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回去

夏露濃這輩子都沒叼在嘴裏過。

想必絕大多數人也沒有這種可怕的體驗。

風呼呼從他耳邊刮過,伴随着他嗷嗷的叫聲簡直有回音。

周圍的樹枝啪啪亂打,除了他自己的叫聲外,後面還有各種各樣的嚎叫。

整個場面一度混亂至極。

漸漸地,夏露濃緩過來一些,他吃力地擡起脖子,轉動着眼睛看四周的情況。

叼着他的不是他哥,而是燕昔年。

不知是否因為眼睛适應了黑暗的關系,他現在已經可以比較清晰地看見周圍的東西了。

他們後面有一大群黑影在追,他吃力地數了一下,起碼有四十多頭,看模樣,應該就是豬。

豬群在後面橫闖直撞,奔跑速度十分快。

後面的廖成幾次差點被野豬攆上,他一使力,又拉開一點距離。

夏露濃挺着脖子一直看,這群野豬簡直像黃蜂,仿佛不蟄到他們誓不罷休。

只要雙方距離拉近一點,野豬就試圖頂他們。

他們不得不一直奔逃。

他們一直跑。

夏露濃從恐懼到麻木,麻木中甚至有點安心,被叼着并不算好受,起碼比他廖成哥為逃命狂奔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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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次看見廖成忍不住将舌頭伸出來,粗喘着跌跌撞撞往前跑,仿佛想要停下來休息一下,又被後面的豬攆得繼續跑。

夏露濃眼裏露出憂慮。

這群野豬看起來耐力十分好,再跑下去,要不了多久,廖成恐怕就要累死了。

夏露濃張了張嘴,想提醒燕昔年一下,最後什麽都沒說。

他完全沒有野外捕獵的經驗,也不知道該怎麽做才對。

“汪——”廖成一聲驚恐的長吼,他剛剛差點又被追上,還是夏霍渠沖過去咬了他身後那只野豬一口,阻了阻野豬的沖勢。

夏露濃眼睜睜看着,心髒差點沒從喉口中跳出來。

好在他哥足夠敏捷,咬了一口就跑,并不戀戰,和廖成一起跑出包圍圈。

這一晚奔逃将成為夏露濃永世難忘的一晚。

他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跑到另一片居民區,後面的野豬才漸漸散了。

夏霍渠轉頭看後面綴着的五只豬,突然調轉腦袋,“嗷嗚”一聲狂吼着朝那些豬沖過去。

那幾只豬中其中最大的那只被他一口咬住脖子,半邊脖子都斷掉,血一下噴出來,當場發出一聲凄厲的長鳴。

剩下幾只沖過來包圍他,要往他身上撞,被他往上一跳躲開了。

“哥——”夏露濃心驚肉跳,手腳條件反射地在燕昔年嘴裏掙紮了一下,想沖過去他哥那邊。

他沒能掙脫,下一個,經歷一陣失重感後,視線一亂,他被放在了地上。

夏露濃翻身坐起來。

巨大的白虎在他眼前像一陣風一樣刮了過去,一腦袋撞上圍攻他的其中一只豬。

豬群裏傳來一陣嗚咽。

也就是瞬息之間的事,那幾只野豬倒下了兩只,剩下的三只嚎叫着拼命往前逃。

眨眼間,這場戰争已經結束。

他們誰也沒有清點戰利品,都趴在地上休息。

白狼、巨虎、大黃狗都在喘,一聲接一聲,像冬天裏刮過的風,呼呼作響。

尤其大黃狗,整只狗趴在地上,兩條後腿撇開,一副完全癱了的模樣,再不管形象。

夏露濃休息了一小會,小心踩着亂七八糟的植物走到他哥面前,抱着他哥的脖子,摸摸毛下他的皮膚。

觸手非常燙,不過沒有汗。

夏露濃看着他哥,目露擔憂。

夏霍渠“嗷”一聲,輕輕頂了頂他,示意他休息一下。

夏露濃抱着他哥的脖子,又扭頭望倒在地上的那兩頭豬一眼,“血腥氣這樣飄着沒關系嗎?”

“嗷。”他哥又是一聲。

夏露濃聽出來了,這是沒關系的意思。

他松口氣,挑邊上沒毒沒刺的灌木,折了兩根枝條墊在屁股下,驚魂未定地靠着他哥開始休息。

今天晚上過得太刺激了,他現在還有些沒緩過來。

他蹭蹭他哥柔軟的長毛,神情郁郁。

今晚他沒怎麽動,可跟着擔驚受怕也累,坐了一會,他開始犯困,上下兩片眼皮像抹了膠水一樣,一粘上就分不開。

他困得要死,又不敢真正睡過去,怕再出什麽意外。

夏霍渠用腦袋頂頂他,目光很溫和。

那意思是示意他睡。

他迷迷糊糊地明白了,再往後靠一點,手搭在他哥身上,枕着他哥柔軟的長毛,很快睡着了。

他睡的時候估計是後半夜的事,哪怕就這後半夜短短幾小時,他睡得也不踏實,睡一會就驚醒一次,用一雙大眼睛左右尋找,直到掃過三人的身影,才安心地垂下眼皮,繼續迷糊。

天微微亮的時候,燕昔年起了,變回人形,穿上衣服,過去昨晚厮殺的地點查看。

夏露濃跟着爬起來,拖着酸痛的身軀走到燕昔年邊上,“昔年哥。”

他喊完人,目光瞥向昨晚打鬥的地方。

昨晚打鬥的時間很多,他離得又遠,并沒有覺得多兇險。

現在再一看,草木倒了一地。

好幾株碗口粗的樹斷掉一半,剩一點樹皮連在一起,樹葉被踩入泥裏,上面是噴濺出的鮮血。

暗紅的血跡和青綠的樹葉交錯,看得人心驚肉跳。

燕昔年拍拍他的肩膀,彎下腰翻着野豬的屍體,從它後臀處翻出兩條尾巴,“怕不怕?”

夏露濃搖搖頭,又點點頭,“有點怕,緩一緩就能好。”

燕昔年拖着豬腳将看起來有兩百來斤的豬提起來,朝他笑道:“別太擔心,出來搜尋物資的時候,這種情況很少見。”

“是指豬一般不追人嗎?”

“不是,是一般沒有那麽多豬一起追。”

燕昔年将豬提到平坦一點的地方,又去提那只小豬。

夏露濃連忙過去搭把手,小聲問:“那一般會被多少只豬追呀?”

“看運氣,一般也就三五幾只,昨晚我們怕是捅了豬窩了。”燕昔年道,“附近的豬确實太多了,有空得組織人手出來清繳一下。”

燕昔年說話間,已經将那只小豬翻看了一遍。

那只小豬多了只耳朵,後蹄關節處還多長出兩只豬蹄。

“這只不能吃。”燕昔年遺憾地将小豬提遠一點,丢到樹下。

夏露濃亦步亦趨地跟着,低聲問:“吃了會怎麽樣啊?”

“運氣好拉幾天肚子,運氣不好就會發燒,然後燒壞腦袋,哪怕治療異能也沒用。”燕昔年告誡,“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要去堵這個概率。”

“哦。”

“小濃?”夏霍渠也起來了,穿好衣服走到他們身後,“怎麽樣?”

燕昔年讓開一點位置,展示那兩只豬,“只有這只大的能吃。”

夏霍渠一抹臉,瞪着眼睛道:“虧大了。”

“也還行,就是回去要繞點路。”

說着話的時候,廖成也醒了。

“你們都起了啊。”他從背包裏翻出衣服穿上,嘟囔着,“昨晚可吓死我了。”

夏霍渠過去拍拍他的肩,什麽也沒說。

廖成嘆:“我果然不适合打獵,下次不逞能了。”

燕昔年道:“多練練就好,昨晚這種極端情況也不是次次都會發生。”

廖成聽他沒生氣,悄悄松了口氣。

燕昔年:“昨晚太累,随便吃點東西我們就回去吧。”

夏露濃直覺去拿鍋,“要割塊豬肉下來煮嗎?”

“不用,工具不齊全,随便弄點吃了就行。”燕昔年抱着木柴過來,“小濃你做飯,我們給你打下手。”

夏露濃問:“那還是做手撕雞吧,裏面的大骨頭用來熬湯燙點青菜?”

幾人都沒意見,夏露濃麻利地幹活。

昨晚實在太累了,簡單弄好早飯後,四人圍着鍋坐好,什麽都顧不上說,呼嚕呼嚕直接開吃。

等吃完飯,收拾好東西。

燕昔年先變回巨虎,剩下三人将豬擡到他背上,用繩子仔細捆好,确保他就算高速奔跑,背上的豬也掉不下來。

夏霍渠和廖成也變回獸形,夏露濃則坐在他哥背上。

其實也就出來了一天多,夏露濃卻感覺在野外待了很久。

剛出來的那股興奮勁兒完全沒了,他現在只剩下滿腔疲憊。

他們昨天被豬追得繞了一大圈,現在要回去,翻山越嶺,走的都是山路。

好在沒額外遇上什麽危險。

下午太陽偏西的時候,他們就回到了基地。

站在城牆上放哨的人看他們回來了,還特地過來詢問一番。

夏露濃抱着他哥的脖子,兩條大腿磨得生疼,蔫噠噠的,對放哨人員的盤問一點都不感興趣了。

進了基地,下了山,燕昔年馱着豬去食堂,等食堂處理好後,四人再分肉。

夏家兄弟和廖成也分道揚镳。

回到院前,夏露濃從他哥身上滑下來,看他哥變回人形,穿上衣服,自己從背包裏掏出鑰匙開門。

他在門口就放下了背包,往沙發上一躺,滿足地嘆口氣。

他哥走進來,輕輕踢踢他的腿,“先去洗澡吃飯,吃完再回來睡。”

“還早,先休息一會。”夏露濃屁股往沙發裏面挪了挪,示意他哥也過來坐。

夏霍渠看他這樣,“下次還想不想出去采集了?”

夏露濃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猶豫片刻,還是點頭,“想。”

“我想早點學會獸化,哥,你是怎麽學會獸化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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