黎敏銳的發現，林故今天心情不錯，看上去比平常要好很多。

“發生什麽事了嗎？”莫黎黎問完，想了想說，“你逃課了？”

“沒有，我逃課老師會給家長打電話的。”林故非常乖巧的說，“今天只有下午四點的課，老師講的要點我都記筆記了，回去給你看。”

“乖。”莫黎黎順了順毛，奇怪的問，“那你為什麽這麽高興啊？”

“我高興就一定是因為逃課嗎？你把我想成什麽樣了。”林故抗議了兩句，高興的說，“我順利的解決了一件很麻煩的事。”

什麽事，能讓你樂成這樣？莫黎黎皺着臉思索了會，好像明白什麽，沒有多問。

車在路上行駛了很久，眼看就要離開首都，林故才終于停在一棟類似民家小院的宅子前。

“這是農家樂嗎？”莫黎黎不确定的問。

“你想象力真豐富，農家樂哪有這麽安靜？”林故帶她走進去，裏面廳堂是非常正規的酒店式前臺。

“你好，林先生。”服務員趕過來，示意林故跟她走，“你定的房間在後山，我這就帶你過去。”

莫黎黎好奇的跟在旁邊，走出前廳，這才發現後面是一整座山林，在夜色籠罩中輪廓不是很清楚，倒也能看出山勢巍峨險峻。

“這是一間自然生态酒店。”林故解釋道，“這邊有各個風格的建築，很多是在半山腰上，風景好又安靜，還可以看到很多小動物，想來工作或者……都很合适。”

“你剛剛是不是省略了什麽話？”莫黎黎問。

“沒有，你聽錯了。”林故正直的反駁。

服務員把他們帶領到定好的房間，便離開了。莫黎黎好奇的四周打量，驚訝的叫了聲。

“哇…好漂亮。”

這間房名字叫‘竹林賢居’，整棟房子都是用竹子蓋成的，裏面座椅板凳甚至餐具都是竹制品。

兩個人坐在院子裏，透過竹葉的間隙，能看到夜幕月光和漫天小星星。風吹過來，嘩啦啦竹葉的聲音特別悅耳。

“你為什麽帶我來這裏啊？”莫黎黎期待的轉過去，“是要求婚嗎？”

“求婚？”已經進入已婚模式的林故有些反應不過來，誠懇的問，“我們之前需要嗎？”

“不需要嗎？”莫黎黎奇怪的問，“那你帶我過來做什麽？”

林故抿了下唇，認真地回答，“你看，這邊是山裏，周圍都沒有人，還是半開放空間。”

“嗯？”

林故挑明說，“我們可以打野…”

“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