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莫名其妙的心情
“陳戬,隴城都尉。”陳戬倒是不在意他的态度,不過是一個驕橫少年罷了,剛見到燕離陌時,他比朱穆輪有過之而無不及。一個是故意帶刺,一個是天生霸氣。
“哼,一個小小的都尉,竟然直呼你們将軍的名字,原來這晟軒,竟然如此尊卑不分嗎?奴才與主子平起平坐,傳了出去不怕人恥笑晟軒毫無規矩嗎?”
朱穆輪漲紅了臉指責陳戬,這人一而再地與燕離陌言語親密,此刻又與他坐得那麽近,難道當自己這麽一雙炯炯有神的眼是用來吹蠟燭的嗎?
“王子殿下!”燕離陌見他越說越離譜,忍不住也沉了臉,“這裏沒有什麽主子奴才,陳書生是我的朋友,我晟軒民風淳樸,朋友之間自然随意相處,你若是看不慣,便回你的領地去吧,不必在這裏耍你王子的威風。”
燕離陌這幾句話也有幾絲故意的意味,畢竟他平時習慣了這麽咄咄逼人的言辭。可是落入已經被怒火燒昏了腦袋的朱穆輪耳中,那可就是別有一番味道了。
“你趕我走?”少年一愣,表情有些不可置信,鳳眸裏竟然閃過一絲悲傷,如帳外的月光一般寒涼。
燕離陌被那種眼神看得有些揪心,卻又不會安慰人,一時無語。
陳戬看看氣氛暧昧尴尬的兩人,忽然覺得自己對燕離陌實在是太不了解了,他身上究竟有多少秘密,多少故事?
“你做了讓我那麽傷心的事,我都沒有怪你,實在想見你,整整在荒漠和草原中穿行了時日,累死了好幾匹馬,幾次都要被風雪掩埋,終于可以活着站在這裏見你,你卻要趕我走?為什麽,為什麽要對我這麽殘忍,我不過是喜歡你而已,難道就是因為我喜歡你,才讓你如此厭惡嗎?那你告訴我一個不再喜歡你的方法,我便不再來煩你。石月晟軒,我再不見你。”
朱穆輪努力隐忍的質問,慘淡絕望的語氣,讓燕離陌眼眶竟有些發酸,自己竟然一再傷害少年至此,真正該讓人厭惡的,是自己才對啊!
陳戬在一旁都有些動容,雖然不知道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可是這個看起來不過十八九歲的少年,似乎是動了真心了,否則以素日對他的傳聞,還有他方才對自己的态度來看,平時定是個心高氣傲睥睨天下的人物,而此刻在燕離陌面前,他竟然像只受傷的小獸般倉皇無助,低聲下氣只為他一句呵護。
拽了拽燕離陌的袖子,以眼神示意他不要再發呆,至少說些什麽,打破現下的僵局。
“你不是趕了好幾日路嗎?”燕離陌忽然起身,沒有直視朱穆輪,語氣有些不似往日的溫柔,“先回去休息吧,有什麽明日再說。”
說完他便越過朱穆輪,準備向帳外走去。
可是身後沒有腳步聲,他止步轉頭,就看到少年還愣在當地,雙眸似有水光,心中長嘆一聲,自己算是栽在這個笨蛋手裏了,他咬牙切齒地開口:
“小爺是說,讓你先跟我回我住的地方,你要是不願意,愛睡哪裏睡哪裏。”
朱穆輪聞言驚喜,一雙藍眸熠熠生輝,似乎下一秒就要飛出來,直往蒼穹而去做那璀璨星子。
三步并作兩步走到燕離陌身邊,見他被帳外寒風吹得一個打顫,趕緊站到風口替他擋了,将旁邊的大氅遞給他穿好,捂得嚴嚴實實的才有些放心。
“走吧,帶上外面跟你來的那個,主子笨,手下的人也笨,這麽冷的天就不會先在城中住下,等白天再找我嗎?”
燕離陌方才還不适應突然出現的少年,這會兒才有些找到兩人相處的方法。
“也不是很冷。”少年摸一摸通紅的鼻子,兀自狡辯。
“哼,自大的毛病沒改掉,又添了個說謊的毛病,看來你吃的苦還是少。”燕離陌一掀帳篷,刺骨的冷風讓他聲音有些發顫,“陳書生,走了。”
陳戬這才從看故事的熱鬧中回過神來,趕緊拿起披風跟上去,與朱穆輪擦肩而過,一道比寒風還凜冽的目光讓他哭笑不得。
得,都一把年紀的“老男人”了,還要被一個十八九的少年當作情敵,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燕離陌本來只是回來休息一晚,洗個澡換身衣服,第二日還要到軍營去的。可是現在朱穆輪的出現,一下子打亂他的計劃。更讓他頭疼的是,天剛蒙蒙亮,雞都還沒有叫,就有人來敲他的房門,被驚擾了好夢,他一張臉黑得堪比鍋底,剛剛換上的新枕頭又被甩了出去,這次徑直砸到了房門上。
朱穆輪站在房外,聽着一聲悶響吓了一跳,以為房內出了什麽事,手下一個用力,就将門闩推斷。顏離陌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見少年已經站在房中了。
穿着衣服睡覺早上起來太冷,這裏的被子又十分厚實,所以燕離陌平時都是脫了衣服,只留一件亵褲,倒是格外溫暖。這會兒見有人進來,本能之下他微微擡身,被子自然地滑落,露出兩個圓潤白皙的肩頭,黑發覆蓋的精瘦胸膛上兩點朱紅也若隐若現,剛剛從睡夢中醒來,一雙含水明眸似睜未睜,微抿的紅唇蘊着些許薄怒,整個人散發出慵懶迷離的氣息,簡直魅惑到無法想象。
朱穆輪愣在當場,莫名地就覺得有些口幹舌燥,明明房內爐火已熄,空氣涼薄,他卻覺得渾身發燙,一顆心像是被幾百只爪子在撓一樣,讓他不自覺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卻絲毫沒有壓下那股躁動。
“吱吱”一陣尖細的叫聲傳來,一團淡紅色的小東西從燕離陌的被子中爬出來,一躍而起,從床上跳下向朱穆輪奔來。小畜生果然“頗有靈性”,它跳起的動作有些大了些,堪堪将燕離陌的被子掀開,于是燕大将軍就上身赤裸姿态暧昧地呈現在了少年眼中,除了方才那若隐春色,更露出盈盈一握精瘦腰身,泛着誘人的光澤,讓人不敢往下再想一分。
“蹭”得一下,一股血液湧上少年腦中,神智登時一片空白,只覺有兩道溫熱的液體從鼻子滑下,發幹的嘴唇受到滋潤,不自覺地就舔了一下。
房中的溫度一下升高,卻是一室沉寂,片刻之後,才有一陣爆笑聲傳出,驚醒了渾渾噩噩的少年。
“你,你笑什麽?”
少年擦去那丢人的兩道痕跡,強逼下臉上的紅暈,他看着已經用被子掩好自己的燕離陌,語氣有些懊惱,也有一絲未曾消退的喑啞。
燕離陌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堂堂石月王子,如今的玉茲首領竟然在他面前留鼻血了!真的還是個世事不通的少年啊,讓他忍不住就想放聲大笑,這人還能再可愛一點嗎?
“你先回去洗臉吧,這樣子實在......有事一會兒吃飯的時候再說。”
一句話把少年羞得滿面通紅,一陣風一樣地逃出了他的房間,燕離陌又忍不住笑了半晌,直笑得肚子都痛了才穿衣起床。
等他收拾好到飯廳的時候,陳戬和朱穆輪都在,後者見他進來,剛剛緩和的臉色又有些泛紅。
“你今日還去營中嗎?若是不去,我收拾一下替你去好了。”陳戬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替他盛了一碗粥放在面前,随意問道。
“這不是有貴客來了嗎,本将軍就留下來招待貴客,不過你也別去了,大夫不是說你不能再受涼嗎?讓任勇帶着他們訓練就好了。反正你這病怏怏的樣子,去了也沒什麽用。”燕離陌端起熱碗捧在手心,眉目之間笑意淺淺,倒是心情極好的樣子。
陳戬不解地看他一眼,發生什麽事了這人竟然這麽開心。
“你喝這個!”燕離陌正要喝粥,卻忽然被一只大手奪了過去,不待他反應過來又是一只碗塞了進來。
陳戬筷子還戳在嘴裏,看着朱穆輪一連串的動作,心裏只有一個念頭:果然是練家子,這麽平穩,一滴粥都沒有濺出來。
燕離陌瞪一眼像座大山一樣矗立在那兒的朱穆輪,少年卻是毫不退縮,目光堅定。
真是的,不過一碗粥而已,都是一個鍋裏出來的,喝哪一個又有什麽不同?還以為經過上次一事少年終于有些成熟了,原來還是這般舉動幼稚。
“對了,你的那件袍子不是破了嗎?我讓城東的張師傅又給你做了幾件,你若是帶着客人去城中逛逛的話,可以順便去試一下,若是不合适了還能盡早改改,也就不耽誤你穿了。”
陳戬幾口喝完自己碗裏的粥,向燕離陌囑咐幾句便準備離開,他可不想再在這個地方待下去,随時會被少年淩厲的目光刺個體無完膚啊!
邊關不能與京都相比,這裏的吃穿用度都要節儉得多,所以即便都尉府,府中也沒有專門做衣服的,仍需要去鋪子裏做。燕離陌來了這數月,一直穿着自己從京城帶過來的衣服,這些日子常在軍營走動,早就有些破損了。
燕離陌随口應了一聲,心中又在腹诽陳戬的啰嗦。他這個都尉真是做得盡職盡責的,從文務到軍政,現在連他這将軍的吃飯穿衣的事都要管了,簡直像個管家婆一樣,真讓人受不了。
隴城雖然沒有什麽好逛的地方,但也與石月城池有明顯不同,畢竟是異國文化。燕離陌來到這裏也甚少出來,反正與少年單獨在府裏待着也是尴尬,索性便帶了他出來。
早飯剛過,街上人越來越多,店鋪也都打開門做生意,你來我往的倒是很熱鬧。
“快到年底了,不用再打仗,也就只剩下過年的心思了。”
燕離陌瞥一眼身邊滿腹心事,根本就不像是來逛街的朱穆輪,随便挑了個話題開口。
“哦。”
揪着小狐貍耳朵的手一個用力,小畜生不滿地叫了幾下,燕離陌卻更是忿忿。少年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倒像是自己欺負了他一般。
“跟着你的那個叫什麽,看着挺機靈的。”
沒辦法,這是人聲鼎沸的大街,他也不好沉下一張臉,只能再找些有的沒的說。
朱穆輪沒有說話,身後那個小夥子已經上前一步,笑着回答了燕離陌的問題:
“我叫紹布,是首領的貼身護衛。”紹布的漢語有些生硬,可是語氣裏那股自豪卻顯露無疑。
“紹布!”朱穆輪回過神來,瞪一眼自報家門的紹布,後者調皮地吐一吐舌,又繼續站到朱穆輪身後去了。看來兩人倒也不只是主仆,倒更像親近的朋友。
不知怎地,燕離陌心頭就有些不舒服。原來少年這些日子也沒有閑着,這不是和別人相處得很好嘛,貼身護衛?不知道是怎麽個貼身法,難道晚上還睡在一個被窩不成?
朱穆輪又叽裏呱啦地跟紹布說了一些什麽,燕離陌沒有聽懂,好像也不是石月話。紹布摸着後腦勺笑得春光燦爛,不時地回應一兩句,兩個同樣英俊潇灑的少年站在那裏交談,仿佛旁的人都融不進去一樣。
燕離陌冷哼一聲,拔腿就向回去的路走去,不理會身後朱穆輪的呼喚。
作者有話要說: 陌陌這是吃醋了嗎?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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