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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滴蠟淚,自雕繪精美的龍風紅燭上緩緩淌下,百花閣最雅致、也最隐密的一間廂房內,忽然傳出男子得意的笑聲。

一名年約四、五十歲的男人此刻坐在紫檀圓桌邊,笑得肥臉一震一震,就冰年在雙腿上的那穎大肥肚,也跟着一蕩一蕩,他是洛陽第一藥商,好不容易以四百兩的黃金贏過所有的竟标者,拔得今晚的頭籌。

如今,百花閣最美麗的花魁就坐在他身邊,等着讓他摘取,她從沒被人嘗過的嬌妮與芬芳。

“我的小美人兒,夜深了,該歇息了。”他意有所指的說道,話還沒說完,一雙油膩的肥手已迫不及待探向她的胸前。

“酒都還沒喝完呢。”蘇柔柔嬌柔一笑,小手不過輕輕一揮,便輕易擋下那雙放肆的肥手。“再喝一杯嘛一”

“不能喝,再喝,就吃不下你了。”富商心癢難耐,可等不及再多喝一杯、兩杯,除了雙手伸向她的胸前,就連整個人也撲了上去。

“讨仄。”蘇柔柔巧笑倩兮的自椅子上起身,靈巧躲過他的襲擊。“牡丹又不是食物,您怎麽可以吃牡丹。”她故作無知。

“此吃非彼吃,待會兒你就會知道了,我還會順遣教你各式各樣的吃法,保證你欲仙欲死,渾身舒暢。”撲不到人,富商也不生氣,反倒滿臉淫笑的起身追上她

“欲仙欲死~~”她輕聲重複他的話,不禁微微臉紅。“啊,您嘴巴好壞,牡丹不依。”她跺着小腳,再次躲過他的撲抓,朝床榻邊退去。

“不依也得依,因為待會兒你就是本大爺的人了。”富商下流大笑,一雙眼卻始終沽砧在那包裹于罩衫下的渾圓凸起,以及那若隐若現的晶瑩雪肌上。

罩衫薄透清冽,以繁複的針法繡上了一朵又一朵的濃豔牡丹,精致華麗,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可富商卻無心欣賞,只想扒開那罩衫。

心念一定,他立即又往前一撲,而這次蘇柔柔終于不再嬌笑閃躲,而是直接出手,狠狠的将人劈暈。

砰。

富商甚至沒有看到她的動作,眼前一黑,便瞬間暈倒在床榻上,一身肥肉險些要把床給壓垮,發出好大的聲響,就是這聲巨響,讓廂房外又傳來動靜。

蘇柔柔一點也不驚慌,反倒從容的張開紅唇,發出又驚又恐,卻也又嬌又媚的叫聲。

“爺,不要……啊。”她加大音量,并猛地旋身踹上床柱,踹得整張床發出嘎軋嘎軋的聲響,好似有人在上頭打架。“不要……啊,我的衣裳!爺,您慢點……不要~啊,我的肚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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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邊叫着,一邊拉長耳朵聽着門外的動靜,果然就聽到老鸨壓低嗓音,對門外守門的兩名護院說道:“成了,衣裳脫了就絕對逃不了,王員外吩咐要盡情的玩上一晚,你們別壞了興致,全都跟我走。”

“是。”

“嗯~不要嘛~~讨厭……”聽着腳步遠去,蘇柔柔卻依舊站在房裏,賊笑嬌吟,那一聲聲嬌喘吟哦嗎,足以讓世間每一個男人血脈賈張、按捺不住,只消多聽幾聲,恐拍連魂部要被勾走。

嘻,她是走過大江南北的女騙徒,論城府手段,他們還玩不過她……

吟叫同時,她也迅速走到屏風後頭,換上方便行動的黑色勁裝。

無聲推開窗扇,她謹慎的看着廂房四周,确定四下無人後,這才迅速跳上窗外一棵大樹。

快快快,她的動作得決,首先她得把元守送到後門,再潛入庫房,将今晚的标金給偷出來,糧食馬兒她都準備好了,只消标金到手,馬上就遠走高飛。

這計劃可是費了她不少苦心,絕對萬無一失。

正當蘇柔柔勾起紅唇自樹上輕盈跳上屋頂時,不料眼前卻無預警出現一抹人影。那人身形高大,無聲無息,宛若一株參天古木伫立在圓月之下,就盯着她看。吓得她瞬間花容失色,腳下不慎一~

“啊!”

人影驟閃,及時來到她的身邊,伸手将她拉回。

皎潔月光灑下,她清楚看見對方的長相,那是一張粗犷剛正,卻不怎麽引人注目的男性臉龐,唯有那雙深不見底、靜若深海的黑時,給人一股特別的印象,卻也熟悉得令人頭皮發麻。

風聲自耳邊掠過,她像是見鬼的睜大眼,奮力推開他。

“怎麽又是你!”咚咚咚,她連退好兒步,瞬間拉開彼此的距離。

灰明不發一語,任由她逃離:

“你怎麽會在這裏?”她驚慌低問,一雙麗眸已開始尋找逃跑的方向。

可惡,他不是走了嗎?今日上午,當她偷偷換摸逃回到百花閣後,他也随後趕至,卻出乎意料的沒有硬闖,只是站在高牆外,呆呆看着她所居住的花香樓,護院發現他形跡可疑,便立刻将他驅趕離去。

她還以為他死心了,沒想到他卻神不知鬼不覺的溜進百花閣,就待在她的廂房上守株待兔!

老天,他門中的小姐剎底對他做了什麽好事,竟讓他将她誤認成她,并如此糾纏不放?不成,她還有要緊的事趕着辦,可不能讓他給耽擱了。

麗眸一閃,她不着痕跡掏出暗袖坐的迷香粉,決定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擺平,不料她才有動作,耳邊就傳來一抹微不可察的細鳴。

她本能閃躲,肩押卻更快傳來一股麻疼。

“啊。”她忍不住低叫,眼角餘光瞧見一枚銅錢落到屋檐底下,自己則被點住穴道,整個人動彈不得。

麗眸瞬間閃過一抹慌亂,她又驚又怒的瞪着他。

“你做什麽?為什麽要點住我的穴道?”她氣呼呼的問着,心裏卻為了他深不可測的功夫底子而恐慌。

完了,他該不會想殺她吧?

灰明沒有回答,只是沉默的凝視着她,目光既複雜又深沉,卻又似乎蘊藏着一股蒼涼。

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她不由得掩飾心底的恐慌,虛張聲勢的對他低咆。“你到底想怎樣?”

“你是誰?”終于,他開門發出聲音,卻不再喚她小姐,語氣也不再如先前那股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是誰幹你什麽事?”她狠瞪他。哼,他總算發現他認錯人啦?雖然他的腦袋似乎恢複一些正常,不過她可不能大意。

“你是誰?”他不死心的重複問題,并一步接着一步的朝她靠近。

“我……我不就是個青樓女子嗎?”她無聲吞了口唾液,為了彼此愈來愈靠近的距離。

“你不是。”他斬釘截鐵的低聲道,盯着她的眼神好似早已看穿她的身份,甚至看穿她的目的。

行騙這麽久,她還是頭一遭如此心慌意亂,無計可施。

眼前的這個男人看似剛毅木讷,卻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對,我的确不是青樓女子,那又如何?”她咬了咬下唇。嘴硬的瞪看他。

“你為何會在葉府?”他問。

“廢話,當然是去尋寶,你不也是?”

他無言沉默,終于在她面前停下腳步。

一縷夜風襲來,将她來不及縮起的長發吹撩得飄揚,如禪股的細柔長發映滿皎潔月光,然而她的肌膚卻比月光更加皎潔晶瑩。

月光下,那精致如畫的眉兒、眼兒、嘴兒,甚至就連那猶如芙蓉出水般美麗的容顏。都是如此的似曾相識,只是她的眼神氣韻不同,就連性子也是南轅北轍。

她不是小姐。

不是。

複雜的目光隐斂,取代而之的,是一片漠然寂寥。

“怎樣?”她加重氣勢,兇巴巴的瞪着他,淚徒角餘光卻始終提防着他的一舉一動。老天,難道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你叫什麽名字?”

“呃……”她一愣,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

等等。難道他只是在調查些什麽,并不打算殺她?

明媚麗眸瞬間閃過一抹狡詐,總算注意到他身上沒有任何兵器,也沒有絲毫殺氣,噘起紅唇,她倔強的瞪了他半晌,才緩緩的開門出聲:“廖芙蓉。”

“我安真名。”他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廖艾蓉就是我的真名啊。”她微微拉高嗓音。

“它不是。”他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

“你應該還有要事趕着去做。”他提醒着她。

她瞪大眼。“你威脅我?”難道她不說出真名,他就不幫她解開穴道?

“我只要你的姓名。”他波瀾不興的看着她,開出條件。

她惱火了,眼底甚至冒出了火花,卻偏偏無能為力。

他說得對,她趕看去偷标錢,而且元守還在等着她,被他這麽一絆。她已經浪費太多時間了,若是再不快點,只怕會出差錯。

不得己,她只好低咒一聲,不甘願的又吐出一個姓名。

“好啦,我叫柳香香。”

“我說過,我要真名。”這次,他依然一眼就識破她的謊言。

“是真名啊!”她氣得差點想尖口,小臉因為怒氣而染滿緋紅,若不是礙于被點住穴道,一定會狠狠端他一腳。

以往她騙人時,從來沒人能識破,除非那人曾被她騙過,可他倆素昧平生,為什麽就是會知道她在說謊?

“說廖艾蓉你不信,柳香香你又懷疑,我說什麽你都不相信,其實你根本不打算幫我解開穴道吧?”她惡人先告狀,并以小人之心,認定他一定是個陰險的大壞蛋。

他沉默的盯着她,接着腳下一動,竟轉身離去。

“等等,你要去哪裏?”她慌了,忍不住出聲大喊。“你給我站住。”

而他。還真的停下腳步。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她無暇細思他停下腳步的原因,只能連忙吐實。

“蘇柔柔,我叫蘇柔柔,這名字是個老乞丐幫我取的,跟了我二十二年,這下你滿意了吧!”她說得極快,就怕他改變心意,真的将她扔在屋頂。

夜風中,他不發一語,也沒有轉身,只是反手扔出一枚銅錢,精準解開她的穴道,接着便消失在屋頂上。

好不容易重獲自由,她立刻松了口氣,卻也氣得牙癢,連忙朝着他離去的方向連罵了三聲可惡,随即唔住紅唇,緊張兮兮的朝四周張望。

糟糕,應該沒被他聽到吧?

直到四周再也沒有那高大的身影,她才敢大口喘氣。

可惡,那男人到底是怎麽回事?先是将她誤認,接着又陰魂不散的纏着她,硬是逼問她的真實姓名,難道她和他口中的小姐,真有那麽相像?

眼看月亮的位置又偏了一些,她雖然一肚子氣,卻無暇細思,只能連忙朝軟禁元守的高閣奔去。

她的武功雖然不算頂尖,輕功卻是了得,不一會兒便背着元守溜出高閣,避開所有的護院,将人送到後門。

接着不顧元守的擔憂,她再次返回百花閣,用迷香粉迷昏把守的護院,光明正大的走入藏錢的庫房。翻箱倒櫃尋找黃金的影子。

庫房裏有不少古董銀票,還有許多珍貴迷人的珠寶首飾,她卻毫無興趣,看也不看一眼,只拿走藏在抽屜裏的一半标金。

正所謂盜亦有道。這陣子她和元守在白花閣裏吃香喝辣,老鸨也待她不錯,雖然不是什麽正經生意,但總是養活了不少人,加上她賣笑待客,幫百花閣招攬了不少生意,拿走一半的标金也算是對得起良心了!

提着到手的黃金。她開心的奔出庫房。迫不及待趕到後門與元守會合,本以為可以就此遠走高飛,誰知道當她趕到後門時,三名護院卻早己提着燈籠等着她。

原本該是坐在馬上的元守,卻被其中一名護院拎在手中。

那人不顧他的驚呼掙紮,惡劣的将他當成了臘肉,态意用力甩着。

“你們做什麽,快放開他!”她變臉嬌喝,随即掏出三枚銀針,朝三人的虎口疾射而去。

“該死!”沒料到她竟然懂武,三人一時不察中了暗招,疼得松開手中兵器,也松開了元守。

咚的一聲,元守摔到地上,雖然摔得全身發疼,卻還是機瞥的迅速起身,朝蘇柔柔奔去。

“姊姊!”

“你有沒有受傷?”她連忙将他護到身後。

“沒有。”元守搖頭。“巡守的人發現我和馬兒,所以就把我捉起來了。”

對了,這個時候确實會有人到後門巡視,都怪那男人耽擱了她的腳步,否則元守也不會被人捉到,這一切都是他的錯!

眼看形跡敗露,蘇柔柔索性抱着元守躍上馬背,拉起緬繩,在三人奔來之前,駕的一聲,先溜為快。

“原來她是個騙于,快追!”

三名護院嘶聲大喊,連忙抄起地上的武器向前追去,誰知才邁出步伐,腿後、喉間卻倏地傳來一陣痛麻,接着便再也動彈不得,甚至就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三人驚疑不定,卻知道是有人暗中點住他們的穴道。

不好,那女人還有同夥。

三人冷汗直流,就怕下一瞬間要遭人滅口,可直到蘇柔柔策馬遠去,急促的馬蹄聲再也聽不見,始終無人現身取走他們的性命。

三人用眼珠子你看我我看你,實在不明白這是怎麽回事,也沒察覺出乎點住他們穴道的人,其實就伫立在身後的高閣上。

在月光照不到的暗處,灰明正無言眺望蘇柔柔離去的身影。

其實他早該明白的。

明白她并不是小姐,只是與小姐生得極為相似,又恰巧出現在他的眼前,然而他卻還是追到了這裏。甚至追問她的姓名--

他到底還在希冀着什麽?

小姐……早就死了。

那個他曾以靈魂深愛,卻在歲月間消逝,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女人,早己在十年前的冬雪中含笑離去。宛如一朵紅梅,永遠綻放在那片冰冷的雪地裏。

小姐走得毫無眷戀,甚至在臨走之前,連看都不曾看過他一眼……

黑眸一顫,仿佛又瞧見,那片死白冰冷的世界。

皚皚白雪,如雲綿延,将天地間全鋪綴成了雪白,而雪花片片,宛如飄花,冰冷而無聲的落下。

冷風拂過,雪花翻飛,屋前紅楓早己落盡,只剩枯枝,樹前小溪沉寂無聲,早已冰封,而矗立在雪花中的那棟小屋,門扉卻是大敞,在風雪中無依搖晃。

遠遠的,他便聽見那突兀的聲響,于是背着千柴,拎着藥包,幾乎足不點地狂奔而來,誰知才躍過溪面,就發現那綴在樹下的猩紅。

那猩紅太刺目,宛如秋日殘留下的楓豔,更似凋零泣血的紅梅,瞬間刺傷他的眼。

幹柴藥包應聲落地,體內而液仿拂凍結。

他全身僵硬,喉頭發幹,一穎心在最初的那道撕痛後,便麻木得再無所覺,他逼自己邁開步伐,一步、一步走到樹下,而對那片觸目驚心的猩紅。

雪地上,是名女子,一名病瘦蒼白、早已失去氣息的女子,而自她腕間綻開的那灘豔紅,以及身邊沾血的刀,則是她的抉擇。

晶瑩白雪覆在她身上,成了她最美麗的喪衣。

毫無血色的唇,含着她最後一抹笑。

他無言凝望,臉上沒有悲傷,沒有喜悅,沒有淚水,也沒有恨,甚至就連眼底也是寂靜無波,仿佛早料到如此結局。

“小姐。”

輕輕的,他跪到了雪地上,緩緩拂去那嫩頰上的白雪,動作始終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畢恭畢敬。

“難道,這才是你所希望的?”

輕輕的,他勾起唇角,回應她唇邊的那抹笑,神情卻是蒼涼絕望。

“難道,你當真連一點眷戀也沒有?”

輕輕的,雪花飄下,飄下,不斷飄下。

冰冷而無聲的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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