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全軍比試過去之後,濟南軍中排名前三小隊被放了假,而同時請了假出軍營的也不只是他們幾個,還有姚珞。

畢竟不管怎麽說曹老板雖然又給他們劃了筆錢,但那也只不過是杯水車薪。正巧也算是收到了來自許掌櫃的好消息,姚珞自然是約了個時間去見對面的大主顧。

當然不是許掌櫃糕點方面的,而是另外一樣東西。

“阿珞,你就這麽出門?”

看着太史慈從窗口探出的頭,姚珞瞥了眼自己身上的青白色麻衣表情裏多了點困惑:“怎麽,不行?”

“也不是不行……”

“那不就是可以嘛?我去一趟盛運樓,不回家用午飯了。”

随意揮了揮手中的折扇,自從進了軍營後姚珞也不再做少年打扮,不過頭發卻也沒有梳丫髻,而是直接在腦後綁了個馬尾。她額前的發似乎一直都留不長,索性就往旁邊梳了當劉海。

作為濟南城比些富戶士族都要有名的多的少年郎,姚珞要出仕這件事兒實在是有些複雜,卻又有點讓人松了口氣。原因無他,畢竟橋玄的身份也不是那麽的難查到,天天作為被對照的那個當然不好受。最關鍵的是,姚珞她是個姑娘——

“看看人家,十一歲就出仕給國相爺當謀士,再看看你?混吃等死,還不起來念書!”

“……”

不僅躲不過,結局還更加悲慘了。

濟南纨绔們看着街上換成女裝卻依舊挺拔利落的小姑娘,哪怕她長得再好看也只會讓人咬牙切齒,完全沒有絲毫什麽欣賞調戲的想法。姚珞倒也并不意外,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些許,走到濟南最好的酒樓裏看到了格外眼熟的店小二。

“姚先生,今日怎來了盛運樓?”

“那自然是有約,我一個人可吃不起你們家的飯。許掌櫃呢?”

也不知道是單純開玩笑還是真的這麽想,姚珞笑眯眯地看着店小二,跟着他走上了二樓的雅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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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兒了,姚先生有什麽需要盡管說,可要來杯蜜水?”

“我沒錢,你請我?”

“嗨,咱東家也喜歡來聽您說書,一杯蜜水罷了,您喝得慣才最好。”

對着店小二道了聲謝,走進門的那刻姚珞看着許掌櫃坐在下首也不在意,微微擡頭看着那位似乎很和氣的男人彎腰行了一禮。

“珞見過糜商,您能抽空前來,實在是感激不盡。”

她的語氣并不輕佻,卻也并沒有太緊張鄭重,雖然行禮略有些過大,但語氣再加上她的稚齡與認真的臉,反而有種說不出的熨帖感。

“這位便是姚先生,自古英才出少年,姚先生果真好風采。”

沒有用相貌或是氣質一類來稱贊對方,也沒有張口就來個“姚小姐”,而是用了濟南人最熟悉的稱呼。然而這位年輕的商人看似了解她,姚珞卻從他的眼睛裏捕捉到了對自己的輕蔑與厭煩。

不想來做生意的商人?有意思。

彼此見禮後再度入座,小二也适時送來了給姚珞的蜜水。看着她對着小二道謝而小二也并未有過于惺惺作态,糜芳注視着這位據說已然在濟南國相府出仕的小姑娘在心中冷笑,瞥了眼旁邊眼觀鼻鼻觀心的許掌櫃卻沒再開口。

“既然糜商找到許掌櫃說要與我見面,那必然是想要談買賣了。”

喝了口蜜水姚珞也懶得再扯皮,放下手裏的杯子直接開門見山:“所以糜商很是看好我的澡豆?”

在濟南這幾年姚珞也不是什麽都沒做,或者說正相反,她和橋玄以及太史慈三個人幹了很多事情,研究出來的東西也格外多。其中她做的最早最快的,那當然是穿越必備品肥皂。

或者說也不完全是肥皂,肥皂需要用油太多,這年頭肥肉比瘦肉貴多了,她也沒那個機會搞到太大量的油脂。因此對比肥皂,姚珞選的是魏晉時期更流行的“澡豆”。

這玩意做起來很簡單,綠豆熬成粥然後再往裏加進去皂莢和各種藥材粉末就行。簡單粗暴還好賺錢又方便用,放點香料就可以賣個高端貨,最簡單的那種村口都能賣。但是那個時候橋玄卻将她做的大部分東西都封了起來,警告她不許随便把這些東西拿出去。

考慮到那個時候她以為橋玄只是個普通念過書的老頭,姚珞也不覺得橋玄的擔心有什麽不對,認真答應了也就自己家洗洗。至于現在嘛——

有曹老板這條大腿在,他老爹還在當大司農在漢靈帝面前可會撈錢也說得上話,不把澡豆拿出來賣點小錢錢當軍費那可是真的浪費。

再說現在許掌櫃也上了船,能不能提前把徐州的大魚給釣兩條過來,就看現在了。

姚珞心思轉的很快,但她面上依舊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樣,也不戳破糜芳本人居然來到濟南這層,聲音清亮卻并不如之前那樣能傳得很遠:“拿出來自然就是要做買賣的,只是糜商有想好要怎麽賣麽?”

她不能表現得是在求糜家,求人辦事最低級,與其這種把主動權交在別人手裏,還不如讓糜家過來競标。

至于糜家的競争對手?

曹老板手下的那位做生意幾乎遍布洛陽,與曹昂關系極好甚至于還算搭了皇商邊的衛茲,大約現在正在怒罵去要錢的夏侯惇。

也沒事兒,最多過個兩刻鐘他罵完也過來了,正好可以來給糜家多點壓力。

“這種澡豆确實好用,只不過其中也并無太多利潤。”

哦豁,就用了點綠豆啥的,沒利潤你騙鬼呢!

聽到這句話時姚珞掃過對方頭上那頂白玉冠以及似乎沒有多加掩飾的白玉扳指,再看着他身上的那身綢緞還有袖口的暗紋,實在是想翻個白眼。

如果說是話術也就算了,如果是真的這麽想,她都直接開口問了還不給個價,那就別怪她無情。

“那便這樣吧,既然糜家不願,自有人願意。”

姚珞直接将杯子一推站起來,似笑非笑地看向了眼前這位商人:“也是我對糜家期望太高,失陪了。”

“啊?姚小先生,您,您不多談談?诶喲瞧我,姚小先生應當是第一回 吧?糜先生對不住,姚小先生向來直來直往,哪有聽了半句就要走人的?開個玩笑,開個玩笑。”

跪坐在旁邊的許掌櫃聽到這句話立刻伸手把人給攔了下來,先對着姚珞苦口婆心一陣勸,然後再笑着與不屑的糜芳連連彎腰:“這澡豆可不得了,大家都喜歡,再說上回姚小先生還配了個桂花味兒的,那真是好聞得不得了,我夫人喜歡極了。”

“這有什麽,反正也不值錢。對了,我還有美白款,不知道許夫人要不要?”

姚珞依舊淺笑着站在那邊懶得再開口,只能說糜芳現在還年輕,要是再過五年,怕是打死他也說不出這種話。

“好說好說,就是糜先生……”

“若是再說什麽‘利潤不高’,那也不用談了,糜家不過如此。”

小姑娘并沒有表現出什麽嘲諷,只是表情平靜地訴說着她的想法:“糜家向來以儒商稱道,但用此類話術也有些過于自大。”

“若是看之前那些,确實并未到能夠讓人在意的程度,因此——”

“但要真不在意,來的會是糜家二公子?”

在姚珞看來糜芳此人并不可信,要知道這位可是膽大包天,都能在戰時倒賣劉備的糧食兵器給正在對戰的東吳。而他的叛投直接、或者也間接導致了關二爺被殺、兄長糜竺羞愧而亡。要是糜竺的話還能稍微談談,姚珞也并不是看不上歷史,而是糜芳确實沒有那麽讓她重視。

她本來覺得許掌櫃作為鈎子釣過來這麽條魚已經是大喜,那既然糜芳已經表露了他的短視以及明顯對自己的輕蔑還有不在意,那為什麽不讓端正态度的那個成為手中魚竿?

再說,又不是歷史上不留名字的人就注定愚笨,當年跟着劉邦打天下的那群人不也都是屠戶農夫之輩,跟對了人照樣能夠一飛沖天。

另外衛茲這是有多氣,怎麽到現在還沒來?罵夏侯惇就這麽開心麽。

最後于糜芳行了一個挑不出錯的禮,姚珞轉身大步走出雅間,還沒兩秒就聽到了後面同樣匆忙的腳步。扭頭看着在自己身邊皺緊眉頭的許掌櫃,姚珞刷得一下打開扇子,臉上的笑容裏多了點深意:“怎麽,不應該去好好與那位貴客說說話麽?”

“瞧您說的,您讨厭的人,我又怎麽可能和他多交往。”

許掌櫃步伐也輕快,總算是出了口惡氣般憤怒:“一路上可聽着他貶低咱們濟南,好歹也要和氣生財我才壓着。而且聽您說還是糜家二公子?若是真的二公子,這糜家……”

“這糜家大概也穩了。有這麽一個二公子,大公子只要有點腦子就能坐穩家主,避免兄弟相争。”

一時之間竟不知道阿珞這句話到底黑了多少人,許掌櫃苦笑幾聲搖了搖頭:“但我還是将您吩咐的辦砸了。”

“不,能夠讓我見一眼糜家人,你的敲門磚就沒給錯。而且按照糜家這樣的态勢,我更懷疑我以後會忍不住動手。”

腦中閃過糜芳身上的衣服以及頭上那頂白玉冠,姚珞在心裏速算了個價格微微低頭又擡起,一路走到自己常去的茶攤大大咧咧坐下,喝了兩口大葉茶才算舒了口氣:“爽,還是這個最舒服。”

“瞧您說的,這兒怎麽比得過盛運樓的蜜水?”

“許掌櫃,這你就不懂了吧?喝茶是和不喜歡的人喝開心,還是和喜歡的人喝舒坦?”

姚珞對着小二舉了舉杯示意他加滿,随即看着周圍仿佛一波波傳出去的“姚先生來茶攤了”微微一笑,摸出袖子裏那塊醒木,猛地在桌子上一拍:“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我給大家講講在軍營裏的事兒。俗話說得好文無第一武無第二,說到咱們濟南軍,前日全軍大比,最勇猛的妙才營長卻也在擂臺戰上敗下陣來,猜猜看,是誰把他給打下去了?”

“莫不是太史小哥?”

“太史小哥厲害的是弓,騎着馬那嗖嗖的,好看又厲害,就是看起來不怎麽壯,擂臺怕是會差一點。”

“那是不是元讓将軍?元讓将軍也厲害,不然怎麽是将軍呢?而且他還是妙才營長兄長,兄長當然比弟弟厲害!”

“上回那徐小哥,當了姚小先生護衛的好像也挺行,我猜是他。”

這個時候衛茲剛匆忙罵完了來要錢的夏侯惇,準備去再狠狠批一頓姚珞。然而他走在街上時卻看到不少人都興致勃勃,朝着城中一條街沖了過去。

“這是……在做什麽?”

略有些好奇地跟着人流走去,秋風送來的除了隐約的桂花香氣以外,還有着那高昂而清晰的說書聲。

“典壯士入山時,只見一只吊睛白額大蟲對着他昂頭就是一聲長嘯。他卻分毫不懼,反而略微擡頭,同樣對着那大蟲怒吼着率先沖了過去。”

恰到好處的停頓讓所有人有空發出驚呼,衛茲看着那坐在茶攤中眉飛色舞的少女與那一字一句說着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典韋打虎,環顧四周在聽聞此人是曹國相護衛時驚愕又崇拜的表情,突然低低地笑了起來。

本來他還在擔心姚珞以稚齡掌控濟南軍,若是過于驕傲自大怕是會對曹操不利。然而現在不管是他在濟南看到的,還是她現在說的故事,都讓衛茲可以肯定一件事。

“她怕是孟德來濟南後,做得最劃算的一筆買賣。”

作者有話要說:  澡豆是魏晉時期流行起來的,阿珞提前搞了一點。不做肥皂是因為油脂難弄,曹老板還沒錢【喂】,在沒有現代化工業的支撐下肥皂并不是很好做,也不好賺錢。

衛茲這人家裏可有錢了,陳留人,一家就能拉起五千人部隊,是個土豪。這位還是曹老板的爹曹嵩這個大富翁讓曹老板去找的,一直資助曹老板。但是他死的太早了,讨董卓的時候死在荥陽,然後曹老板沒錢了,開始走上犯罪道路去摸金……【等等

所以阿珞也稍微犯了點唯信歷史的錯誤,不過她很快就會改掉。

糜家糜竺确實靠譜,糜芳是真的不行,現在尤其他還年輕。跟着皇叔時候大約是不敢動作,一個人在外面就開始了,三國志裏面的評價都是私好攜貳。而且說個題外話,隔壁即将辦奧運會那家的奧委會會計頭子跳電車“自殺”了,而在糜芳守城之前糧倉被燒拿不出糧,有異曲同工之妙【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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