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女主人
如果一個人的心真會融化,此時此刻,宋平安的胸腔裏應該淌着一汪澄澈的湖。
他又讀了一遍姜長樂毫無攻擊性的威脅信,她的字跡是圓體,不連筆,撇捺無頓筆,書面整潔得像把那些話反複咀嚼過,因此下筆順暢零塗抹。
宋平安拿着這封短信,踱步到姜長樂門前。從門外細聽,房內靜悄悄,也不知道她在幹什麽。
伸手叩門,聲音極輕。門內依舊安靜,宋平安加大點力度,把門敲出咚咚之音,姜長樂仍不應。
宋平安在外面喊了句他要進門了,話音落下幾秒沒聽見反對意見才推門而入。
她屋子朝南,采光甚好,姜長樂橘色的背包敞口癱在書桌上,旁邊一只碳素筆與蓋子分離着歪躺。一雙一次性薄拖鞋挂住腳尖,霧霾藍的襪子上松散地分布着幾個白色狗頭。沿着她寬闊的牛仔褲上望,姜長樂本人斜倒于灰色床墊,小腹上支着平板電腦,右耳朵裏塞一只耳機,雙眼閉着,睡得像個奶白的嬰兒。
宋平安悄聲走過去,幫她脫了兩只拖鞋在臺階下擺齊,伸手拎過平板關掉還在播放的動畫片。順手一摘耳機擱在桌面上,把背包拉好放正,筆帽回歸筆身插進背包側的小兜裏。回房從行李箱中取了一件風衣搭在她身上,宋平安原路退出木門,去廚房研究了下烤箱微波爐。
他買了三根油條,豆漿和茶葉蛋都是雙份,姜長樂在飛機上唠叨着想吃這口。宋平安尋思了一會兒,沒動桌上的吃食,沖了杯黑咖啡回房去研究設計稿。
姜長樂醒來的時候,牆上的挂鐘指向十點整。她迷迷瞪瞪瞅了眼外面晴朗的天氣,臉龐一動,察覺下巴旁邊有塊布料。
拎起來瞅了眼,是宋平安的風衣。
她睫毛扇動,輕緩得如同楊柳絮飄落。姜長樂懶洋洋翻了個身,布料壓在臉頰下,他的風衣沾着一縷烏龍茶似的香,清淡雅致,讓人禁不住多聞了片刻。
姜長樂坐起身,捋順兩下頭發,恍惚的視線掃視房間,一切物品都比睡前規矩許多。
宋平安趁她入眠來過房間,姜長樂這麽想着,有些忘了早上寫過那麽一封心潮澎湃的信。
她趿拉着拖鞋出門,整座房子寂靜無聲,陽臺與客廳相連,落地窗外堵着成群結隊的車。
斂回視線,姜長樂在不遠處的餐桌上發現了兩袋餐食。她肚子發出饑餓的信號,雙腿深受感召往桌子旁邊去。
路過宋平安的房間,瞥見他門留了一道縫隙,姜長樂立馬把腳步踩得十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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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五分鐘,宋平安從房裏踱步而出,乍一眼沒找到姜長樂,偏了偏頭發現她在廚房裏。
他們家的廚房用玻璃門和客廳隔開,大約七平米,姜長樂拎着豆漿油條彎腰開櫃門,大約在找盤子。
宋平安扶着玻璃門咳嗽一聲,姜長樂回頭,僞裝了下臉部表情,垮一張小嘴睥睨門外人,眼神清晰易懂:“還不快認錯。”
指背蹭一蹭鼻尖,宋平安的眼光落在豆漿油條上,含糊一句:“我們一起吃早飯?”
他意在回應那封留言上“一人吃早飯”的威脅,算作道歉,可是姜長樂非但不買賬,還把手裏的東西暫時擱到廚臺上,環抱起雙臂繼續瞅他。
打從會說話起,宋平安的嘴巴裏幾乎從未冒出過求和的字眼。對不起,我錯了,下次不敢了,他說不出口。姜長樂瞧着他冷淡的面色,以為這人道歉的決心不夠堅定,于是抓心撓肺,想自己是不是高估了他們的友誼,其實宋平安根本不在乎她有沒有生氣。
姜長樂臉上的無堅不摧有所動搖,差點開口給宋平安臺階下。
話到唇邊,她嘴巴都要張開了,忽看見宋平安眼神晃蕩着挪進廚房。
他把冷油條送進烤箱,上下一百二十度,預定六分鐘出爐。豆漿是塑料碗盛的,他們家還沒購置瓷碗玻璃碗,不好放進微波爐裏熱。至于茶葉蛋,姜長樂本來也喜歡冷食,宋平安用塑料袋包着雞蛋在桌子上滾了兩輪,把蛋殼碾碎,修長的手指三下五除二剝幹淨茶葉蛋,送到姜長樂眼前。
“你可以把我微信備注改成狗。”
沒料到他的道歉詞這麽清奇,姜長樂怔了一下,右臉頰逐漸凹進一道印第安窩,“我才沒那麽小氣。”說着輕抿嘴巴,眼光垂下去。
她一張小臉浮現影影綽綽的愉快,宋平安回想起她紙條上畫的諸多感嘆號,空心的、圓圓的,假如別人寫了一模一樣的嘆號,他未必會在心底開出一朵一朵花。
姜長樂接過他遞來的茶葉蛋,津津有味啃了兩口,問宋平安豆漿裏放糖了沒有。
他答放了,而且許多。姜長樂嗯了一聲,尾調揚得很快樂,認為宋平安待她不薄,連這麽一丁點喜好都記得。
她對他們之間的友誼重拾信心,按宋平安的指示把豆漿端到餐桌上,等他熱好了油條一起吃早午飯。
宋平安那碗豆漿沒放糖,姜長樂一開始拿錯了,嘗了一口沒反應過來,還尋思宋平安騙她。他拎着油條外拿兩雙一次性筷子現身,見姜長樂捧着碗豆漿皺眉頭,以為無良商家賣他變質的産品。
“怎麽了,豆漿壞了?”
“你嘗嘗。”
宋平安接過塑料碗,沒在意姜長樂的嘴唇碰過哪裏,抿了一口豆漿,味醇豆香,還不甜,簡直稱得上完美。
他向姜長樂投去疑惑的目光,聽她哼哼唧唧抱怨了一句沒放糖。
宋平安原本就知道姜長樂愛撒嬌,但是聽來聽去,并不覺得膩歪,反倒想逗她再哼幾句。
他于是說其實自己忘了放糖,姜長樂仰臉望着面前人風輕雲淡的眼睛,從他壓抑的嘴角識破這人在撒謊。她伸手去夠另一碗豆漿,嘗了一小口,甜得嗓子發齁。姜長樂撇嘴哼道:“就是你言而無信,我才第一時間懷疑你。”
宋平安這才見識到姜長樂嚴密的邏輯。
他坐下來給姜長樂遞筷子,怕她舊事重提而自己毫無對策,立馬指向油條請她品嘗。
烤箱把油條熱得外皮酥脆,猶如現炸,泡上一截兒豆漿放嘴裏化着,齒頰生香。
姜長樂吃下一整根油條,唇上抹油光,想霸占桌上餘下的一根,又不太好意思。她瞥了眼宋平安慢條斯理的吃相,問他是否根本不餓。宋平安的目光晃過她眼睛,姜長樂不等他回答就自行夾了油條浸豆漿,嘴裏振振有詞,說不吃就浪費了。
宋平安想搬入新家的第一頓飯着實寒碜了些,連讓兩個人吃飽都不夠,而且聽他母親說,入住第一天是該動竈暖房的。他擱下筷子,問姜長樂今天有什麽安排。她一臉無所謂,讓宋平安說說他的計劃。
他請姜長樂稍等,回屋取了紙筆在餐桌上列起家中欠缺的物品。
宋平安以房間為劃分标準,大到客廳,小到衛生間,分門別類寫着清單。姜長樂誇獎宋平安考慮細致妥帖,因為在衛生間那一欄他還寫上了衛生巾,并且擡頭确認姜長樂是否用棉條。
她不由認為宋平安接受了良好的兩性教育,不以談及女性問題羞恥。這很好,不過姜長樂尚且未提升到如此境界,只好低下眼應答兩句,盡量不使面頰飛紅。
兩人商量完畢,先去小區附近租了輛車,乘坐公共交通采辦五頁紙的物品并不現實。
姜長樂坐上駕駛位,宋平安在系上安全帶的一瞬間,詢問身邊人用不用找個代駕。
绛城的路況不比海城,車道多而擁擠,姜長樂人生地不熟,對指示牌和約定俗成的绛城路規一概不知。穩穩地堵在路上也罷了,就怕稍不留神讓性急的司機別道超車或者反向跑了單行馬路。
聽了他的建議,姜長樂首先認可他的顧慮很有現實意義,只不過她快有六年駕齡,期間從沒收到罰單或者扣些分數。再說,請代駕并非不要錢,他們打工人初期能省則省,将來用錢的地方多的是。
姜長樂拍了拍宋平安的胳膊,讓他把一顆心咽回肚子。她是要長期在绛城待的,今天不敢上路,往後發了財買了車,總歸要拉出去溜。雖然都會上保險,但是從個人心理出發,姜長樂舍不得用自己辛苦攢的車試錯。
宋平安再次着了女主人的道,暗想姜長樂膽大心細,将來由她管家管錢小日子一定過得風生水起。
他們倆意氣風發上路,一道上避開了早晚高峰,算暢通無阻且波瀾不驚地抵達了某瑞典家具倉庫。
姜長樂下了車,眼睛裏帶點人生第一次獨居的興奮和宏圖大志。
從前在家,但凡要添置東西都要經過季曉芸的首肯。姜長樂提出買這個買那個,她母親通常會垮着一張臉以中看不中用等罪名駁回。季曉芸是名副其實的實權者,而姜長樂作為名義上的家庭一份子,大事小事皆參與了個寂寞。
搬出來和宋平安合租,他們倆雖然在嚴格意義上算不得家庭,但是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合該互相尊重。姜長樂忽略了被約束的慣性,打心眼兒裏覺得自己每看一樣東西都問宋平安意見是極其禮貌的表現。
宋平安推着購物車在她身邊走,姜長樂看見糖果色系的盤子瓷碗要愛不釋手一陣,轉臉征求宋平安意下如何。他不太喜歡花裏胡哨的東西,直白地要求姜長樂只拿她自己那份兒,他用的會去黑白灰專區挑選。
姜長樂對品位多樣性懷有高度的包容,不強求宋平安每天板着一張臉面對粉色綠色寶寶藍。宋平安挑了一套白瓷黑花底的餐具,腦子裏順便構想了一下将來給姜長樂煮碗面條當宵夜,她呼嚕嚕連湯喝完,碗底現出一團高雅的黑花會讓他多愉快。
他們順着規定的線路買了一車雜物,清單在宋平安手中,每獲得一樣物品就用鉛筆劃掉一行。結束購物做清算的時候,宋平安卻發現購物車裏多了一堆清單上沒有的東西。
宋平安右手拎起車內最顯眼的綠色劍龍和巨嚣張的張嘴霸王龍,左手抓起驢色雷龍的長脖頸,問姜長樂為什麽在家裏開白垩紀公園。她上前把愛寵攬滿懷,憨笑着解釋道:“我的小熊想認識跨時代的新朋友。”
她又補充說明,這些毛絨玩具姜長樂會自掏腰包,而且它們會被關在房間裏,礙不着宋平安的眼,也就不必跟他報備。
宋平安敲她腦門兒,一是讓她不必見外,二是重新思考了一下她勤儉持家的真實性和可能性。
還有一個物品宋平安不大理解,姜長樂買了兩個木質相框,一個用來放全家福,另一個作何用途?
姜長樂噢了一聲,目光深遠地瞥向宋平安,“今早塞在你門上的紙,希望你能裱進相框擺在桌頭,時時刻刻警醒自己:好好說話,杜絕冷暴。”
宋平安自知理虧,只能聽憑他的女主人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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