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季燃

水雲有自己的菜地和魚塘,很多基礎食材可以自取自用,但大多數的食材還是需要從外面買,沈青酥也一樣,需要用到院裏沒有的食材,或者她跟雲朵沒時間外出采買,就提前一天聯系水雲大廚房的買菜師傅,他們會買好第二天幫她送到工作室。

這次的食材自然也是水雲的師傅幫忙準備的,滿滿當當的一個小推車,立在大廚房廊下,看樣子是正要送去工作室。

沈青酥收傘踏進廚房門,跟領頭的大師傅道:“劉叔,咱們這裏還有沒有女兒紅?”

“當然有,上好的,還在窖子裏。怎麽,又饞酒了?”

“不是,晚上有客人。門口的菜我跟雲朵先拖走了,酒就麻煩您等會請師傅給我送一壇過去,錢我直接打給周叔。”

“好嘞。”

“哇,給他們做飯還要請他們喝酒。”雲朵撇撇嘴,“還是覺得虧。”

“噗。你這小丫頭,也太摳門了吧,一頓飯都舍不得。”白茴不知道從哪裏鑽出來,“走,我去給你們打下手。”

“你會做飯?”雲朵好奇道。

“打打下手總不成問題。”

“可我們要拍……”

“我無所謂,只要你們不嫌棄我入鏡,随便拍。”

雲朵搶着回答:“當然不嫌棄!”她巴不得多來幾個這樣的主兒。

白茴哈哈大笑:“你還真是毫不避諱的勢利啊。”

雲朵翻個白眼:“這年頭不勢利怎麽賺錢,沒有錢就沒有快樂。”

白茴鄭重地點點頭:“我覺得你說得很對,哈哈哈哈……咱們今晚吃什麽?”她彎腰看看小推車,“魚,蝦,螃蟹,這是,鴨子?看來今天是頓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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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當然。”

==

天色已昏,各個院子裏都亮了燈,小小的燈龛坐落在青石板兩邊,不是十分明亮,巧在一番意境。

沈青酥的工作室院子不大,但收拾得十分齊整雅致,院中一側種了幾攏小青菜,外圍圈着些野花野草,生得十分恣意,另一側種着棵柿子樹,旁邊搭了張茶桌,置了兩方長凳,頗有禪意。

幾人走進院門。

“你手裏拿着什麽東西?”薄一輕問季燃。

季燃給他看看酒盒,是瓶上好的葡萄酒:“空手來吃總是不好。”

薄一輕往身後看,另幾人手上多多少少都帶了點禮物,方袅袅手上拿着盒巧克力,見他望過來,不好意思地往後挪了挪。薄一輕笑一聲,攤開空空兩手:“別擔心,咱們這頓自然有人買單。”

季燃若有所思:“怎麽沒看見山驚?他還沒來嗎?”

“啊呀!”方袅袅忽然叫了一聲,她擡手指向院中一角,“那個是……”

柿子樹上挂了個燈籠式樣的小燈盞,昏暗中熒熒一點光,映照出一雙漆黑眼眸。

“山驚?”季燃看清那人,“你站這裏幹嘛?怪吓人的。”

“等你們一起。”

薄一輕覺得好笑:“你來多久了?”

陸山驚冷垂下一雙眼:“剛到。”

真是會胡扯,立在茶桌旁的雨傘,傘帶未收,面上還是潮濕的。可雨已經停了許久。

“走吧。”

季燃避過幾人:“我和山驚說幾句話。”

薄一輕略有深意地看他們兩人一眼:“那你們聊,我們先進去。”

==

推開工作室的門,飯菜香氣撲面而來,幾個人的肚子同時發出咕咕叫聲。

“嚯,做的什麽,這麽香?”

白茴端着盤菜從廚區走出來:“十多樣呢,菜名我可記不住。”

“我說怎麽找不到你,原來你早到了。”方袅袅伸手去接盤子,“我來吧。”

白茴穿着件圍裙,頗有主人家的架勢,她躲過方袅袅的手:“裏邊還有,去端那些吧。”

“好。”

其他人也要去幫忙,雲朵突然站出來大叫一聲:“我相機還開着呢!你們怎麽提前到了,都出去出去。等我擺好盤再進來。”

衆人面面相觑,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這麽橫的小助理。

白茴噗嗤笑出聲來:“沒辦法,這是人家的地盤,你們先出去吧。”

“不用了,反正過程已經都拍下來了。大家先坐吧。”沈青酥掃了一眼屋內,“人都來了嗎?小朵,看看碗盤數量合适不合适。”

“那個,季燃姐和陸,陸老師,在外面聊天呢。估計等會兒進來。”方袅袅回道。

“哦。”沈青酥并沒有向外看,又轉身忙自己的去了。

==

“前女友?”季燃抱臂看着房中熱鬧,笑着說,“我一直記得她的聲音。”

陸山驚皺了皺眉,那時候沈青酥接錯電話,他不想讓她暴露于人前,就跟季燃說是家裏人,季燃不是多事的人,當時也沒有追問。

“幾年前在片場,我也聽到過你手機裏的錄音。”季燃轉過身看他,“像你這樣的演員,入戲太深,就需要有什麽東西或者人事叫自己醒過來,那個時候她一定是你的寄托。”

陸山驚也看向季燃,她跟自己講這些,是出于好奇還是別的什麽,他不太确定。兩人相識十幾年,可稱得上舊友知己老同學,在工作上他們相互欣賞,生活中也有些往來,但也僅限于此了,他和沈青酥之間種種,是不願他人參與的另一處存在。

季燃歪歪頭,流露出一點天真和俏皮:“我不是追究你前塵往事,山驚,我就想知道,你對她還有沒有從前的情感?”她走近一步,“上次戲拍完,你對我動了心的,是不是?”

陸山驚終于明白過來,他退兩步:“季燃,你誤會了。”

那是部讓演員着魔的好戲,他們都困在其中了。當天最後一場戲拍完,兩個人的情緒還在頂峰,所以他們一起去吃了晚餐,像戀人一樣。不過陸山驚一到家就清醒過來了,他以為季燃也是,作為演員的共識。而後邊的這段日子,他們也沒再聯系過。

他眉頭蹙得深了些:“那部戲我确實沒能及時抽身出來,對不起,沒能及時跟你解釋清楚。”

季燃眼神裏帶了點迷惘,沉默片刻才又開口:“真的只是因為戲?”沒聽到想要的回答,她複清明地笑笑:“可是山驚,我确實是對你動心了。”

“季燃。”

“你先聽我說。這陣子我沒跟你聯系,就是因為想知道自己是又困在戲裏還是對你真的……哈,我還以為你跟我一樣,看來是我太自戀了。”

季燃完全坦誠起來:“其實上大學的時候,我就對你有好感,不過你也知道,我是個戲癡,很容易對戲裏任何人都動真感情,因為這個,這些年我也在不少人身上栽了跟頭,所以現在我謹慎一些了,知道要冷靜一段時間,可是這次,跟困在戲裏不一樣。陸山驚,我想請你認真考慮一下,有沒有接受我的可能?”

陸山驚看向房間裏忙碌的人:“很抱歉。”

季燃笑了:“看來她依然是你的寄托。但我或許還有能自己争取一下的可能。”

==

工作室的餐桌設計很巧妙,平時是個長方桌,要是人多,按下桌下的開關,四周的板子就會升起來變成個大圓桌,中間還有個旋轉臺。

沈青酥是喜歡圓桌的,飯桌圓圓,阖家團圓。不過平時工作室很少來那麽多人,所以這圓桌也一直沒起過作用。

今天吃飯的一共十個人,劇組來的還有一個副導和兩個男演員,都是年輕輩的,懶得虛情假意與人安排位置,大家就男一邊女一邊随意坐,只空出其他人的位子。

雲朵心不甘情不願去撤相機,薄一輕阻止:“開着吧,等電影宣傳期,正好拿去做花絮,你們也可以發,不過不能發在我的消息前面。”他問其他幾位,“你們有問題嗎?”

雲朵的笑臉馬上擺出來,又搶答道:“沒問題沒問題。”

其他人被她逗笑,也說沒問題。

“那你先給我們報報菜名?”

“得等大家都落座啊。”

副導演是個愛逗樂的小胡子男人,他眯着眼睛看着桌上的菜:“可不是我拍馬屁,之前在海市,這些菜式大約也都吃過,怎麽曲師傅做出來就看着更有食欲。”

另一個男演員也搭腔:“我就是海市人,可這桌菜做得确實香,我的肚子從進門就開始叫,還沒停過呢。”他今年只十九歲,正是男孩天真年紀,面上一派赤誠。

“這算什麽,我姐姐的本事大着呢,下次再給你們做更稀罕的。”雲朵聽着他們的誇獎十分得意,偏又作出這些都是小意思的驕傲姿态。

“得了吧你,剛剛還舍不得請我們吃飯呢。”白茴扯了把椅子坐下,毫不留情地拆臺,“再說了,這都是人青酥做的,你一小助手,得意個什麽勁兒。”

雲朵沖她哼一聲,轉頭往外看:“他們兩個怎麽還不來?菜涼了會影響味道。”

“要不我出去看看。”方袅袅将一盤糕點放到桌子上,準備往外走,白茴拉她一把,将她按在自己身邊的座位上,“有什麽好看的,大不了咱們先吃。”

正說着,門口叮咚響,沈青酥也将最後一盤點心上桌,她回過頭,便看見陸山驚拉開門,然後後退一步,讓季燃先走進來。

季燃笑得很輕:“我們這不就來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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