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鎖鑰定律
嚴晰開始了當老板的生活,起初的時候他還覺得很有意思。以前他喝酒要給錢,現在每天晚上他想喝多少就喝多少,免費的。
可嚴晰哪裏是坐得住的人,酒吧他雖然喜歡,但天天叫他守着,他漸漸就生出厭煩的情緒來。
而且他的經理簡直是個十項全能,他就是個甩手掌櫃,什麽都不用他動手,他就越發無聊。但他覺得即使個當老板,也是自己的職業,最起碼要貫徹到底,于是他就忍着,坐在酒吧裏當擺設。
他天天早上才回來,好幾次遇上晨練的喬阿姨,吓得他打個招呼就跑,有一次實在跑不掉被逮住了。
“小晰啊,你最近是上夜班嗎?怎麽都是早上回來?”喬阿姨憂心忡忡。
嚴晰幹笑一聲,說:“是啊,換了份工作,需要上夜班。”
“什麽工作還要上夜班啊,多危險啊。”
“……就是要上夜班的工作,不危險,我不是等天亮了才回嘛。”嚴晰實在說不出口自己在酒吧工作,喬阿姨一定會問是哪個酒吧的。
喬阿姨慈愛又憐憫地看着嚴晰,嚴晰被看得直發抖,最後她終于湊近小聲說:“你是不是最近缺錢啊,阿姨可以先借你,不要去幹不好的事。”
嚴晰很無語,他很想問什麽是“不好的事”,但他不想找死,于是說:“我真的沒有幹什麽違法的事,不過就是晚上上班而已。”
喬阿姨看了他半天,才勉強沒有繼續追問工作的事,而是問了別的:“上次你說去相親怎麽樣?”
嚴晰随口說了一句:“哦,不太合适。”
“哎呀,相親不會随随便便成功,你呀,特別适合找個老實靠譜的,要不要喬阿姨幫你介紹一個呀?”
嚴晰如臨大敵,飛快地說:“我暫時還不想再相親了,阿姨我困了回去睡覺了,下次再聊。”
“好吧,每次說到這個你就跑得飛快。”
“……”嚴晰心想您原來也知道啊。
嚴晰回家之後洗了個澡,把自己丢進床裏,結果睡到一半,手機響了。
“操……”睡覺之前忘記關機的結果就是這樣,他爬起來怒氣沖沖地抓起手機看是誰打來的,看到上面的名字,他愣了一下。
他遲疑一下,按下通話鍵:“喂?”
“……你還在睡覺?”蔣雲舟的聲音傳來。
嚴晰倒回床上,閉上眼睛,沒精打采地說:“是的,蔣先生,你打擾我的睡眠了。”
“抱歉,我以為十一點的時候不會影響你。”
“什麽事啊?”嚴晰懶得跟他扯,直接問他的主題。
蔣雲舟頓了頓,說:“聽說你當了老板,恭喜你。”
消息真是夠靈通的,但是蔣雲舟都幫助嚴晰弄酒吧執照了,肯定對整個事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說這種只手遮天類型的人很煩人,随意的善意對他來說很簡單,但他偏偏不說,不說就如同施舍一樣,要是別的人還會頂禮膜拜,但是嚴晰卻覺得虛僞。
而且嚴晰從來沒有告訴過他自己要幹嘛,不過是去了一趟工商局,一切都在他掌握中了,幹什麽都逃不過他的法眼,只要他想知道就沒有他不知道的,這就是所謂的社會頂層的人。
能幫你也能毀掉你,現在寵着你,下一秒就能翻臉就能把你當垃圾。
“嗯……”嚴晰嚴晰厭煩地想着,躺在床上,哼了一聲,當是應答,幾乎又要睡着。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聽見蔣雲舟的笑聲。
他一下子又被驚醒了。
他還從沒見過蔣雲舟開懷,雖然他們見面也不多。
但這次他明确地聽見了蔣雲舟的笑聲,低低地從手機裏傳來。
嚴晰把手機拿離耳邊,瞪了一下,又放回去,對着話筒問:“你幹嘛笑?”
聽着出蔣雲舟一邊笑着一邊說:“我只是想象了一下你沒睡醒的樣子,覺得很有意思。”
嚴晰再次瞪了一眼他的手機。
這是什麽?調情?嚴晰腦子裏瞬間閃過蔣雲舟筆直的西裝,怎麽也想不出他笑出聲來的樣子是什麽樣的。
最後只有歸結為你喝多了吧。
“出來見個面吧,慶祝一下你當了老板。”蔣雲舟又恢複到了以前的腔調,聽起來就像在跟秘書說“待會有個會,幫我準備好材料”一樣。
“不去。”嚴晰一口回絕掉。
“為什麽?”
“因為你吵了我睡覺。”嚴晰理所當然地說。
“那就更應該出來了,讓我有個賠禮道歉的機會。”蔣雲舟說。
嚴晰聽着他刻板的聲音,剛才那個笑聲一定是他沒睡醒幻聽的,他忍不住說:“你是不是平時說話都像跟人談判一樣?”
蔣雲舟沉默一下,反問:“我說話像跟人談判?”
嚴晰也笑了,說:“你身邊的人沒人敢頂撞你吧?所以他們不說,你說話确實帶着點頤指氣使的味道。”
“那我再次道歉,我盡量改改。”蔣雲舟說。
“你看,你這句話又是那種調調。”
“……”
“關于出去見面的事。”嚴晰心想,确實要做個了結了,就說,“我最近黑白颠倒,白天肯定都在睡覺,晚上會去酒吧,你看着時間吧。”
“好吧,不打擾你的睡眠了,你可以再補一覺。”
“雖然我就是這麽想的,但不用你來指點。”
“……”蔣雲舟頓了頓,好像還有什麽想說的,但最後忍了回去,說,“再見。”
嚴晰再次閉上眼睛,說道:“再見。”就挂了電話。
嚴晰一直又睡到日落西山,然後才起來,他洗漱一番,在冰箱裏翻了翻,找了點東西墊墊肚子。
反正等下去店裏有特別供應的老板餐。
嚴晰小心翼翼地出門,很好,沒有再碰上喬阿姨,他去了車庫開車,到達酒吧的時候,大家正在做打掃,準備開業。
嚴晰例行性地晃了一圈,然後就窩進樓上的老板專用房間。
他吃了點東西,等酒吧開業,到了最熱鬧的時候,他跑下樓跟客人們寒暄幾句,然後就坐在一邊,當花瓶。
真的發生什麽事,大家也不會去找他的,第一反應都是去找經理。
就這麽又過去了一晚上,到打烊的時候,員工們圍在一起,好像有什麽事。
嚴晰走過去,一看,這不是上次那個醉倒的哥們嗎?
他還跟上次一樣,縮在沙發的角落裏,睡得正香,這次他穿着西褲襯衣,看起來終于不像家庭婦男,而像個推銷員了。
嚴晰扭頭問:“他點了什麽?”
員工答道:“大概是一杯黑啤?”
嚴晰簡直無話可說,他上前去推推那人,還是紋絲不動。
嚴晰揮揮手,說:“算了算了,讓他睡在這裏吧。”
上次喝的果酒,這次喝的啤酒,好歹進步點吧?結果嚴晰第二天再到鳥語花香的時候,這位客人還躺在沙發上。
嚴晰震驚地瞪着沙發上睡得香甜的人,覺得世界真是太奇妙了,簡直無奇不有。
嚴晰揉揉額頭,再次喊人拿冰來,往那人的脖子裏塞,結果那人跳起來,大喊:“什麽東西!”
嚴晰冷笑着說:“什麽東西?你有沒有覺得yesterday once more?”
那人愣愣地看着嚴晰,跟上次一樣臉紅了:“對不起啊……老板……”
這次嚴晰沒有趕他走了,而是喊人給他泡了點茶,他坐在那裏,端着茶杯小心地喝,嚴晰仔細打量他,問:“你酒量這麽差,怎麽還來這裏喝酒?”
那人放下茶杯,笑了笑,笑容不是很放得開,說:“我只是想來娛樂一下……”
“娛樂?”嚴晰坐在他對面,看了他半天,“酒都喝不了就學人家來娛樂?你是來娛樂人的吧?”
那個人的臉更紅了,嗫嚅道:“這裏不是有名的gay吧麽……”
嚴晰一愣,依稀抓住點頭緒,再看看眼前老實而普通的客人,有些話就脫口而出了:“你還是處男吧?”
嚴晰一看那人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對了。
于是嚴晰就知道這個人的想法了。
純情的處男同性戀,想來酒吧釣男人,來個愛之初體驗。
但是他已經來了兩次了都以喝醉告終,而且明明喝醉了是最沒有防備的時候,多少獵豔的男人等的就是這一刻,可卻完全沒人理他,他只能縮在沙發裏睡到第二天……
這未免也太可悲了吧……
仿佛知道了嚴晰是怎麽想的,這位處男客人低下了他的頭。
“如果要找一夜情的話,還是去熱吧比較好哦,就是那種會跳舞的酒吧,我們這裏是半清吧,通常都是熟人來喝酒的比較多,所以豔遇的概率低點。”嚴晰覺得面對這麽可憐客人,他的暴躁都平息了,只剩下心平氣和。
所以他好心好意地勸他,可他的客人卻仿佛沒有聽到一樣,只是低着頭。
嚴晰還想再說,但客人卻突然說:“我喜歡的人結婚了。”
“啊?”嚴晰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他是我的前輩,一直照顧我,我偷偷喜歡他很久了,他就在前幾天結婚了……”可憐的男人自顧自地說道。
“……他結婚的時候,不會就是上次你喝醉的那天吧?”嚴晰憋不住問了一句。
男人的表情告訴他,他又猜對了。
“天啊。”嚴晰騰地站起來,走來走去,幾乎不敢相信地說,“暗戀直男的同性戀,因為暗戀對象結婚而傷心欲絕,然後來酒吧買醉,希望通過一夜情來放縱自己。天啊,現在已經快世界末日了,居然還有這麽老套狗血的情節!”
那個男人已經開始微微發抖,憋紅了臉,嚴晰的話似乎打擊了他的自尊心,他站起來,倉皇地說:“那個,我先走了,老板謝謝你。”
嚴晰一把攔住他,盯着他看,男人被他盯得發毛。
大齡單身男青年,老實普通沒有亮點,酒量差似乎是顧家型,處男只知道暗戀,這些元素加在一起……
嚴晰突然冷冷一笑,但顯得明豔動人,說:“你适合去相親,而不是來酒吧買一夜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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