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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秋繼續不停地說對不起。她對不起說得越多,莫晗就越難過。其實孟秋沒有說錯,更沒有必要道歉,她只是道出了事實而已。莫晗早就明白了她和孟秋關系就算再好,她們之間還是隔着不可逾越的距離,就像她和俞肖川一樣。她跨不到他們那邊去,他們也跨不到她這邊來。
這頓飯後,莫晗以為這事就算完了,不會再有後續了。沒想到第二天,俞肖川親自找上門了,打電話約她吃晚飯。她說加班沒空,俞肖川問:“明天呢?明天不行後天可以嗎?”
他很擅長用這一招,好聽點叫堅持不懈,不好聽點叫固執霸道。很多女人都吃這一套,因為這意味着對方在意她。莫晗不曾這麽想過。在她眼裏,俞肖川是那種目的性很強的人,想做什麽就一定要做到,并且他應該不常被人拒絕。不常被人拒絕的人,常常不達目的不罷休。對付這種人要麽拒絕到底,要麽順從他意。莫晗選擇了後一種,畢竟他是孟秋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她不想把關系弄得太難堪。
吃飯的地點俞肖川定的,人民公園附近的一家小店,莫晗下班後轉了兩趟地鐵,照着地圖導航費了很大力氣才找到。俞肖川已經在裏面等着了。
一家日式居酒屋,和日本電影裏常見的那種差不多,店內不大,裝修溫馨,店員穿着簡化的和服,張口就是“蘇米馬賽”。
俞肖川坐在靠窗的位置,店內的暖光照着他整個人毛絨絨的,隔遠看像在發光。T恤運動褲的打扮讓他看起來年輕了很多,以往亂糟糟的長發都整齊的束在了腦後,整張臉一下子清晰了。他有種沉靜的好看。
莫晗低頭看自己,幾年前的舊連衣裙和舊鞋,款式舊模樣舊,她沒化妝,整個人灰撲撲的舊,“老女人”三個字只差寫在臉上。她坐到俞肖川對面跟他打招呼時,能夠明顯感覺到店內服務員打量她的眼神裏帶着訝異與質疑。
莫晗先道歉:“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下班有點晚。”她沒說這裏難找,害得她走了很多冤枉路。
“我也剛到,你看你想吃什麽。”
俞肖川讓她點菜,莫晗就點了一碗豬扒飯。
俞肖川可能覺得有點少:“不再點點其他的?”
莫晗搖頭:“不用了,剛剛好。”要不是俞肖川約她,她晚飯可能就泡碗麥片,吃個雞蛋混過去了。
俞肖川點了一堆,青花魚天婦羅烤肉串和清酒。
“聽孟秋說,你酒量很好,千杯不醉。”
“她說笑呢。”
服務員送來一盅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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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肖川盯着她眼睛:“喝點?”
莫晗勉為其難地點點頭:“一點就好。”
清酒酒味很淡,帶着一點淡淡的稻米香。莫晗嘗了半口放下酒杯,對面俞肖川已經再倒第二杯。莫晗察覺他心情不好,眼神比往常壓抑。
俞肖川連喝三杯。
“我上次說結婚的事你考慮好了嗎?”
他舉着酒杯問莫晗,特別認真。莫晗還未回答,他又說:“一年,一年就行了。一年後是繼續還是離婚,都看你。我在徐彙和青浦各有一套房子,離婚的話青浦那套給你。彩禮的五十萬沒有問題,你看是轉給你還是轉給你父母。你要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先見見你家人。要辦婚禮可以約家婚慶公司,他們都能幫忙辦好。以後你搬來徐彙住,上班不方便的話車庫裏還有一輛車。”
他一口氣說完,語氣誠懇,開出的條件無可挑剔,甚至有點夢幻了。莫晗一口飲盡杯中剩下的酒。
“除了結婚和一年之外,你就沒有別的要求嗎?”
莫晗從不覺得自己是幸運兒,從小到大,連康師傅綠茶“再來一瓶”都沒中過。她知道很多人都渴望天上掉餡餅,并且剛好砸到他們。她從沒想過這種好事,就算遇到了
她也只會悲觀地想,砸到她頭上可能不是餡餅,沒準是陷阱。
俞肖川突然笑了,能夠提條件說明心動了。莫晗跟着笑了,她知道俞肖川在笑什麽。
“沒什麽別的要求,其他夫妻是怎麽過的,我們就怎麽過。”
俞肖川的回答讓莫晗很不滿意,既然要做交易,那就得講究公平。
“有些夫妻天天吵架。”
“我想,你應該不會跟我天天吵架吧。”
“誰知道呢。”
莫晗盯着俞肖川的眼睛,笑得犀利。她想看到俞肖川不悅,哪怕有一點都好,足夠趕走她那貪婪的心動了。
“讓我想想。”
俞肖川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而是皺着眉頭很認真地思考起來。莫晗擱在桌底的手很用力地掐自己大腿,掐到她不得不咬牙忍痛才停止。有些東西需要用疼痛阻止,這是她多年養成的習慣。
菜上齊後,兩人一言不發地吃飯。吃到一半,俞肖川停下來:“結婚後,你不能出軌,你可以默默喜歡別人,但是不要暧昧也不要出軌,忍過一年就好。我也保證,不會出軌。”
沒有感情的結婚也是結婚,要保證最基本的忠誠。莫晗點頭認可。
俞肖川繼續說:“不強迫喜歡雙方的父母,但也要保證基本的禮貌。我父母這邊需要你配合的,你要都能配合。我沒辦法走動的你要走動。你父母那邊我也一樣。”
莫晗不懂“沒辦法走動”是什麽意思,她也沒問,望着俞肖川等他下文。
“我大多時間都在外地工作,在上海的時候不多。但希望我在上海的時候,你都在家。我知道你很會做飯,我希望我在家的時候不用叫外賣。還有,我不喜歡家裏太髒太亂。”
“你做什麽的?”
莫晗終于有機會問出。
俞肖川眉頭輕蹙,語氣微妙:“你不知道我幹什麽的?”
他以為莫晗或多或少會找孟秋或者孟海東打聽一下他的,但是好像完全沒有。不過想想也正常,她對他沒有興趣,前兩次見面她都只說自己的情況,今天才開始問他。這樣也好。
俞肖川的意外也讓莫晗有些意外,她沒問過孟秋,這個問題目的性太強。更何況之前她壓根不想了解俞肖川,泛泛之交就差不多了。但若結婚,連結婚對象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就過分了。
“攝像師,拍紀錄片的。也拍照。”
莫晗一聲短“哦”。
俞肖川問:“你覺得行嗎?”
莫晗把玩着桌上的酒杯,斟酌着問出心中所想:“你很着急結婚嗎?”
俞肖川眼神定到她身上:“有點兒。”
“為什麽是我?”這是最讓莫晗困惑的地方,就像孟秋說的,像俞肖川這種條件,什麽女的找不着。為什麽偏偏是她。
“眼緣。”
俞肖川勾起嘴角,眼神筆直地看過來,眼中的笑意一點一點洩露出來。他的眼睛很特別,眼眶深陷,上眼皮很寬,過于濃密的上睫自帶眼線效果,顯得眼睛深邃,左眼睜眼時折疊的眼皮有三層,右眼只有兩層。不理人時,眼底的冷淡疏離拒人千裏。認真看人時,不用故作姿态就能直入人心。
要換成一般年輕女孩,恐怕早被笑得臉紅心跳,可是莫晗早過了被男人看幾眼就把持不住的年紀,哪怕她戀愛經驗不多,也沒被幾個男人這樣看過。俞肖川說得過于真誠,真誠到莫晗覺得敷衍,被真誠包裹的敷衍也是敷衍,都是為了達到目的。
“你還不如說蛋糕做得好吃呢。”
莫晗記得孟秋生日會,俞肖川吃了很多蛋糕,最後還打包帶走了兩塊。孟海東說他愛好甜食。
“沒錯,我怕說這個你不信。你的蛋糕做得真的很好吃,那天我吃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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