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車子一路飛馳,馬路迅速倒退,空氣裏除了輕松鑽進骨髓的涼意還有模糊朦胧的光,光影錯綜複雜,與挂在半空的閃星糾纏在一起。
像是在互相較勁,誰先滅誰就輸了。
沈景清黑發被風吹地揚起,他眼睛很深,唇角壓得很緊,眼前閃過幾幅畫面,心尖也仿佛被人狠狠擰了一把一樣。
直到遇到紅燈,他猛地踩下剎車,尖銳刺耳的聲音在黑夜無限放大。他盯着跳躍遞減的數字,良久才重重喘了口氣。
他早該想到的,以她夏畫橋的脾性,怎麽可能面對他的主動卻無動于衷,甚至三番五次躲開他,除非……
沈景清眼皮一沉,緩緩閉了下眼睛。
冷靜數秒,他才覺得心跳開始平穩跳動,半晌忽然翹起唇角,嗤鼻一笑。
輕輕松松就想當成什麽也沒發生,她想得倒是挺美!
到家以後,沈景清單手解了領扣,精致的鎖骨露出來。鑰匙随意丢在玄關壁櫃上,順手拿了消毒水噴了兩下。
檸檬香撲鼻,浮在半空搖搖晃晃,最終氣化。
他一身疲憊地走到沙發躺着,手臂蓋在眼睛上,有些頭疼。
檸檬香越來越重,他昏昏欲睡,想起大學入學日。
八月下旬,天氣還很熱,辦理入學的新生有些家長陪同,有些獨自一人拎着行李箱狼狽不堪。
沈景清坐在校車上,因為昨晚一夜未睡,幾度有些不清醒。
燙人的光透光玻璃窗照在人臉上,光線照的人皮膚透亮,夏畫橋偏頭看到沈景清皺着眉,眼皮子上一縷陽光。
她不悅地擰眉,從包裏翻出一個筆記本,小心翼翼地舉起來擋在沈景清眼睛上方。
小片陰影暗下來,沈景清有所察覺,眼皮微掀,還未看清,就感覺眼皮上覆上一雙手。
“你睡。”夏畫橋小聲地說:“快點。”
沈景清唇角勾了勾,擡手抓住她的手腕覆在唇邊親了一下,随即頭一歪靠在夏畫橋肩膀上,“這樣也行。”
手腕像是被燙了一下,熱氣直沖心口,霎時間連陌生的城市都覺得一見如故。
下了車,夏畫橋跟着沈景清一起收拾宿舍,宿舍兩個月沒住人,氣味難聞,她知道沈景清有潔癖,早早就從網上買了消毒水算好時間,剛好今天送到。
沈景清去樓管室領被子的時候,夏畫橋去拿了快遞,等沈景清再回到宿舍時,宿舍已經滿是清香。
房門窗戶都開着,熱風刮進來,揚起少女的短發,她聽到聲音回頭,眯着眼睛沖着沈景清臉上噴。
“香不香香不香!”少女踮着腳去抱他,沈景清轉身把被子放在床上,抓住夏畫橋的手腕,另一只手關上門,把她壓在門上。
“我嘗嘗香不香。”他眉眼帶笑,傾身壓下,咬住她的唇角,随即深|入,滿口生津。
對于夏畫橋,他向來束手無策,以前她主動他束手無策,現在她躲避他更是束手無策。年少時,她跌跌撞撞一腔勇敢無畏剖開自己擁抱他,等他漸漸适應了這個人以後她卻掉頭走了。
甚至連一句“再見”也沒有。
他回國以後,江晚風不止這一次問過他,當初到底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
“嗡嗡嗡——”手機震動聲。
沈景清回神,習慣性伸出手臂就去拿手機,摸了半天沒摸到才想起來手機在玄關壁櫃上。
他起身走過去,看了眼來電人,眉眼一垂,摁了“接聽”。
“我不想在醫院了,你現在要麽把我轉到你醫院裏,要麽就讓我出院!”電話裏一道尖銳的女音,宋妍揚手打翻一個玻璃杯以示自己真的受夠了,即便她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做無用功,“沈景清,你說話!”
沈景清:“我沒時間管你,想出院還是想轉院,找你的醫生。”
“沈景清!”宋妍大喊一聲。
沈景清眼皮都沒擡一下,擡手挂了。
周六晚上,夏畫橋如約請小刀吃飯,為了避開和沈景清的直接見面,她特意在小刀放學的兩個小時前給沈景清發了個微信。
發完後把手機往桌子上一扔,滿臉惆悵。
江晚風瞧了病怏怏的夏畫橋一眼,把手機拿過來,順利解鎖以後看到微信頁面最新聯系人是“沈”。她點開,一字一句地念出來:“我們已經到了,你直接去接小刀。”
“我們?”江晚風挑眉。
夏畫橋指了指江晚風,又點了點旁邊的嚴孫,有氣無力地說:“我們。”
江晚風長長地“哦”了一聲,一臉微笑地把手機推到夏畫橋面前,“不過不是我問,是沈醫生問的。”
夏畫橋聞聲一把奪過手機,低頭看到沈景清回的消息,抿了抿唇回:“我喊了江晚風和嚴孫。”
說完頓了一下,她又心虛地補了一句:“小刀肯定也想他們了。”
足足過去了一分多鐘,沈景清才言簡意赅地回了個:“嗯。”
夏畫橋猛地松了口氣,感覺心裏的一顆大石頭落了下來,可石頭太沉,又壓的她胸口悶悶的。
江晚風看見夏畫橋這個沒出息的模樣心裏就來氣,這燒烤攤露天,她點了支煙叼在唇間,煙縷飄進風裏與嘻哈聲融在一起。
她眼睛一眯,吹了口氣,“你們倆現在什麽情況啊?”
“沒什麽情況。”夏畫橋手指在桌子上寫寫畫畫。
嚴孫比不上江晚風淡定,說話也是直來直往,“你們倆真逗,以前你粘着沈景清,我們看戲,現在你不粘了,我們還是看戲,诶你們倆現在誰粘誰啊?”
江晚風叼着煙笑,“沈醫生粘她你信嗎?”
嚴孫先是搖頭,随後又點頭,猶豫兩秒又搖頭,“哎我也不知道,沈醫生太難捉摸了。”
“是什麽給了你點頭的勇氣?”江晚風問。
嚴孫小心翼翼看了夏畫橋一眼,“其實……我一直有個秘密沒說,但是現在你倆也分手了,我覺得可以當成一個往事來回憶。”
江晚風幸災樂禍,“趕緊說趕緊說。”
嚴孫看夏畫橋情緒沒有多反抗,輕“咳”一聲說:“你們以前不是一直好奇小喬和沈景清早戀的事是被誰捅出去的嗎?其實我知道是誰。”
“誰啊?”夏畫橋愣了。
這個事說來話長,當年夏畫橋追沈景清廢了不少功夫,後來追上了,倆人戀愛的事也沒幾個人知道。
夏畫橋想着沈景清好歹是優等生,早戀這個标簽多不好啊,于是就讓知道的幾個人別往外說,大家一致沉默,這個事瞞的至少有大半年。
那個時候夏畫橋有一個毛病,平時高興了,就美滋滋地給別人說自己男朋友怎麽怎麽帥,怎麽怎麽優秀,恨不得把沈景清誇成一朵花,然後再當成寶貝藏起來。一旦和沈景清吵架了,逢人就說自己重歸單身。
她一天一個身份,男朋友天天換,今天是男朋友是小狼狗,明天男朋友是小奶狗,可別人卻從來沒見過她男朋友是誰。
後來有一次,她和沈景清吵架,逢人就花式亮單身,甚至當着沈景清的面讓別人給她介紹男朋友,特意強調要脾氣好的,會說好話的。
晚自習放學回家,月光皎潔,一地白色,胡同人煙稀少。夏畫橋哼着小曲,忽然瞥到角落裏一抹人影,她害怕,可是回家的路只有這一條,于是便硬着頭皮過。
就在快要完全過去的時候,黑影一閃,夏畫橋吓的忍不住尖叫一聲,随即被人拽到了牆角,她掙紮着要大叫,卻聽到一道很低很沉的聲音。
“是我。”
夏畫橋不由得一愣,恐懼煙消雲散,一擁而上的是委屈和矯情,她別過頭,冷“哼”一聲,“你來幹什麽?”
沈景清不說話,輕輕勾住她的手指,捏了兩下。
夏畫橋心尖一顫,她偏頭,恍惚的月光如薄紗一般灑下來,沈景清俊朗的眉眼模糊又清晰,看的她不由自主失了神。
還未等她清醒,沈景清忽然手指用力,捏着她的手腕壓過頭頂摁在牆上。夏畫橋一驚,眼睛不可置信地瞪大,随即滾燙的呼吸鋪天蓋地蓋過來。
她呼吸一緊,唇瓣微張,濕熱感瞬間包裹了整個身體。
那是夏畫橋和沈景清談戀愛以來第一個親密接觸,也是她的初吻。
他熱烈地在她唇上蓋章,用一種近乎極端的方式無聲地告訴她,他很在乎她。
兩個人吻得情難自禁,黑暗裏所有沖動都被無限放大,少年的青澀,荷爾蒙迅速生長。夏畫橋抱着沈景清的腰,第一次覺得沈景清身上是熱的。
就在這時,沈景清手機忽然響了,緊接着胡同裏傳來清晰的腳步聲。夏畫橋一驚,一把推開沈景清。
下一秒就聽到了大腦袋的聲音,“誰?誰在那!出來!老子什麽也不怕我告訴你!”
話落,夏畫橋只覺有亮光照在臉上,她偏頭,擡手擋住光。
大腦袋拿着手電筒震驚了,“卧槽……你們倆……”
沈景清指腹擦了下唇瓣,拉過夏畫橋的手走出去,路過大腦袋的時候,丢了句,“在這等着。”
等沈景清再次回來的時候,大腦袋還是很震驚,“你……她……小喬她……哎艹!沈景清你可以啊!”
沈景清垂眸,濃密的眼睫在眼睑處落下一層陰影,聲音微沉,“別往外說。”
說到這裏,嚴孫摸了摸鼻子,“你也知道,大腦袋那個嘴……比他腦袋還大。”
夏畫橋沒想到還有這一茬,都忘了害羞了,她眨了眨眼睛,“所以呢,你現在說什麽意思?”
嚴孫“啊”了一聲,“你就沒有別的想法?大腦袋還給我說,那天沈景清不知道為什麽和他約在小胡同,還說找不到就打電話,結果到最後屁事也沒有。”
江晚風這下明白了,長長“啊”了一聲,意味深長挑了挑眉,“看來你們當初戀情曝光也并非意外啊。”
夏畫橋一愣,猛地直起身子,“你的意思是……”
嚴孫瘋狂點頭,“我就不信沈景清不知道大腦袋嘴大!”
“什麽嘴大?”身後忽然傳來小刀的聲音,他湊過來,“誰是大腦袋?”
夏畫橋和嚴孫雙雙回頭,只見沈景清目光晦暗不明站在後面。
“……”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顧今連沒出現,但他還是托我說一句,他叫顧!今!連!
三個字靴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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