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涼快是涼快, 但是看着怪不正經的。”徐淑娴皺起眉,還想說些什麽。
“媽!”怕再說下去,本來就鬧別扭的林故生氣, 罪魁禍首莫黎黎連忙叫住徐女士。
她昨天從家裏翻出剪刀, 想要給林故修個時髦的小鮮肉發型。
奈何技術不到位, 左一刀右一刀,硬生生把林故的腦袋搞得像狗啃過一樣, 怎麽看怎麽怪異。
林故自己倒不在意, 表示要頂着這個發型, 去見岳父岳母。
莫黎黎實在不願意把自己的‘傑作’公之于衆, 所以, 一大清早就帶他到附近理發廳,把頭發剃了幹淨,只留下了一層薄薄的發根。
于是,才有了現在的一幕。
“你路上辛苦了, 我先帶你們去酒店吧。”莫黎黎連忙轉開話題,接過徐淑娴手中的大行李箱,挽住她的胳膊往機場外走。
旁邊林故不動聲色的接過行李箱, 拉起莫黎黎空下的手,跟後面永遠充斥書卷氣的男人打招呼。
“爸,你好。”
“嗯。”莫遠同志顯得有些不太淡定,激動的左右張望, “南大離這邊遠嗎?”
“南大在市區, 還有一段路呢。”莫黎黎回答。
莫遠同志點點頭, 又問,“那世大呢?”
“世大跟南大就隔了兩條路,也在市區。”莫黎黎回答完,似乎明白過來莫遠同志的意圖,“爸,你說來看我是假的,過來參觀高校才是真的吧?”
“什麽參觀學校,”莫遠板起臉,認真地說,“那叫聖地巡禮!”
…什麽聖地?
“你倒是學了個時髦的詞…”莫黎黎抽抽鼻子,深感受傷。
果然,她在自己父親的心目中,永遠比不過教育事業。
“行了,你不嫌丢人。”徐淑娴朝莫遠數落幾句,轉過身安慰女兒,“別難過,還有媽呢。”
莫黎黎激動的看向徐女士,腦海中響起‘世上只有媽媽好’的旋律。
就聽徐女士激動的問,“我聽說,首都有好多景點,你到時候可得給我照相啊!”
徐淑娴女士,一個典型的中老年農村婦女,熱愛在各大旅游景點留念。
莫黎黎還沒感動完,又被深深的捅了刀。
莫遠同志還在跟林故打聽,“南大讓進嗎?現在放暑假,我進去能看到教授嗎?”
“你不是說來看我的嗎?”
“你有什麽好看的?”老兩口異口同聲的反問。
真是典型的,爹不疼,娘不愛。莫黎黎表示,非常的辛酸。
把行李箱都放到後備箱後,四個人坐進車裏。
林故開了輛空間很大的車,後座還有給兩位老人準備的水和零食。
莫遠同志坐進豪車中,身體筆直沒有任何反應,仿佛屁股下面的是村裏收麥的拖拉機。
徐女士沒坐過設備這麽齊全的車,激動的左看看右瞧瞧,樂得合不攏嘴。
林故綁好安全帶,載他們去市區。定的酒店在公司附近,為了讨好岳父岳母,林故忽視小姐姐意見,定了間星級套房。
窗外的風景從繁華到更加繁華,到處都是小縣城不能比的興盛。
“大城市就是好啊,眼界開闊。你瞧瞧那個首都廣場,要是拿來跳廣場舞,多氣派啊!”徐淑娴女士提起廣場舞,眼睛瞬間亮了,恨不得打個電話把小姐妹都叫過來,圍在這邊扭秧歌。
莫黎黎探出頭,看到她說的那個‘廣場’,哭笑不得道,“媽,你要去那裏跳廣場舞,會被抓起來的。”
“這麽嚴格?”徐淑娴無奈地收起大膽的想法,悻悻說到,“看來,你們城裏也沒那麽方便。”
好端端的大城市,怎麽能讓你跳舞擾民呢。莫黎黎無奈。
林故還幫腔道,“對,這邊跳廣場舞是挺不方便的。”
莫遠同志對繁華的建築,和城市設施沒興趣。只有看到某某學校的校區,眼睛會亮一下。
就連聽到導航中‘前方經過學校路段’這句話,都會讓他激動好久。
車上其他三人想:真是一個容易糊弄的中年人。
體會了半個多小時來自大城市的擁堵,他們終于趕在下班高峰期之前成功抵達目的地。
“就是這裏,我已經把房間定好了。”林故停在酒店前的車位上,先招呼莫黎黎下車,然後像個标準的停車小弟似的,替岳父和岳母拉開車門。
莫黎黎擡頭打量酒店,驚訝的發現——
“這不是…”他們遇見的時候,他誤會林故做服務生那家。
林故朝她眨眨眼,用口型問,“驚不驚喜?”
…誰會覺得驚喜啊!
“哪家啊?”徐女士聽不懂他們的悄悄話。她走進酒店裏,非常有劉奶奶進大觀園的既視感,看到什麽都覺得氣派,“這裏裝修的真豪華,一晚上怎麽不要個四五百。”
精打細算的徐女士非常心疼。
“不止。”熟悉物價的莫黎黎無視林故遞來的眼色,簡單算了下,回答道,“應該上千了。”
首都物價高,星級酒店套房随随便便上千。
在他們那個小縣城,一千塊錢夠普通人家過小半個月了。
徐女士和莫遠同志工資加起來,一個月也領不到一萬,哪能住得起這種地方?
“這麽貴?”平常買兩塊錢的西紅柿,都必須讓菜販子送兩根韭菜的徐女士非常肉疼。
她擡頭打量酒店屋頂,猶豫的問,“這裏能退錢不?要不咱們…”
林故料到這種情況,正想說話。莫黎黎搶先道,“退錢的話,店家要扣手續費,幾百塊錢就白送給人家了。”
“還能這樣?”徐女士進退兩難,發愁的考慮了半晌,終于咬咬牙說,“那就住吧。”
這話剛出來,莫黎黎和林故一左一右,配合默契的把徐女士推進電梯裏,壓根不給他反悔的機會。
莫黎黎得意的朝林故豎起大拇指,沾沾自喜。
她太熟悉親媽的習慣了,知道這裏一晚上的價錢後,即使林故磨破嘴皮子炫富,告訴她自己不缺這點錢,徐女士都未必肯住進去。
可只要知道不住會帶來損失,她社會主義小老百姓的牆根肯定就不堅定了。
林故正要按樓層,發現莫遠同志還在外面站在,皺眉沉思什麽。
好不容易搞定一個,現在另一個又鬧上了?
林故有點頭大,早知道就交代莫黎黎,不要說價錢,假裝這酒店是99包夜,第二天半價,能省好多事。
“爸,你想什麽呢?”莫黎黎叫了聲,把莫遠同志的魂召回來。
莫遠緩緩走進電梯裏,嘆了口氣,感慨道,“住一晚,能買多少書啊。”
果然,多少紙醉金迷,在這個迂腐的老頭眼裏都形容虛設。他壓根沒有金錢概念,心裏只惦記科學教育。
“明天陪你去買書。”莫黎黎說。
莫老師一本正經的拒絕,“不行,明天要去南大拜訪老教授。”
“那後…”她想要換個時間。
“後天要跟我去爬…呸,拜訪山腳下的書院。”徐女士說。
他們來之前,林故聽說岳父和岳母只計劃來首都呆五天。
現在看來,計劃都是拜訪周圍的學校書院,壓根沒把注意力放在莫黎黎身上。
莫黎黎顯然也注意到了,試探着問,“除了參觀學校,你們還有沒有別的計劃?”
“有啊!”徐女士高興的說,“我琢磨着你們已經在一起有段時間了,所以…”
該舉辦婚禮了?兩個人腦子裏冒出同一個念頭。
電梯正好在此時抵達入住的樓層,徐女士打個岔,把後面的話忘記了,揚起脖子看到周圍的擺設布置都覺得非常新奇。
“別說,不虧是大城市的酒店,這布置就是精巧好看。”徐淑娴贊不絕口的走到房間前。
林故掏出房卡刷開鎖,帶他們走進去。
三室一廳的大套間,還有寬敞的落地窗,從外面能看到城市的萬千燈火。
莫遠走進來轉了一圈,評價道,“太喧鬧了,不适合靜下心做學問。”
“學問、學問,你心裏就那麽點學問!”徐淑娴數落兩句,打開帶來的行李箱,把裏面大大小小的塑料袋拿出來,“小林啊,這次我們過來辛苦你招待了。”
“不辛苦,都是我應該的。”林故接過幾個塑料袋,打開都是大大小小的保鮮盒,透過盒蓋看到裏面裝了滿滿的炸肉丸、醬肘子什麽的。
“從家裏過來,也沒有什麽好帶的,你不是喜歡吃我做的飯嗎?”徐淑娴說着,又拿出兩大袋子糕點饅頭,不由分說的塞進林故懷裏,“這都是我熬夜做的,你慢慢吃。要是不夠啊,找個能開火的地方,我再給你整點。”
“這也太多了吧?”莫黎黎看得目瞪口呆,隐隐覺察到失寵的危機。
“瞧你說的,哪多了?”徐淑娴說完,用手肘怼了怼莫遠,“你看,小林是不是瘦了。”
“是瘦了。”求生欲強烈的莫遠同志連忙附和。
“那是因為他過年回來的時候,胖了二十斤。”莫黎黎近乎崩潰的說。她可不想眼睜睜看着林故,再胖個二十斤了。
然而,人家倆夫妻一唱一和,林故絲毫沒有配合莫黎黎的意思。他感動的接過那堆東西,高興的說,“謝謝媽。”
“有啥好謝的,你先拿去吃,等走的時候,我再給你搞點。”徐女士豪爽的說。
莫黎黎痛苦的捂住臉,仿佛又回到被林故一天五餐的恐怖食量支配的日子。
安頓好老兩口,林故和莫黎黎跟他們寒暄兩句,正準備離開。
臨走前,徐淑娴仿佛想起什麽,叫住林故。
“對了,剛才說到一半。我們這次來呢,主要是想你們也交往有段時間了,應該抽個空,讓兩家見個面。”徐淑娴說。
她的話仿佛晴天霹靂,讓林故定在原地。隔了會,他才轉過來,嘴角明顯的下壓。
“你們想去哪裏,我都可以陪着。如果見他們,還是算了。大老遠來一趟,我實在不想讓你們鬧得不愉快。”
“是啊,媽。”莫黎黎連忙提醒,“林故跟他家裏…”
“我知道,我并不是來讓他家裏和解的。”莫遠打斷女兒的話,站在窗邊,仿佛鍍了一層邊,凝浩然正氣,“只是,既然你要嫁過去,我就要讓他們家知道。人活着,肩上要挑一擔子責任,才能走的穩當。他該盡的義務,必須盡到。”
“對,我可不想你嫁過去,遭到公婆刁難。”徐女士跟着說,“我徐大美生出來的女兒,絕對沒有受人欺負的道理!”
莫黎黎感動的吸吸鼻子,提醒,“媽,你叫徐淑娴。”
徐女士立刻翻臉,“怎麽得了?還不許人家有個藝名?我好歹是鎮上一枝花,叫徐大美怎麽了!”
親媽氣勢太厲害,莫黎黎抵擋不住,帶着林故滾出房間。兩人抱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回到車裏,莫黎黎發愁的看了眼,“你真打算帶回去嗎?”
“當然,那是咱媽對我的關愛。”林故說的非常嚴肅,“我會努力吃完的。”
“好不容易才瘦下來…”莫黎黎嘟囔兩句,沒心情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她無力的靠在副駕駛位上,崩潰的問,“我就知道,他們這次來,肯定沒那麽簡單。你說老了老了的兩個人吧,怎麽還是異想天開啊?”
“哪異想天開了?我覺得爸媽說的都很有道理。”事實上,在林故中二的年代,也曾希望過,有個像莫遠的蓋世英雄,能替他伸張正義。
現在不想了,英雄卻出現了。
“你別對我爸抱有什麽希望,他就是空有正義感,實際上只是個窮教書的,什麽能力都沒有。”莫黎黎搖搖頭,言語間,倒是挺為父親驕傲。
她感謝自己父親從來沒有因為錢權折過腰,才能把自己培養成現在的樣子。
即使生活不盡如人意,也能永遠朝着遠方,一往無前。
“沒關系,他們要見就見好了,我安排個時間。”反正林峰那攤,他已經徹底搞定了。要是林峰企圖威脅小姐姐的家人,他肯定會徹底掐滅那個人的氣焰。
“剩下的咱們回家再談。”林故說。
“回家?回哪裏?”莫黎黎警惕的說,“不是說好你這幾天住出去嗎?”
“爸媽不是沒去家裏查崗嗎?我住着怎麽了?”
“我給過他們單元樓地址的,萬一他們明天來怎麽辦?”莫黎黎不敢讓家裏看到自己跟林故同居的樣子,堅定的拒絕,“不行,你還是住出去吧。”
“你太狠心了,居然讓我流落街頭。”林故用拳頭捂住嘴,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露出難過的表情。
“你家房産那麽多…”
“我只有你一個歸宿,你卻要抛棄我。”他一張嘴,就是一段狗血臺詞。
莫黎黎:……
最後,莫黎黎還是磨不過林故,勉強同意他住下,結果又被脫下狗皮的小狼崽,啃了一遍又一遍。
導致第二天她醒來時,意識尚且不清楚,模模糊糊的接通電話,“喂,哪位啊?”
“你媽!”徐女士愉快的說,“我們已經到你的房子下面了,在哪一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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