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紅房子醫院門診走廊坐着一些等待檢查孕婦和各自的家屬。坐在莫晗對面的女孩有着跟劉淼淼一樣年輕的面孔,平坦的小腹沒有孕态。她抓着身旁男友的手,自言自語地念着:“不疼,不疼,不疼,醫生說不疼。”男友一只手被她抓在手裏,另一只手刷着手機,時不時露出微笑,好像沒聽到女朋友的念叨。

坐在女孩右側的孕婦肚子已經很大了,披着寬松的毛衣外套,一臉平靜地望着前方的電子屏幕,雙頰布滿了妊娠斑,浮腫的雙手在肚子上打着圈。她身旁并無他人陪伴。

坐在莫晗身旁的是一對夫妻,個子不高的男人時不時問他老婆:“渴不渴?想上廁所嗎?會不會熱?怎麽要排這麽久!”肚子不小的女人笑着吐槽老公:“淡定,淡定,只是例行檢查,每次你都這樣。”

莫晗掃了一圈,從不同孕婦臉上的神情就能分辨出她們大概的狀态,有人愛和沒人愛差別挺大。

孟秋已經進去檢查一會兒了。她朝裏探望,看見醫生正和孟秋說着什麽。她收回視線,拿出手機回複俞肖川。

“昨晚孟秋喝醉了突然打電話,我去接她了。地址發我,下午寄餅幹。”

她正猶豫着要不要告訴他上次和池野喝咖啡遇到程露和俞肖言了,有人站到她身前。

“你在這裏做什麽?”

是程露,冷冰冰的質問裏夾雜着些許不可思議的震驚。她身後跟着趙又卿,正意味深長地盯着她腹部。

今天莫晗剛好穿了一身寬松的斜襟長裙。她起身正準備解釋,程露又冷聲問起:“幾個月了?檢查了嗎?”

趙又卿瞬間白了臉色。

“我──”

“剛好兩個月,是吧莫晗?”

孟秋不知何時走出,從背後搭上莫晗肩膀,沖程露微微一笑後餘光不客氣地掃過趙又卿。

“阿姨好,上次我們見過的,我是莫晗好朋友孟秋。本想着等川哥回來給他驚喜的,沒想到竟然撞到了阿姨您,看來這個驚喜要被暴露咯,莫晗你說怎麽辦?”

她話音剛落,趙又卿上前一步對程露說:“您先忙,我去樓下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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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露眉頭緊蹙:“好,待會兒一起吃飯。”

趙又卿果斷地轉身離開,不曾多看莫晗一眼。

孟秋輕聲譏笑:“狐貍尾巴藏不住了吧。”

莫晗掐她掌心,提醒她不要太過分了,心裏卻是十分爽快,要不是程露在場,她肯定痛快地笑出來。

“檢查結果如何?”

程露盯着莫晗的肚子,語氣不像之前那般生硬。

莫晗剛想說出真相,孟秋搶先一步回答:“一切正常。”

莫晗瞪她,孟秋無辜地聳肩膀:“本來就是一切正常啊,這也不能說?”

程露撇了撇嘴,換了比之前柔和的語氣:“一切正常就好,頭三個月注意點,我看你比之前瘦了不少,臉色怎麽這麽差,懷孕了就不要想着減肥了,該吃的吃,反應大的話要注意休息。醫生說的話要聽。”

莫晗與孟秋對視,孟秋意外地挑眉,莫晗更是難掩驚訝。她賠着笑支支吾吾地應着。

程露以為她沒聽進去,加重語氣:“懷孕不是小事,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

孟秋先反應過來,嬉皮笑臉地道謝:“謝謝阿姨提醒,我會幫你監督她的。”

莫晗使勁兒掐她手心,孟秋笑得龇牙咧嘴。程露不悅地瞪兩人,莫晗這才極不自然地開口:“謝謝──阿姨。”

猶豫的停頓讓“阿姨”意外刺耳,程露冷哼:“你也是塊硬骨頭。”

莫晗保持沉默的同時不忘用眼神止住孟秋接話,再說下去恐怕會暴露,她現在腦子很亂。程露深深看了眼一聲不吭的莫晗後轉身離開,莫晗都沒想

到說“再見”,沒想到她走了幾步又停下來回頭盯着莫晗特別嚴肅地說道:“孩子是無辜的。”

莫晗和孟秋同時怔住,呆呆地目送她離開。

“她擔心什麽?”

孟秋先回過神來,不可思議地看莫晗。

莫晗也被程露的反應搞懵了,呆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不對,反問孟秋:“你準備怎麽辦?”今日的主角本來不是她。

孟秋聞言臉色馬上黯淡。

“兩個月不到,現在還看不出什麽,打掉吧。”

她已有決定。但莫晗聽出了她的不堅定。

“不告訴南希?”

“我們已經分手了,告訴他幹嘛?”

“你真的舍得?”

孟秋避開莫晗的審視,大喇喇地拉着她往前走:“餓了,去吃飯吧。剛剛我看你那個婆婆那麽兇,以為她要逼着你打胎呢,看來還有點婦産科醫生的操守。不過她和趙又卿那麽親熱是怎麽回事,後面又跟你說那麽多,她到底想幹嘛?難不成要給俞肖川納妾?”

她邊走邊嘲諷,莫晗無奈地被她拽着往前走,“你和南希真的沒可能了嗎?”

“今天想吃酸菜魚。懷孕怎麽都想吃酸的,真奇怪!”

“孟秋──”

莫晗強勢地拽停孟秋。兩人面對面眼神對峙,莫晗盯得孟秋虛弱地低頭。

“我不敢再找他。”

她終于坦白,不是不想,是不敢。敢愛敢恨的人也變怯懦了,在愛情面前。

“我挺過分的,對他,看着他被我哥羞辱,真的太過分了,要是他也這樣對我,我肯定不會再理他。”

孟秋也終于學會了反省。

莫晗挽住她手臂,“走吧,我請你吃酸菜魚。”

外邊又下起了小雨,樹木都被淋得顏色暗沉,梧桐垂着濕噠噠的黃葉子,模樣十分無助,其他季節看着很有活力的綠色灌木叢此時也都是一副老态龍鐘的姿态。連綿的秋日陰雨讓一切變舊了,樹木街道天空,包括小區裹上了厚外套的保安,癡呆地看着拎着菜的莫晗和孟秋擠在一把傘裏走進小區,不再積極主動地問好打招呼。

兩個女人逆着冷風慢慢地往前走。請了病假的孟秋這幾天都住在莫晗這邊,明天她就要上班了。她計劃晚上回家,莫晗不大放心。

“要不你別回家了,就住我這邊吧,反正你都是開車上下班,住哪兒都一樣。”

“這是你說得第四遍了,我答應你還不行嗎?我沒那麽脆弱。不過在你家蹭吃蹭喝挺好的。”

孟秋其實也不想走,要不是莫晗陪着,她一時半會兒沒法消化懷孕這件事情。

莫晗露出嫌棄的笑臉:“你不脆弱跑去瞎喝什麽酒?都吐了那麽多天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孟秋嬉笑狡辯:“我以為心情不好造成的嘛。”

“心情不好到兩個月沒來月經了都不知道?”

莫晗瞥她,她臉色依舊發白,眼眶都吐得下陷了。兩人剛去了一家越南餐廳吃飯,因為孟秋突然想吃。她現在想吃的東西千奇百怪,吃不到想吃的就沒法吃其他。可是兩人進到餐廳沒吃兩口,孟秋就扔了筷子說惡心想吐,一刻都沒法坐了。最後不得不換了一家粥店勉強喝了半碗粥,結果剛踏出店門又都一股腦地吐給垃圾桶了。這幾天她常這樣,懷孕反應特別強烈。她說她之前也這樣。莫晗不停地罵她糊塗和遲鈍。

“這不第一次懷孕嘛,我怎麽知道這些!”孟秋讨好地攬住莫晗,“別說我了,以後不會了。”

“以後?”莫晗瞪她一眼,“你以前還一直給我科普這個那個,到了自己就──”孟秋自诩老司機,以前常教她怎麽在床上保護自己,道理經驗一套一套的。

孟秋笑得不正經:“他技

術太好了,把我爽忘了。”

莫晗拆穿她:“你是打算跟他結婚的吧?”

兩人第一次說到這個問題,之前莫晗故意避而不談,因為她看得出孟秋沒有準備好。但有些事不能因為沒有準備好,就假裝它不存在。

孟秋猛得抱緊她手臂,跟撒嬌一般晃了兩下:“當時想着要是懷孕了就奉子成婚吧,是不是很老土?”

故作俏皮的語氣聽得莫晗嘆氣:“你還是怕結婚。”她一直不明白孟秋為何畏懼婚姻,她人長得漂亮,家境又好,不少男人都跟她求過婚,其中不乏優秀又合适的,她都毫不猶豫地拒了。

“我不像你可以堅定地只愛一個人,你這樣的适合走入圍城,我這樣的适合在圍城外談一輩子戀愛。”

她曾這般篤定地解釋,常搬出老生常談的“不想為了一棵樹放棄整個森林”的說法為她的不想結婚找理由。她喜歡新鮮的戀愛和新鮮的男人,一旦發現男人有想要把她據為己有的心思,立馬幹脆的分手。她渴望被愛,但又抗拒被愛束縛。她很潇灑,莫晗曾經這麽認為,但現在發現不是。

“是的,我怕結婚。”

孟秋終于坦然承認。

莫晗不解:“為什麽?”

孟秋伸手接了一手雨水。莫晗不是第一個問她為什麽害怕結婚的人,很多人都問過她,有大學室友,研究所的同事,想跟她結婚的男人,甚至孟海東,她給不出具體的答案,因為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恐懼婚姻。她父母感情很好,家族裏的親戚也都婚姻幸福,她聽說過各種不幸的婚姻但從未親眼見過。哪怕莫晗和俞肖川的婚姻,就她看到的也沒有多少不妥。這幾日莫晗給俞肖川寄了一堆餅幹,收到餅幹的俞肖川馬上發來視頻,得意地跟同事炫耀,傻氣直冒。莫晗問他餅幹是否好吃時微微羞怯的模樣也是她以前很少見到的。沒有遇到南希之前,她把對婚姻的恐懼歸因于天生本能,就像有的人天生喜歡同性,有的人天生喜歡冒險,她大概天生不适合結婚。

事實證明,并非如此。孟秋在外套上蹭去手上的雨水:“以前害怕是因為沒有遇到對的人吧。”

莫晗盯着她側臉問:“南希值得你這樣嗎?”

孟秋笑得苦澀:“以前不知道天塌下來是什麽感覺,聽他說以後不再見我我了真的感覺天塌了。和他在一起很開心,吵架都開心。很奇怪吧?”

“可是一開始你很讨厭他。”

“我騙你的。”

莫晗愣住,孟秋的眼神不像開玩笑。

“從他來研究所第一天開始,我就注意到他了。毫無緣由的。明明他一點都不符合我的審美,長得奇奇怪怪的,性格也陰陰沉沉的,整天凍着一張臉,好像別人欠他錢似的。可是就是注意到了他,很莫名其妙。我不喜歡這種不受控制的感覺。現在想想我讨厭的不是他,而是被他吸引的自己。我怎麽會對這樣的男人有感覺呢,太難以讓人接受了。”孟秋說完輕松地長籲一口氣,“我終于說出來了!”

承認喜歡一個人居然這麽難。莫晗以為這種事情只會發生在像她一般平凡的人身上,原來潇灑的孟秋也會如此。她被自卑阻礙,孟秋被驕傲阻礙,結果都一樣。

兩人各有所思地進入電梯,莫晗猛得後知後覺地總結:“你對他一見鐘情。”

“他對我也是。”孟秋自信一笑,“有些人就會這樣,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彼此。”

莫晗跟着笑開,自信的孟秋就是讨人喜歡。年少時莫晗曾羨慕過裏的一見鐘情,楊過對小龍女,張無忌對趙敏,但從不期盼這種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理智告訴她這不可能。她突然明白了為何孟秋總能輕而易舉地擁有新的感情,因為她迷信直覺,而她總是被所謂的理智左右。當直覺和理智出現沖突時,人會不由自主地陷入自我欺騙

在莫晗的強烈要求下,孟秋又多住了一晚,隔天就被她主任叫到南京開行業交流大會了。莫晗怕她身體受不了,問她能不能不去。

孟秋一口否決:“男人沒了還能再找,工作丢了可不好找。情場失意事業再失意,那就是真慘了。”

她主任只帶了她去參加會議,她不去自然有別的人頂上,并且以後主任可能都不會再叫她了。機不可失,這就是工作。

孟秋走後,莫晗抓緊時間跑工廠趕工,把這幾天落下的活兒補上。租機器的工廠下周接了大單,到時候就沒有空餘的機器單獨租她使用了。連着早出晚歸了四天,莫晗總算處理完了包最複雜的部分,同時她請廠裏的老師傅吃了幾頓飯,讨教了一些外邊學不到的處理皮具的技巧。

在她的要求下,孟秋每日跟她彙報身體情況,嘔吐經常發作,但孟秋找到了應付辦法:“忍一忍就過去了!”聽得莫晗更加擔心,孟秋也愛逞強。

孟秋拍了會議現場挺着八個月大肚子的外國專家,和坐在會議室外邊給孩子喂奶的中國學者:“嬌氣的女人搞不了學問。”

莫晗看完特別心酸,事業與家庭的平衡永遠是屬于女人的難題。孟秋也是逼不得已。

俞肖川最近一陣子轉入了深山拍攝,信號不好,偶爾給她發幾條微信,彙報着一些瑣碎的事情。

“又下雨了,好冷,拍攝暫停。”

“侗家的米酒制作挺複雜的,都是純手工。喝了兩杯,上頭。”

“隔壁大叔的貓鑽火坑裏烤焦了屁股,走哪兒都被我們嘲笑,它昨晚沖我翻白眼了。”

“張謙這小子居然偷餅幹,拿了一盒,氣死我了。”

莫晗也跟他聊工廠的廠長很啰嗦,皮具老師傅做了幾十年的包手上都是厚繭,張炀的包已經有了雛形,前同事又給介紹了新單子。

一切都好。

上海放晴了,久違的陽光照得整個城市都亮堂了。卧室窗外的黃浦江閃着波光,江水比之前清澈,可以辨清江上貨輪的顏色了。陽光裏的暖意開始變得有限,但感覺上讓人舒服了不少。小區樓下坐着曬太陽的老人與保姆,看着孩子們在陽光下嬉鬧。

莫晗趁着扔垃圾的功夫在樓下轉了一圈,接到池野電話。

“中午一起吃飯?”

要不是他主動邀請,莫晗早忘了上次的約定。她稍稍猶豫了一下,并非因為還對他存有什麽多餘的想法,而是冰箱裏剩菜太多。前日一口氣做了一桌菜,因為俞肖川想看她做的菜。

“望菜止饞。”他吞着口水說。

山裏的夥食哪會差,負責他們飲食的侗家大姐一手好廚藝,原生态的柴火飯燒出了更豐富的味道。俞肖川依舊說很想念她的飯菜。莫晗聽完心裏黏糊了一晚上,夢裏都是俞肖川。

她正發愁找什麽借口婉拒池野,熟悉的憨傻大狗跑到她腳邊,吐着舌頭要撲她,被人喝住:“傻狗!”

大狗回頭看了一眼,乖乖坐下。

舉着手機的池野面帶笑容地走來,他剪了頭發,氣色比之前好。

“老遠就看到你了。”

莫晗放下手機,“今天天氣不錯。”

“中午有空嗎,請你吃飯。”

池野當面邀請,滿臉的期待。

莫晗找不到借口拒絕。

池野帶她去了中山北路的雲之滇,是他做公益時認識的哥哥新開的雲南私房菜,進門都是專人招待。池野也是頭一次來。

“朋友一直叫我來吃,我都找不到人一起。今天遇到你,可算有機會蹭他一次了。”

落座後池野殷勤周到地給莫晗端茶倒水,像主人般招待她。

上菜前他朋友前來打招呼,光頭锃亮

,長着一雙很有夫妻的大耳朵,看到莫晗開口就問:“喲,交女朋友了!”

“朋友,朋友。”池野掃了莫晗一眼,趕緊糾正。

“女朋友都是由朋友來的。”

這朋友嘿嘿笑着,一身敞亮的江湖氣不招人讨厭。

莫晗不動聲色地微微笑過。

池野岔開話題,和他聊了幾句,都是公益相關的事情。莫晗從他們對話得知,老板出資建了一所殘疾人專科學校,專門教殘疾人一些特殊技能,幫助他們就業。

“唐老板那邊你可得幫我呀,一會兒說要跟我們合作一會兒又說不合作,到底什麽個意思嘛。”

朋友着急地嘆氣。

池野拍他肩膀安慰:“別擔心,都答應你了肯定會幫你搞定,今天過來就是告訴你這個的。”

朋友有了準信馬上眉開眼笑:“那真是多虧你了,想吃什麽随便點,我讓後廚做。對咯,孟玉成孟老板那邊你也幫忙問問,我這麽多有毛病的孩子,可不能都指望唐老板那邊。孟老板那邊資源多,讓他幫幫忙。孩子們要求都不高,有活兒幹就行。”

池野雖笑得為難,但還是點頭答應了。等朋友出去,池野發愁地嘆氣。

莫晗問:“唐老板是唐夏的爸爸?”

“她堂叔,在鹽城新開了很大一個工藝品工廠,我朋友想把他學校明年的畢業生送到他們工廠去幹活,都是些問題孩子,缺手斷腳不能說話什麽的,但都有手藝,幹那活兒沒問題。本來談好了,結果──”池野搖頭苦笑一番,又接着道:“唐夏最近接管了那工廠,她太任性了,根本不懂民間疾苦。”

莫晗聽出了大概:“也不是不懂吧,沒準只是跟你置氣。人家沒認識你以前,不也跑到西北支教。”

之前喝咖啡時,池野提過唐夏以前在西北支教兩年。年輕人要沒點情懷和吃苦的毅力,哪能在窮鄉僻壤待兩年。感情用事最容易讓人失去理智。池野無法辯駁。若不是知道唐夏支教的事,他也不會有意接近她。

“你再好好跟她說說,應該很好解決。”

莫晗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勸說。

池野依舊搖頭:“哪有那麽容易。”唐夏要的是他這個人。

莫晗嘲諷地啧嘴:“這下知道麻煩了吧。”

池野看她,嘲諷的表情裏帶着朋友才有的親昵。他嘆氣:“可不,自作自受。”

兩人吃完,池野嘴上說着蹭吃蹭喝但還是偷偷跑去買了單。兩人不聲不響地準備離開,被朋友抓了個正着,拉着他非得退錢。池野無奈地眼神求助莫晗。

“下次再來補上,今天就先這樣吧。”

莫晗客客氣氣地說完,朋友這才作罷,沖池野暧昧地眨眼,“下次就不是朋友,而是女朋友了吧!”

“別瞎說。”池野看莫晗,并沒有很激烈地辯解。

莫晗扭頭假裝沒看見,卻與從門口進來的趙又卿對上視線,對方見她并無任何偶遇的驚訝,刻意的目光下移落到她的腹部,又輕飄飄地掃過池野。

“好巧。”她上前跟莫晗打招呼,特意強調:“剛剛吃飯時我就在隔壁。”

想必她和池野進來就被看到了,兩人聊天內容也不知被聽了多少,莫晗壓下心底漣漪,沖趙又卿友好地微笑點頭。

“你們認識?”最先驚訝的是池野朋友。

趙又卿指着莫晗介紹:“這是肖川老婆,你不知道吧?”

池野朋友瞪大眼睛。

趙又卿轉向莫晗:“彭放,肖川大學同學,我是他們學妹。”她說完有意地看了眼池野。

池野一時搞不清狀況。

驚得合不攏嘴的彭放沖莫晗點頭:“真巧。”

莫晗笑道:“那真挺巧的。”

彭放看了眼池野,尴尬地賠笑:“哎喲,我真是誤會了,真是對不起。”

反應過來的池野捶他肩膀:“都叫你別瞎說了!”

趙又卿似笑非笑地看着莫晗,莫晗直接迎上她目光,從她好看的眼睛盯到她嘴角抿出來的酒窩,看的趙又卿不自然地先移開視線。莫晗淡淡一笑,轉身跟彭放說了幾句客套的場面話後準備離開。

趙又卿跟着一起出來。她剛剛出去送完客戶,返回拿被落下的外套,沒想到正面遇到莫晗。她走到莫晗身側:“我們倆還挺有緣分的。”說完目光瞟過一旁的池野,“這位是?”

“大學學長,我是他學妹。”

莫晗學她語氣。

趙又卿發出意味不明的“哦”,視線再次掃過她的腹部。莫晗察覺到她的視線,放肆地挺了挺腰,寬松的風衣掩飾了一切。厲害如趙又卿,涉及到感情之事照樣做不到灑脫和大度,她又何必假裝豁達。

趙又卿抖了抖嘴角,擠出笑臉:“改天有空一起吃飯。”

莫晗微笑不語,目送趙又卿攔車離開。

“她真是你家那位的學妹?”

待她一走,池野馬上懷疑。

“他們以前是情侶。”

池野了然地嘆氣:“難怪,她是不是誤會了我和你?”

“那又如何?”

莫晗笑得過于坦然,沒給池野想岔的機會。

隔了幾天,莫晗突然收到程露電話。

“你下次産檢約了什麽時候?”

“啊?”

莫晗猛得沒反應過來。

“李醫生說你昨天跟他咨詢打孩子的事。”

程露放棄迂回,開門見山。

是孟秋想打掉孩子,昨晚她發微信提過此事,她找醫生咨詢過了。

“你們以為結婚是過家家嗎?”

莫晗太陽穴突突地跳,不知如何解釋。

程露見她不吭聲,沉默半晌後冷聲說道:“你要不想養我們來養,你生下來就好,後面的事都不用你管。”

強勢的話語裏都是讓人不适的盛氣淩人。莫晗不大客氣地反問:“不用我管是什麽意思?”

程露嗤鼻冷哼:“你非得要我把話說得那麽明白嗎,別忘了你們是怎麽結婚的!”

莫晗聽出了話外之音。

“你們過家家我管不了,但是孩子是無辜的,既然他來了就生下他,別拿孩子玩游戲。”

程露說得更加直白,莫晗從頭涼到腳,程露知道了她和俞肖川協議結婚的事。但是她怎麽知道的呢,誰告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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