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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娘破口大罵道:“殺千刀的,誰撞了我家的門!”正想繼續罵去,卻見一個穿了衙差衣服的黑面大漢騰騰騰幾步走了進來“你是陳家阿鄭?你窩藏人家逃奴的事兒發了,速速把人放了,若不然就跟我去衙門一趟。”

小桃娘谄笑道:“差人哥哥玩笑了!我家哪裏窩藏了什麽逃奴……”

那差人正是錢奎,他一聽這話便冷笑道:“李家的女使小桃不在這裏麽?你哄騙官差,可是想挨板子!”

小桃娘忙道:“她是我女兒,哪裏是什麽逃奴。”

錢奎道:“主家已經跟了來,去找你們裏正了,人家契書都帶來了。你把人家買下的女使扣下不還,不是窩藏逃奴是什麽?”

小桃娘有些膽怯,卻還是梗了脖子道:“我都跟她主家說了我閨女不幹了,回頭把錢退他。”

錢奎正要答話,卻聽得一聲嬌笑,卻是歐溫儀走了進來,她與韓桂花一左一右侍奉在李想身邊,一旁跟着個須發花白的半老頭子。還有一些看熱鬧的村民也湧了進來。

歐溫儀笑了一聲,便沉下臉來“奴長了這麽大,頭回聽說契書是這麽用的?随便簽一紙契書,先領了十年的報酬。等女兒在別家給養的水靈了,便哄回家裏轉手再賣了別人!青天白日的,就這樣詐人錢財,當我們主人好欺負麽?”

小桃娘也是個潑的,當即跳腳道:“誰詐你們的錢!我把身契錢還與你家就是!”

“紅口白牙的,錢在哪裏?”韓桂花嗤道:“再說你想簽就簽,不幹了說一聲就能交錢走人,那契書是寫着玩的麽?錢奎哥哥,奴奴問你一句,衙門裏這樣子不守信用的人要怎麽罰?”

錢奎被韓桂花一聲哥哥叫的身子都麻了半邊兒,又被她瞪了一眼才趕緊端正了表情道:“起碼要罰三倍身契錢,十有□還得打板子!”

錢奎并不是正式的衙差,哪裏知道多少律法,他純粹胡說八道的,但是說的也不算太離譜,所以哄這些村民足夠了。裏正早被氣得臉都漲紅了“陳阿鄭!你給我閉嘴,快放了你女兒出來,咱們村幾十年都沒出過作奸犯科的事兒,你莫要把我們整個村兒的臉都丢光了!”

這時節人們很要名聲,而且從來沒有一個人一家人的事兒,名聲這東西都是論片兒的!一個人犯法,別人提起來都是某某村的誰誰誰,實在太丢人了,裏正這麽一說,村人們也都七嘴八舌的講開了“阿鄭你折騰夠了吧!全村的臉都被你丢光了……”“去了衙門要扒了褲子打板子的,阿鄭你是想讓大家夥兒看看你的屁股白不白麽……”村裏人說話粗俗,倒是很有用,小桃娘氣的夠嗆,可還是罵罵咧咧的去開了門,沖裏頭喊“還不給我滾出來,躲在裏頭裝死人麽?”

話音未落,小桃就跌跌撞撞的沖出來,只不過過了一天,她似乎就瘦了好多,頭發蓬亂,身上裹着一條破破爛爛的單子,她一口氣沖出來直奔到李想面前,張嘴想說什麽,卻一下子軟倒在地。

李想忙過來把小桃抱起來,卻發現她的身上燙的吓人,再一摸,她單子下面竟只有裏衣“小桃的衣服呢!給我拿回來!”

小桃娘嘟囔道:“呸,什麽李大官人,連身衣服都舍不得……”話音未落就被韓桂花一巴掌抽了出去“偷了我家的衣裳,還敢在這裏嚼舌頭!”韓桂花在家就是做慣農活的,雖生得窈窕,卻有一把子力氣,這一巴掌扇出去小桃娘的臉登時就腫了半邊,這女人一輩子只有她欺負別人,哪裏吃得過這樣的虧,當即跳起來便想罵人,卻被裏正一眼掃過去,讪讪的回了房,不多時拿了件兒棉袍出來。韓桂花伸手接過來,反手就又給了她一耳光“把裏頭的棉花給我拿回來!一兩綿一百文,你起碼掏走了一斤,算算這是多少錢!夠不夠打你八十棍!”這小桃娘顯然是聽女兒說了這衣服必須還給主人,所以竟想出了這樣的馊招,把裏面的棉花給掏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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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娘拿了小半籃棉花出來,這次她死活不敢往韓桂花跟前湊了,伸手遞給了一直沒說話看着十分溫和的杜十一娘,杜十一娘接過來掂掂分量,冷冷的說道:“還差四兩……”小桃娘急道:“哪裏有四兩,最多不過二兩……”說了半截看杜十一娘沖她笑,這才知道中計,只得讪讪的又提了籃子回去裝棉花。

原本一些村人對于李想這樣嚣張的打上門來是不高興的,畢竟這是他們的村子,可看到這個時候一個個也沒話說了,全村的臉都被這家子丢光了,女人不用說了,混賬到這份兒上實在少見;她家的漢子也是奇葩,媳婦被人揍,他躲在屋裏連個頭都不冒;還有他家的兒子,今年也十一二了,母親為了他要賣姐姐,然後被人打,可他從頭到尾連個屁都不放,這都什麽人啊!

李想見杜十一娘又接回了籃子,懶得再與小桃娘多說,抱起小桃就往外走,他早解了披風裹了小桃,想趕緊帶小桃回家,卻忽聽小桃娘一聲慘叫,扭過頭,卻見她拽散了頭發在地上打滾兒“沒良心的小犢子,我養你養了十幾歲,你現在攀了高枝兒,就要眼睜睜的看你爹娘看你弟弟死啊……”

李想十分煩躁,不願搭理這瘋婆娘,想抱了小桃直接走人,卻不妨一低頭,看見小桃緊閉着眼睛,可眼淚卻刷刷的流下來。李想咬咬牙,扭過頭沖小桃娘喊道:“閉上你的嘴,想要怎樣,說罷!”

小桃娘的哭聲戛然而止,她一個翻身麻利的坐了起來“我養這個女兒,才賣與你一百五十貫,再過六年契滿,她都二十了,還值什麽錢!你既然這麽喜歡她,那就再給我三百貫,我把她整個兒賣與你,以後是死是活我都不管了……”

李想怒極反笑“你可知道這樣一來小桃就要一輩子為奴再不能翻身!”

小桃娘唾了一口“呸!什麽再不能翻身,賤人賤命,她還想給誰家做正頭太太不成!我生了她養了她,便是叫她去死,也是應該的,這會子不過是拿她換幾個錢,算什麽!官人財大氣粗,三百貫又算得了什麽……”

她正唾沫橫飛的說着,一邊歐溫儀冷笑道:“藏了逃奴,沒罰你錢就不錯了,這會子還想敲詐?錢奎哥哥,還是得麻煩您,咱們去衙門說話吧!”

歐溫儀開口,李想就知道沒自己說話的地兒了,果然不過一柱香的功夫,三百貫便被削的只剩下一百貫,裏正做了見證,重新立了契書,從此小桃就完全是李想的私人財産了。

盡管小桃家明顯是小桃娘做主,可訂立契書卻需要家裏的男人按手印,小桃爹畏畏縮縮的從屋裏出來,看裏正為他們寫好契書,給他們念了一遍,便想伸手去按紅泥,小桃娘忙攔了他“等等,叫阿梁給咱們念念。”

裏正知道她的脾性,也懶得生氣,便站在一邊兒等。李想早把小桃放到了車上讓馮四先趕了車帶她回去看大夫,杜十一娘則跟車照料——女孩子就是心細,車裏竟放了被子,溫桶裏還帶了姜茶。這會兒李想見小桃娘跑回屋裏,一會兒門又開了,裏面晃晃悠悠走出個幹瘦的少年來。

這少年長得與小桃有三四分像,那副幹瘦的樣子與他母親極為相似,這會兒滿院子的人,他卻像誰都沒看見似的,徑直向他父親走去,小桃娘飛跑着跑到前頭,把小桃爹手上的契書拿了過來遞給兒子,谄笑着說:“阿梁給阿娘念念……”

叫阿梁的少年皺皺眉,嫌棄的看看他母親的手,用指尖兒拈了那張紙過來念了起來:“茲有陳氏二娘,年一十四歲…………”他的語氣平淡,似乎念的不是他親生姐姐的賣身契,而是日常功課一般。他幹幹巴巴的念完:“永賣此女,從此生老病死各不相幹,立此為憑。”,才念完,就忙把那契書塞回小桃娘的手上,皺着眉道:“還有事兒嗎?沒事兒我就回屋了,今天的功課還沒背完呢。”

小桃娘忙不疊地說:“沒了沒了,阿梁快去讀書吧!”

李想過去曾是個宅男,可他從未想過這世上居然還有這種宅法!姐姐要被賣了,他心裏頭卻只有他的功課。可轉念一想卻又悚然而驚,有那麽段時間,他表現的跟這個家夥的樣子是多麽的像!那時候,他因為不懂人情世故,失去了研究院的工作,怨憤不甘卻又無計可施,只能龜縮在家裏靠母親微薄的薪水養活。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圍的人周圍的事漠不關心,處處冷眼旁觀,見到別人的不幸甚至連一點點同情都欠奉……那時候的自己,卻自認為比別人透徹明白。

李想搖搖頭,還好,還好,他終于還是走出了那個死胡同,畢竟他有一個懂得愛與奉獻,也盡量教他明白這些的母親,而小桃的弟弟,很顯然,沒有這個條件了。

作者有話要說:注1:虔婆,中國古代傳統的女性職業“三姑六婆”中一種,指開設秦樓楚院、媒介色情交易的婦人,亦即是“淫媒”。

其實說白了就是老鸨的意思,而用這句話罵人則是相當難聽的罵人話,罵中老年婦女“老虔婆”就跟罵年輕姑娘“婊子”差不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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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感謝好基友赈早見琥珀主,我最怕寫壞人了,不知道可以怎麽壞,也不懂刁鑽刻薄的人可以怎麽刁鑽怎麽刻薄 ,從昨天那章小桃娘出場,到明天下一章徹底落幕……小桃娘小桃弟弟這些人物的行為幾乎是琥珀君一個細節一個細節的提構思,然後我們一起一點點商量整理出來的。

好了,所以我要說的是,所有掉到琥珀坑裏的人一起抽打她吧,你們現在知道她寫得慢的原因了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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