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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日子一直非常忙碌,歐溫儀像打了雞血似的到處竄,不過半個月的功夫,青州帶來的紙品中的一大半兒就已經被她鋪進了京城最好的文具店裏,化妝品也被她送進了各大脂粉鋪。緊接着她便又帶了人出了城,在汴河下游到處踅摸适合建紙坊跟化妝品工坊的地方。

誰知道等實地一勘探,歐溫儀差點被氣死,挨着汴河建紙坊的話,那臭味絕對能把人熏死!河水一點都不清澈,整條河道散發着奇怪的味道。

“好好的河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歐溫儀氣沖沖的跟李想發着牢騷:“我問了河邊的老人,過去這條河不是這樣的,就是近些年的事兒。別說河裏頭,連靠近汴河的小湖裏的魚都死光了。”

李想皺皺眉道:“我本來很奇怪,開封怎麽這麽多賣水的。雖有因為大家過的富裕懶得打水的緣故,可連那些窮人家都買水,這就不對了!前日聽人說汴河的水這些年不能喝,我去看了,才發現是重金屬污染。”

李想說到這裏,搖頭嘆息:“官家帶了一群人整日煉丹,煉完的廢渣就往汴河裏頭倒,好好的一條河,現在誰掉到河裏,便是淹不死,回家也要大病一場,這樣的水誰敢喝?”

歐溫儀怒道:“道君皇帝這是想幹嘛?還沒成仙呢,架子就大成這樣?開國這麽多年,哪個聖人管過大家夥兒在禦街做生意,偏他不許!(注1)如今為了成仙,弄得滿都城的人一大半兒都要買水喝,這也算什麽官家!滿朝的官員們就沒人說說他麽?”

杜十一娘輕聲道:“官員們才不管這些呢,他們住的地方誰家沒有水井?除了靠近汴河的,根本沒人在乎這個。更別說上游取水的地方都被皇親跟高官們圍了,專取了上頭幹淨的水拉回開封賣!一桶水二十文,看着不算貴,可整個開封一大半的人都要買水買水用,這得多少錢?”

苗玉奴恨聲道:“都說汴河裏流的是咱大宋的龍氣,可官家硬把汴河弄成這樣子,龍氣都給弄臭了,難怪南邊鬧的那麽兇,連杭州都給占了去!”

杜十一娘道:“那姓方的倒也做了好事,官家不是下令罷了生辰綱了麽?總算是亡羊補牢了。”

李念搖搖頭:“亡羊補牢?不過是裝個樣子給大家看罷了!官家糊塗也不是一天兩天了,竟能想出聯金伐遼這種事兒,便是我等不怎麽出門的小娘子也知道,這是驅狼逐虎的昏招。況且遼金放在一起,誰是狼誰是虎還說不準呢!”

李想的心情越發差了,方臘占領了六州五十二縣,南方已經亂作一團了,偏偏道君皇帝這時候還弄出什麽聯金伐遼——這得多抽風的腦子才能想出這種馊主意來收複燕雲十六州!朝中的反對聲音那麽強,可道君皇帝真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為了他日後“青史留名”對一切都不管不顧了。這會兒便是廢止了花石綱又有多大意義?大宋的根基已經爛了。

雖然心情糟糕,可是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李想親自出馬,到城外尋了一圈,最後花了三百貫買了一百多畝地。京郊的地價大概三四貫一畝,比青州貴,但也沒貴過一倍去,畢竟是農田,出産有限,所以比起開封城內讓人咋舌的地價,京郊的地價并沒有高到離譜的地步。但是這裏畢竟是權貴紮堆的地方,想買到塊兒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兒。

李想能夠買到這塊地,純粹是托了岳飛的福。岳飛因為有個做官的岳父,所以認識不少京裏的官宦人家,正好有個李綱的同僚告老還鄉,手上一百畝地準備賣,那片地雖然挨着小河,卻可除了一二十畝還不錯的淤田,其它都是不适合種莊稼的沙地,四周也沒什麽好景色,建別莊都不适合,所以想要買的人倒也有,可是都想砍砍價再說。岳飛估計那位老爺子的底限應該是二百貫。可李想看看這位偌大年紀還帶着一家子住着政府提供給官員居住的廉租房的老禦史的境況,便故意做出冤大頭狀,價都沒講就掏錢買了。

這片地離開封城大概二十多裏,不算近,但也不算太遠,京郊的地太難買了,能弄到這麽一塊兒已經很不錯了,這會兒已經有一些紙鋪向歐溫儀提出了再次進貨的要求,歐溫儀跟李想一商量,立刻開工建房子,同時派人回青州送信兒,讓駐留青州的人開始收拾東西,過了年就帶着東西進京,

這次建紙坊,大家都輕車熟路了。紙坊依然建的不算大,即使有超大的晾紙間,整個紙坊占地也不過五六畝。紙坊還是建到了河邊,化妝品作坊更小,一共也就一畝半,蓋到了紙坊的旁邊。而居住的地方則蓋的稍遠一點。

歐溫儀的意思是好好的建個莊子住,反正也準備在京郊定居了,可是李想不同意,他心裏懸着靖康之難這件事兒,對于開封的未來非常沒有信心,花大價錢造莊子然後丢了不要這種事他怎麽可能答應?有這個錢去杭州買房子才是正經。可這話又不能直說,他只一味的說簡單弄個住處就行,小娘子們可不買賬。李想一向是個大方人,這會兒銀錢充足,卻非要再蓋窯洞,這也太沒道理了,說了幾場下來,大家夥兒都不太高興。本來嘛,窯洞再暖和,可畢竟不是什麽上臺面的房子啊!磚房蓋的厚點兒也一樣冬暖夏涼還漂亮,這回又不缺錢,幹嘛這麽小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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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還是岳飛解了圍:“大哥鑽什麽牛角尖呢?你給小娘子們做過年的衣裳就花了一千多貫,蓋上三四十間磚房,可花的了一千貫?怎麽說也能住幾年,不比只穿一季的衣裳劃算?”李想聽完十分不好意思,他确實鑽了牛角尖,總是不願意置辦帶不走的東西。可一座宅子不過一千貫,要不了一個月就賺回來了,哪裏差這點了?

他打定了主意,跟小娘子們說自己準備好好蓋房子了,果然大家都很開心,一個個又笑又跳的:“好容易住上有房檐兒的房子了,真不想再去住那灰突突的房子,再怎麽收拾,院子裏也總是有土渣。”李想見她們開心,也覺得自己一開始确實太矯情了。

年前還發生了一件對李想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成了岳飛的大哥,确切的說,是義兄。

岳老爹在臘月初的時候心痛病非常嚴重的發作了一次,疼得厲害,掏藥瓶的時候把瓶子掉到了地上,癱倒在地上硬是沒有力氣伸手把藥瓶撿起來。這一天正好他的老伴兒跟兒子兒媳婦一起出門買東西去了,只剩下個女使在前院兒洗衣服,幸好李想來他家找岳飛,跑到後院兒的小菜地看到老爺子倒在地上,當時已經說不出話了。趕緊的從地上撿起藥瓶給老爺子含了一粒,過了好一會兒看老人家的臉色還是不好又拿了一粒給他含着,老頭子這才慢慢地緩過勁兒來。

等岳飛一家子回來,看到的便是岳老頭兒拽着李想的手不肯松,聲稱自己的命是李想救的,自己倆兒子捆一起也比不上李想的一半兒:看人家後生多好,溫和體貼的陪他聊天,你們兩個一個比我還像老頭兒,一個天天闖禍!不管了,你們都不是好兒子,我要自己個兒收個新兒子……

對于自己老爹的無賴行為,岳飛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他的母親姚娘子倒是挺贊成的:“大郎為我家做的夠多了,便是親兒子也就是這樣了。大郎家裏也不剩什麽長輩了,若是不嫌棄,咱們便認個幹親。別的不說,以後逢年過節,好歹有個長輩家可以呆,以後娶新婦,我們也能幫個忙給你操辦下。”

于是李想變成了岳家二老的幹兒子,岳家上下皆改了稱呼,喚他“大哥”。雖然他自己的妹子以後還要嫁到岳家這一點挺奇怪的,不過小門小戶确實不必講究這麽多,只是他一個人認幹親罷了,無所謂的。岳家人對他的稱呼變了,他叫岳家人的方式也變了,跟着岳家人喊“阿爹,阿娘,”,叫岳飛也變成了直接叫的“五哥”。岳飛寫信給岳翻通告這件事情,邊寫邊笑:“翻雲肯定會頭疼以後叫你大哥還是阿兄……”

一轉眼到了年根兒,紙坊那邊的房子已經建好了,那種簡單房子本來就比較好建,統共花了半個月。倒是住宅麻煩點,牆比較厚,蓋的也精細,所以比較慢,現在已經上凍了,蓋房子的工人沒法繼續工作了,索性全都先回家過年,等出了正月再繼續。

不像往年的年底還需要把工坊的事兒處理完,這個年,大家都只需要操心過年的事兒就行了。新衣服李想統一給她們在成衣店做了,不過小娘子們還是自己置辦了一些頭面首飾什麽的。最闊氣的歐溫儀甚至打了一套足金頭面,花了整整一百八十貫:“這家的工費不貴,才一分,如今足金的價兒一直在漲,放上幾年便是重新融了也不虧。”

對于歐溫儀的理財本領大家一向只有佩服的份兒,幾個年紀大積蓄多的娘子紛紛去做了金首飾:“雖官家不許咱帶金子,可在家帶帶又能礙着誰的事兒,這東西比做衣裳劃算。”

作者有話要說:注1:禦街:宣德門往南正對着的一條大街,長三百多米。這條街是皇帝正式出宮儀仗必走的路,非常寬敞,路邊種滿了鮮花,景色宜人。可就是這樣一條街,直到徽宗這個混賬下令禁止之前,老百姓都可以随便擺攤,游覽的,是着名的小攤兒一條街,十分的繁華,只有皇帝出門的時候才會暫時戒嚴。所以說北宋老百姓是最自由的百姓不是白說的!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擁有最務實的皇帝了……直到徽宗這個倒黴的他爹從來沒指望他當皇帝的家夥繼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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