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二十年——夢一場

第6章 二十年——夢一場

哈爾迪爾剛剛進入宮殿外的城牆，就感覺到一股壓抑的氣氛，他掃了眼巡邏和站崗的士兵，一切井井有條，和平常一樣，只好暫時按下心裏的疑惑。

“看好他。”哈爾迪爾指着金靂對侍衛吩咐了一聲。

被按住的金靂掙紮了兩下，叫道：“喂！你這是什麽意思？快讓我進去！”

哈爾迪爾沒理他，皺着眉頭走過護城河上的橋進入王宮內部。氣氛更沉悶了，哈爾迪爾心中開始不安，當他來到精靈王的王座前時，不安擴大了，高高的王座上空空的，不見瑟蘭迪爾，只有加林德和左侍衛隊長加德林、副隊長陶瑞爾，和幾位地位較高的精靈肅穆而立，當看到哈爾迪爾走過來時，一起恭敬地行了個禮。

“你們——”哈爾迪爾盯着他們，這種恭敬的禮節，只有在面對精靈王時才會如此，他是哈爾迪爾，右侍衛隊長。

作為重臣，加林德開口道：“哈爾迪爾大人，請先按下心中的疑問，陛下在王子殿下的房間等您。”

左侍衛隊長加德林低聲道：“陛下已經向我們說明了一切……”

陶瑞爾似乎剛剛哭過，沙啞地說：“哈爾迪爾大人，萊戈拉斯他真的已經……”

哈爾迪爾一皺眉，沒心情回答他們，迅速趕到房間門前，連門都沒敲便闖進去，頓時大驚失色，他知道出事了，但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瑟蘭迪爾坐在床頭，默默地注視着萊戈拉斯，威嚴而富有神采的雙眼已經黯淡無光，颀長優美的身形無力地靠在椅子上，慘白的臉上透露出一絲灰敗，這分明是死亡的征兆！

“瑟蘭迪爾！”哈爾迪爾不再顧及禮貌，大吼道，“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瑟蘭迪爾無視他的憤怒，轉過頭看了看他，淡淡地說：“沒什麽，要延續萊戈拉斯的生命，總得付出點代價。”

哈爾迪爾指着他，質問道：“代價就是你的生命？”

瑟蘭迪爾無視他的憤怒，不在意地說：“那是一種古老的精靈魔法，可惜只有二十年的期限，我已經竭盡全力又延長了兩年，現在，是時候結束一切了……”

“所以這幾年你把政務甩給了我，你知道會有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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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蘭迪爾疲憊地笑了笑，說：“我太累了——讓我休息吧——，我已經下了命令，這個國家就交給你了，當然，如果你不願意，就讓他們自謀生路吧。”

“我不答應！”哈爾迪爾怒吼道，“你是國王，必須肩負起責任！萊戈拉斯也不希望你這麽做！”

“晚了……”瑟蘭迪爾露出淡淡的苦澀笑容，“而且，就算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會這麽做……”瑟蘭迪爾閉上眼，無力地說：“那個矮人是萊戈拉斯的朋友吧，也算難得了，讓他見萊戈拉斯最後一面，我只給他一點點時間，你去吧。”

“……”哈爾迪爾盯着他半天，恨恨地出去了。

沒一會兒，一個披哩撲嚨的聲音由遠及近，“咣當”門被狠狠地推開，金靂喘着粗氣站在門口，愣愣地望着躺在床上無知無覺的萊戈拉斯，眼淚奪眶而出，他低吼一聲，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

“萊戈拉斯！”金靂淚流滿面，哭號着，“萊戈拉斯——啊啊——金靂來了——你醒醒啊——嗚嗚——老金靂來了——我們還要一起喝酒呢——還要比賽殺敵呢——你醒一醒啊——萊戈拉斯——嗚嗚——啊——”金靂啕號大哭，他從未這麽悲傷過，往事一點一滴湧上心頭，他無限懊悔當初為什麽沒有珍惜與他相處的每一天。

“萊戈拉斯——你睜開眼——啊啊——看看老金靂啊——萊戈拉斯——嗚嗚——”金靂抓住精靈瘦得皮包骨的纖手，哭得幾乎背過氣。

瑟蘭迪爾依舊沉默地望着床上的精靈，對金靂的痛哭充耳不聞，半晌，才對哈爾迪爾說：“哈爾迪爾，你和這個矮人出去吧……”

不知什麽時候，甚至他自己都不知道，哈爾迪爾的雙眼已經模糊的看不清影子了，難道兩個如此美好的精靈，真的要隕落了嗎？

他走到萊戈拉斯的床前，蹲下身子，在他耳邊輕聲低語：“萊戈拉斯——如果你能聽到——就醒過來吧——好不好——”他咽了咽淚水，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知道——這個世界上——你最愛的是那個人類——但是——最愛你的——卻是你的父親——你怎麽忍心——讓他為你——心——碎——”

哈爾迪爾拖着失聲痛哭的金靂離開了，把最後的時間留給這對父子。

房間裏靜悄悄的，瑟蘭迪爾輕輕地撫摸着兒子的臉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俯下身子在他的額上印下一個吻，無限留戀地望了最後一眼，然後，閉上眼，趴在了他的身上，漸漸沒了氣息……

連時間仿佛都靜止了，似乎整個世界都在為他們哀悼……

很靜，很空，很平和……

空氣中湧動着一股神秘的力量，就像有什麽奇妙的東西正在破土而出。一團柔和的光從萊戈拉斯的胸口亮起，白茫茫的，溫暖而明亮，逐漸籠罩了毫無知覺的精靈父子，于是，一切開始被治愈……

當黑暗過去，太陽的光芒從屋頂的縫隙灑落時，整個房間明亮了起來，不再有陰暗冰冷的角落。

這是哪兒？是靈魂的歸屬地——亡者大廳曼督斯嗎？萊戈拉斯也來了吧？那真是太好了……

瑟蘭迪爾漸漸恢複了知覺，他睜開眼坐起來，愣愣地望着這個熟悉的房間，良久，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沒有死。不但沒死，身上所有的傷，甚至是三千多年前的陳年舊傷，也被治愈了，那種脫胎換骨的新生感，讓他覺得身體裏充斥着比以前更加強大的力量！

“萊戈拉斯！”

瑟蘭迪爾慌張地看向床上的精靈，萊戈拉斯的臉色不再灰敗，蒼白中帶着一點血色，呼吸微弱但平穩，閉上的雙眼微微顫抖，好似随時會睜開。瑟蘭迪爾伸出顫抖的手，輕輕地放在萊戈拉斯的胸口，有微弱的心跳！

“萊戈拉斯……”瑟蘭迪爾輕聲念道。

睫毛微微抖動。

那是一雙比晴空還要湛藍明亮的眼眸，有着亘古不變的清澈，仿佛經過了千萬年的沉睡，有一種歷經心劫後的痛悟。

“我好像做了一場夢……”萊戈拉斯茫然地望着熟悉的房間，夢裏的情節有些模糊，好像經歷了一場漫長的旅途，發生了很多事，有快樂的，也有悲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