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躺在床上的徐福他看着窗外,表情略有些焦慮。現在已經是秋日天氣漸漸轉涼,身上的傷口處理過也算是沒有了發炎的危險。青年人恢複也快,如今他清醒的時日變得越來越長,但也讓他越來越有些急躁。

夏家村已經很明顯不一樣了,或者說,所有夏家村的人應該已經都不是普通的村民,只有男人的村落已經全數變為了“黃巾軍”,他都已經足夠小心卻還是被發現了端倪。只不過不知為何毒打之後他并沒有直接被殺,而是被其中一人給帶了回來。

雖說隊裏的大家都已經被他悉數趕走盡快去找太史慈彙合,同時他也給之後的餘縱留下信息讓他趕緊去告訴姚珞。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餘縱也死活留在了夏家村裏,晝伏夜出不知道在做什麽。

門被無聲地推開,走進門的青年有些擔憂地快步上前,看着徐福的樣子沒忍住還是勸了一句:“都說了少思慮,你都這樣了不忙着養傷,跑不出去的。”

徐福也沒反駁,只是躺在那邊合上眼睛繼續開始思考。他現在可以肯定姚珞與夏侯淵已經明白夏家村并非“淫祀”而是有黃巾賊作祟,但是他們什麽時候能到?

先行與前鋒之間他們算好有空出五天,外面太史慈應當已經做好圍攻準備,但是姚珞與夏侯淵未到他們不可能——

感覺到身上的繃帶被斯拉一下扯開,然而就算對方動作再小心,傷口牽連得讓徐福抽了抽嘴角,勉強又睜開眼睛笑了笑:“您這話也有道理,但咱們軍師說過人要是不多動動腦子,和外面的蘆草有什麽區別?”

風一吹,就全倒了。

“這樣啊,這話我沒聽過,好像講的也挺對。”

看着手邊居然還有一碗藥,徐福略微睜大眼睛看向對方,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了外面細碎的腳步聲。眼前的青年突然皺起眉,轉身難得大聲吼一句後抄起了旁邊放着的長.槍,語氣變得鄭重了不少:“放心,我在這兒你就不會有事。”

“恩公大恩,元直來日必報。”

“那也不用,只是舉手之勞而已。”

外面已然響起了喊殺聲和哀嚎,聽着就知道應該是濟南相的軍隊已經到了夏家村。前兩波流矢放完弓箭手齊齊退後,村中一共也不過是五六十人,将近一半就直接倒在了村口上。後面騎馬的兩個人一個看起來面露兇狠,而另外一個看起來甚至于還像個年歲格外年幼的小姑娘,面對着已然騰起的血腥味卻沒有絲毫的變臉。

“知道我要說什麽吧。”

“是!”

就在對面喊殺的時候小姑娘擡起手,鼓聲隆隆響起時沖殺過來的步卒五五散開,為首的矮個持盾沖鋒,将人推倒在地後盾猛然下擊直接壓斷了對方的喉嚨。左右各一人一枚手盾護衛,同時另外一只手拿着長杆往側面捅出,直接把最後面沖過來的敵人往另外一個同樣的五人陣推了過去。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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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名黃巾賊被推過去的瞬間兩把閃爍着寒光的刀劍刺出直捅對方心窩。他們的五人陣也沒有停留,解決幾個就迅速收刀繼續向前。兩邊甚至于三方互相配合,喊殺聲開始逐漸減弱,到最後留下的寥寥黃巾軍互相背對着拿刀,在看到手持長.槍從房中出來的人時大喜。

“曹賊!你們有本事,就和咱們單挑!!”

“單挑?”

夏侯淵原本還在咂舌于姚珞教給濟南軍的五人陣,聽到這話大喜過望,提着自己的刀直接殺了過去:“好家夥,讓我來看看是誰,居然——”

“不不不,雲并無與夏侯将軍交戰之意。”

提着長.槍的人表情略顯尴尬,轉頭看向那些被捉住的人時甚至于輕輕嘆了口氣,對上姚珞的視線時索性把槍往旁邊一放:“你們又何必如此?我之前還總認為黃巾軍不過是活不下去的百姓,然而現在看來……”

“不過是一群以一己之私想要颠覆朝堂,心中毫無憐憫之心的暴徒而已。”

姚珞看眼前這個年輕人似乎不敢說下去,索性幫他把話說完,同時對他深施一禮:“多謝您傳出消息,也多謝您救下元直。”

“這,這倒是不用。”

青年手忙腳亂地回了個禮,看姚珞的年齡更是臉都漲紅不少:“哦對,那位徐元直傷勢尚可,餘子越無事,應該是已經前往下縣提前安排。”

“多謝這位壯士。”

幹脆利落對着他一拜到底,姚珞聽着夏侯淵那氣勢十足的嘲笑伸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所有人就看着他們的營長嘎得停下,縮着脖子轉頭:“軍,軍師?”

“清點傷員,統籌安排交給你了。領隊前往剩下幾村以點破面也鬧不了多久,但現在我倒是有點好奇。”

看着眼前已然綁住了的黃巾軍,姚珞也不管他們面上那種惡意,淡定地抹去吐在自己面上的唾沫,順手還往夏侯淵袖子上擦了擦,看得那位青年有些想笑:“如今濟南國人人富足,家家有餘糧,而你們卻殺了夏家村全體上下四十八口人,到底誰才是賊。”

“嚯,還是個小女兒,年紀那麽小就混在軍營裏,怕不是個浪的。怎麽,要哥哥我——”

“幹什麽,你們別打他腦袋,打傻了怎麽辦呀,我又不會因為這種事情生氣。”

聽到這種話姚珞反而笑了起來,上上下下看了對方一眼,索性又着重盯着他的臍下三寸語氣揶揄:“俗話說得好,越缺什麽越要什麽,這麽在意我看來你的确不行,好~可憐哦。”

“……”

姚珞也懶得再聊這種沒營養的陰陽怪氣,看着旁邊人已經把人身上的東西都搜走時才上前一步,低下頭盯着他的眼睛聲音冷漠:“屠村的時候你們就應該要知道,你們也有被屠的一天。殺你們五十個不過用了我們這邊五個方陣。我帶來了兩百人,你猜猜看剩下的人去哪兒了?”

“你——”

“你雖然說着侮辱我的話,語氣又格外着急,更有引我注意讓我放過周圍幾人的意圖。盯着說‘曹賊’而非夏侯,看來是和我東家結怨,而非別人。”

黃巾軍雖然說已經被消滅不少,然而春風燒不盡,總有些許漏網之魚。只要漢靈帝繼續不當個人,就總有黃巾軍繼續聚攏的時候。

濟南國這個豐年大家都能吃飽,在基數大的情況下再加上曹老板有軍功在今年濟南國的稅還免了,當然是每家每戶都有盼頭。再加上濟南軍操練、曹老板幾條政令下達以及自己對他這位曹青天不留餘力的宣傳,如果要有個民心指标滿分一百怕是直接能上95。

更何況是背靠大明湖、還有魚類資源的夏家村,用典韋的話來說就是吃飽了撐的造反呢?

所以夏家村的人已經沒了,留在夏家村的必然不是普通村民。

“我猜猜看,能夠盯着濟南來,絕對是被我家東家打怕了。不是波才,颍川黃巾滅的太早,東家出力不多。最出力的,應當是汝南郡一帶。”

看着對方的表情随着自己的一字一句不斷變化,姚珞也并非是害怕,只是略微退後半步拉開距離免得對方又吐口水。她雖然有心理準備,但那也真是太惡心了:“所以汝南郡一帶被我東家打成那個慘樣,也只有一個人了。我說的對麽,汝南郡黃巾軍渠帥,彭脫彭将軍?”

夏侯淵嘶了一聲,扭頭看着表情扭曲的彭脫和那個青年一起全傻了:“軍師,你,你怎麽推出來的?”

“妙才你想想,能夠知道妙才你這張臉的會是什麽級別的黃巾賊?你也就跟着東家去了汝南郡吧?那肯定是在汝南遇上的,地位還不低。”

姚珞翻了個白眼,看着眼前像是已經徹底放棄了的黃巾軍統帥也不出言招攬。夏家村這一場練手已經基本達成了,新兵都上了一次完美的最初戰場,受傷最重的一個人是不小心扭了手腕,其餘不過是擦傷或者太緊張自己把自己劃傷,無人死亡。

這樣的戰損比無論怎麽說都很好看,但是姚珞開心不起來,一點也不開心。

“你殺了整個夏家村。”

“呵,那又怎樣?”

“不怎麽樣,我本以為你們做樣子好歹也會留幾個女人小孩,然而到最後男女老幼一個也沒放過。我來猜猜,大約是所有人都在你腳下哀求這種感覺很好,對吧?”

姚珞臉上似乎有着淡淡的笑意,然而就是這種笑意卻讓夏侯淵都愣住了。那位青年同樣驚愕,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到了彭脫的大笑:“不錯,不錯,好極了,那真是我此生除了當上渠帥以外,最痛快的一天!”

“他們求我,求我有用麽?就和當年我求那些官老爺一樣?有用麽?他們想活下去,我就不想了?”

“嗯,确實沒用。”

“小女娃子我和你說,曹賊不過爾爾,蒼天已死,黃巾當立!”

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天下什麽時候才能大吉?所謂大吉又是什麽?跟了黃巾軍能夠搶劫,揮刀沖向最弱者汲取寥寥快感,從而覺得自己是個人——

不,那也并不是人了,不過是弱肉強食的野獸。

“姑娘,小心!!”

在聽到那青年聲音的時候姚珞已然反手抽出了腰間的長劍,感覺到手中的力量以及身體一寸寸被劈開的質感時姚珞表情沒有任何變化,扭頭看到握住匕首朝着自己沖來的一位俘虜迅速制住他手腕。她左手用力扭下奪刃,後腳尖勾着那把掉落的匕首踢到旁邊,輕輕地嘆了口氣。

“你殺了我,才是真的沒有任何好處。”

迅速将手中的長劍抽回,姚珞扭頭看向除了彭脫以外所有黃巾軍都被就地斬殺血流成河的模樣,嘴唇蠕動着像是在說話。

“說罷他親自提刀當場斬了十來貪官,端的是血流成河……”

“軍師,軍師你還好吧?”

“你們放心,我沒事。”

扭頭看着除了濟南軍與彭脫以外已經徹底沒有聲音的夏家村,周圍的血腥味開始彌漫開來,姚珞甚至于做不到深吸一口氣。她将劍拿這橫在自己的身前,語氣平靜得連自己都有些覺得詫異。

“清點所有兵器,盡可能找到還活着的人。另外去了的……也另尋一塊埋骨地,遷墳合葬了吧。黃巾賊不能報軍功,對外宣稱斷其淫祀。元直小隊所屬留下照看元直,康複後速歸濟南城報與東家。剩餘人按照餘子越留下标識急速前行,斬滅‘淫祀’,不得有誤。”

“是!”

“至于這彭渠帥。”

拿着劍的姚珞終于勾起嘴角,站起身走到了他身邊:“我聽聞張角曾有一法,胸前畫符可刀槍不入,百姓奉為神跡。不少人因此騙世人供奉,又被稱為活祠祠主到處斂財,百姓苦矣。”

“你,你想——”

“我說了,濟南國沒有黃巾,只有淫祀。若你身上貼符而被刀槍所入,是你心不誠。”

濟南國裏絕對不能有黃巾,如果說有黃巾的消息傳開怕是會有不少人渾水摸魚,尤其還會模仿他們行事,整個後方連帶着北海郡都要又一次亂起來,所以——

“今日活捉彭祠主,彭祠主見狀竟煽動村民抵抗濟南軍,是為作亂。其人為禍相見,須當衆極刑,以儆效尤。元直小隊順帶看住他留他一條命,回濟南剮了。”

“是!!”

捉住了彭脫之後基本後續都沒有太大的抵抗,有些黃巾賊也沒來得及全部替換掉村落裏的人就被抓了個正着,被濟南軍直接斬殺。餘縱一路留下路标的同時也讓周圍村落提高警惕,到最後一處時甚至于村民二話不說把生面孔全都綁起,看到濟南軍過來時一個個幫忙送了過來。

看着眼前這一幕青年不由得咂舌,再看着那些村民一個個對着姚珞格外殷勤的态度還是沒忍住,策馬跟到她身邊開口:“在下常山趙雲,剛才聽聞夏侯将軍所言,姚小姐可是曹國相軍師?”

等等,你說你叫趙什麽?什麽雲?

面上雖然還能憋得住,但姚珞內心已然目瞪口呆,頓了好久才緩緩點頭:“是,趙兄有什麽想問的?”

“我……那個,嗯,就,我問問我能不能來濟南待一段時間?”

看着他有些腼腆的模樣姚珞深吸一口氣,調整好表情帶着點笑開口:“那是自然,趙兄幫忙大忙,我們濟南上下都得感激您的傳報,有什麽不行的。”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能來你們濟南軍看看麽?”

啊,這算是自投羅網?

察覺到旁邊夏侯淵慫恿她趕緊答應的表情,姚珞反而思考了一會兒,看向趙雲時表情裏多了點鄭重:“雖說這話有些難開口,但我還是得說濟南軍投軍的時間已經過去了。”

“……”

姚珞!你發什麽瘋!!

“規矩在此,不可更改。若是您要來軍中參觀只能以此恩相抵,不知趙兄可否承應?”

“沒問題,那就麻煩姚軍師與夏侯将軍了。”

趙雲當然知道自己要求有些過分,再加上他本人并不覺得只是送封信救了個人算是什麽大恩情,反而是姚珞這邊有些虧了。看他一口答應下來夏侯淵先是松了口氣又有些不滿,但在看到姚珞從剛才開始到現在表情都沒變過的模樣再次不安起來。

看上去好像沒啥問題,可他總覺得姚珞的狀态不太對。要知道第一次哪怕是動手切肉都要做足準備,更何況是真的殺了個人?

姚珞她,是真的沒問題麽?

将彭脫運往濟南砍了,徐福躺了兩三天也重新變得活蹦亂跳,姚珞的第一次出征總算是收了個尾。難得在家中歇息,太史慈看着在燈下淺笑着的姚珞張了張嘴,想着夏侯淵慌忙找自己說姚珞這些天睡不足兩個時辰也不知道怎麽勸,只能幹巴巴地憋出一句:“阿珞,你早點休息。”

“我知道,寫完這個報告就去睡。”

就去睡?

她睡不着。

只要閉上眼睛就能想到自己第一個殺掉的人倒在自己面前舉着匕首,堅持他們才是對的,她才是敵人。那個人注視着自己,仿佛每時每刻都在發出詛咒;而殺人的手感始終停留在自己的右手上,偶爾摸起筆都有種自己在提着劍即将殺人的錯覺。

殺人……

她不是真的十一歲的小姑娘,但當時沒有吐還能再後續布置下來,也真的只是憑借着本能在行動。

現在休息了反而開始痛苦,想要吐又沒法吐出來,身體需求肉食也不會覺得肉不好吃,夢裏偶爾驚醒不過也不會記得夢見什麽,精神卻實實在在慢慢衰弱下去。

她得自救。

手裏的筆無意識地落下又擡起,姚珞看着已經廢掉的竹籌良久,最後仿佛是想起了什麽把它翻到背面,在第二天把這枚竹籌包好送去了信使的地方。

“姚小先生,這是要送信?”

“嗯,麻煩你送到東郡了。”

這件事情沒法和所有人說,仔細想想哪怕是太史慈他也比自己先一步。因此到最後,大概也只有他能給自己一個答案。

姚珞對着信使笑了笑再送上一份禮物,看着他離開後才回頭離開。路上她偶爾聽到幾個人對着自己打招呼,點頭應和時握住袖子裏的醒木走向了茶攤。

她問的問題很簡單,他應該很快就能回信。

陳宮——

你,殺過人麽?

作者有話要說:  大肥章來惹,大家端午節快樂【我就要說快樂,放假不快樂麽?劃龍舟吃粽子不快樂麽?超快樂!

①弱化版戚家軍鴛鴦陣,戚家軍的鴛鴦陣還需要火炮遠程打擊,這裏科技水平跟不上,弄了個簡化版。另外有參考“三朵金花”戰術,就是當頭一炮散陣型,兩側再來一炮給予壓迫感,最後合而全殲。

沒想到吧,是趙雲噠!不過這會兒雲妹暫時不會來曹營,但牆角已經松到推推就倒了【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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