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拿她沒辦法
盛栖池垂着眼睛悶不做聲地收拾桌子。
身旁的窗戶開着, 窗簾被拉了半開,有風灌進來,随之帶來一陣草木清香。
但都沒有身側少年的氣息強烈。
即使他只是坐在那裏, 什麽都不做,就足以牽動着她此刻所有的感官。
盛栖池把各科新發的試卷一張張疊好, 邊角對齊,精細得像是要拿去裝訂。疊好之後,她做無用功似的數了兩遍,才把試卷放在了桌子上。
被壓在試卷下的手指無聲地摳着桌面,摳了好半晌,她才終于轉頭看向倪不逾:“你……”
一陣突兀的音樂聲猝不及防地響起,吓得她心髒一縮。放學鈴聲響了, 把她剩下的大半截話堵在了嗓子裏。
倪不逾沒片刻猶豫, 直接拎起書包走了。
“你……”盛栖池兀自對着空氣抓了抓臉頰, 感覺這句不幸被打斷的話也沒必要再問了。
倪不逾顯然還在生她的氣。
可他都生着氣呢還履行之前的約定還和自己坐同桌。
盛栖池捧着臉輕輕地嘆了口氣, 心裏的歉疚感無聲又增加了一分。
晚上洗了澡,盛栖池披着半幹的頭發坐在飄窗上發呆, 窗外起了風,花園裏的玫瑰被風吹得搖頭擺尾, 放在書桌上的手機發出一聲輕微的震動。
盛栖池連拖鞋都沒顧上穿,光着腳丫跑到書桌旁,打開手機卻見是一條公衆號推送。
她郁悶地把那個公衆號取關,想了想, 從書包裏抽了張數學試卷出來。
直接把試卷翻到背面, 她拍下最後一道大題,給倪不逾發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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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栖池:【逾神,這道題你會做嗎?】
手指一碰, 消息就發了出去,她卻有些後悔。
問題這招上午已經試過了,一點用都沒有,她再怎麽發倪不逾估計也不會理。
笨死了。
她捶了捶腦袋,喪氣地把剛發出去的兩條微信全部撤回。
窗外風聲更甚,樹葉被吹得簌簌作響。
盛栖池捧着手機,躺倒在床上。
無所事事地把屏幕上的軟件戳了個遍,她打開王者榮耀,想起那晚和[NBY]的激/情對線,沒忍住翹了翹唇。
那時候怎麽也想不到這個賬號竟然會是倪不逾的,更想不到兩人之後竟會成為同學。
有時候緣分真的好奇妙。
盛栖池微微坐直了身子,打開兩人的私信頁面,給倪不逾的賬號發了條消息。
[小池塘]:對不起,求原諒。
發完之後,她又打開之前兩人一起玩過的槍戰游戲,又給倪不逾發了條私信。
[小池塘]:我錯了,嗚嗚嗚。
雖然不确定倪不逾能不能看到,但她發完卻覺得胸口稍微沒那麽憋悶了。
于是盛栖池幹脆登錄上q.q,打開兩人的對話框,再次輸入——
逾神,別生我的氣了,生氣會變不帥的。
能發的渠道都發了,盛栖池又癱回到床上,心神不寧地翻起了相冊。
照片一張張劃過,她才發現這短短一個多月來倪不逾竟在她的生活中留下了那麽多的痕跡。
他在操場上打球,他走在路燈下的人行道上,他漫不經心地看着手機,他在火鍋店的木質餐桌後不經意地擡眼看過來,他坐在出租車上,側臉隐在昏昧的光影下……
再往前翻,是叢眠生日那晚拍下的視頻,她打開,是吳回做大冒險在別人的包廂裏搖頭跳舞的場景。
背景音樂下是掩蓋不住的哄笑聲,鏡頭從一張張笑臉上掃過,她驀然瞥見倪不逾的影子,不受控制地把進度條拖回來一點,盛栖池這才發現,原來那晚倪不逾站在暗處,也一直在笑。
少年站得閑散,可能是覺得丢人,還把衛衣的連帽拉起來擋着半張臉,可鏡頭掃過時,他忍無可忍揚起的唇和毫無防備彎下的眼睛在時過境遷的今晚,猝不及防地撞了下她的心。
盛栖池第一次發現原來倪不逾笑起來那麽好看。
優越的側臉,高挺的鼻梁,再向上那雙漆黑的眼裏,像藏了一萬顆星星。
可是這麽好看這麽驕傲的少年,卻被她利用了。
盛栖池把那條視頻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在心動和心碎之間來回游弋,直到屏幕頂端突然跳出一條微信提示。
她忙打開。
倪不逾:【?】
啊啊啊!回複了!!!
盛栖池條件反射般坐直了,竟突然生出一陣緊張,她對着鍵盤遲遲不敢下手,好像接下來的這句話決定着她的生死榮辱。
一分鐘後,她謹慎地退出微信,打開了浏覽器,輸入:男生生氣了怎麽哄?
五分鐘後,盛栖池信心滿滿地切回微信,發現倪不逾竟然把剛剛那個問號撤回了。
盛栖池鼓了鼓腮,硬着頭皮打字:【(首項+末項)×項數÷2】
盯着屏幕等了好幾分鐘,頁面上終于跳出回複。
倪不逾:【?】
盛栖池立刻秒回:【求和!】
倪不逾:【……】
盛栖池看着手機輕輕翹了翹唇。
雖然倪不逾依然沒回複漢字,但是有回複就是有了重大突破!
她再接再厲繼續發:【m和n打了一架,請問最後是誰道歉的?】
這次沒等倪不逾回複,她直接答道:【是m。因為m sorry 。】
她一邊翻找着可愛的表情包,一邊盯着聊天界面。
一連選中了十個表情包,倪不逾才纡尊降貴地回複過來一條。
倪不逾:【。】
好吧。
盛栖池見好就收,發了條晚安,便鎖上手機安穩地閉上了眼睛。
—
周六雷打不動地去畫室。
盛栖池埋頭畫了一整天,沒顧得上看手機,也沒再給倪不逾發消息。
傍晚結束從畫室出來,她一邊下樓一邊拿出手機查看,微信上未讀消息好幾條,可惜偏偏沒有她期盼的那一條。
糾結着要不要再給倪不逾發條信息,盛栖池走出畫室的大門,一擡眼,看到站在門外的舒琰。
“媽媽。”盛栖池腳步一頓,怔在了原地,過了好幾秒才慢吞吞地走過去。
“你什麽時候來的?怎麽沒提前說一聲。”
“剛過來沒多久。”舒琰說:“跟你們林老師聊了會,她說你進步很大,現在這個水平報考國內任何一家美院都不成問題。”
“真的嗎?”盛栖池開心地笑起來,等笑容落下又心有餘悸地避開了舒琰的視線。
前有月考失落,後有電話坦白,她難免心虛。
舒琰卻神色無異,笑着招呼她上車。
母女倆沒有回南灣,而是去了國貿旁邊的一家西餐廳。
流光傾洩,音樂輕緩,她們這一桌安靜地出奇。
兩個人都有避而不想談及的話題,于是氣氛就不可避免地凝滞。
盛栖池抿了口水,終于硬着頭皮開口:“李恒叔叔來了嗎?”
舒琰說:“沒有。我一個人過來的。”
“哦。”盛栖池偷偷摳着桌布,眼睛看向一邊,又問:“你們領了證,我以後需要改口嗎?”
舒琰睫毛輕輕一顫,問:“你想改口嗎?”
盛栖池垂着眼:“我可能還不太習慣。”
“那就不改口。”舒琰像是松了口氣,緩了下,才說:“我和他的關系不會影響我和你的關系。”
盛栖池像是聽懂了,又像是沒明白。
迷茫地眨了眨眼睛,她問:“什麽意思?”
“意思就是說,無論我和他是戀人關系,還是夫妻關系,你都可以只叫他叔叔,我不會強迫你接受一個沒有血緣的父親,更不會要求你叫他爸爸。他也不會。”
“那……”盛栖池咬了咬唇,手指用力,差點把面前的桌布揪下來一截。
就那麽一松手的瞬間,她把湧到嘴邊的那句話咽了下去。
“沒什麽。”
服務生陸續上了菜,母女兩人安靜地吃着晚餐。
她們之間的交談不多,但氣氛還算不錯。
服務生端上餐後甜點,盛栖池安靜地挖着面前的蒙布朗,等待着意料之中的話題。
沒想到,一份蒙布朗吃了大半舒琰也沒有開口。
倒是盛栖池自己憋不住了,捏着甜品勺問,“媽媽,你上周去學校找……倪不逾了嗎?”
“他跟你說的?”舒琰表情平靜。
嗓子被甜膩的味道黏住,盛栖池語氣弱了兩分:“你們都說什麽了?”
舒琰:“他怎麽跟你說的?”
盛栖池抿抿唇:“他什麽也沒說。”
她也沒機會細問。
她擡起頭,有些急切地說:“是我自己不好,你別為難他。”
“确實也沒說什麽。”舒琰看着她一臉緊張的模樣有些好笑:“我只是跟他說,你很喜歡他,希望他可以在不影響自己的前提下幫助你學習。”
“我說,真正健康的喜歡應該是互相影響,幫助對方成為更好的人。”她娓娓道來:“這句話我也要同樣說給你聽。”
盛栖池詫異地坐直身體看向她。
舒琰的反應實在太過于平淡,甚至可以說是溫柔。
好像對于她“早戀”這件事情并沒有什麽特別的看法,更沒有她幻想中的嚴防死守,怒不可遏。
“還有一句話那天在電話裏沒說,想當面告訴你。”舒琰慢慢擦了下手指,柔聲道:“再過一個多月你就十七歲了,十六七歲的年齡,對一個優秀的、英俊的男生産生好感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什麽好羞恥的,更沒必要被批評,你也不用太過于緊張。”
鼻腔裏莫名地湧起一股酸澀,盛栖池嗫嚅道:“那……你會對我失望嗎?”
“只要你做的是自己認為重要的、真正想做的事情,我就不會失望。”舒琰笑了下:“當然,你也要為之承擔一切後果。”
盛栖池的胸口不由自主地輕顫,腦子裏也嗡嗡的,思緒混亂成一團。
她設想過舒琰的任何一種反應,卻偏偏沒有想到眼前這一種。
在過去十六年的相處裏,她們母女關系雖然親密,卻更多的是照顧與被照顧,需要與被需要,極少談及感情。
父親去世後,舒琰變得越來越忙,她們之間的交流便漸漸局限為日常需求,成績繪畫,更沒時間談及其他。
盛栖池一直以為舒琰像周圍大多數的家長一樣,寬容也嚴格,對于早戀二字避之不及,如洪水猛獸,卻沒想到舒琰竟會這麽開明,以至于她一時間失去了言語。
默了好半晌,盛栖池才悶悶地開口:“那……如果我犯了錯呢?”
“犯了錯啊。”舒琰嘆口氣,“那我就只好陪你一起承擔了,誰讓我是你媽媽呢,天塌下來我都陪你一起扛。”
盛栖池心尖一軟,聽懂了這句話的潛臺詞。
母親對于子女,是無條件,無理由,是愛。
愛有很多種,愛也會有許多附加條件,但也許母親對子女的愛,并不那麽複雜。
它或許受激素的影響,卻不被激素所控制,是一種自然而然。
頭頂的燈光澄澈且柔和,映得舒琰那雙本就漂亮的眼睛更加溫柔。
盛栖池怔怔看着她的臉,突然發現她消瘦了許多。
那一瞬間,許多情緒競相翻湧着将她吞沒。
算了吧。
她忍不住想,別瞎折騰了,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每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她想給你自由自在的人生,你為什麽不能給她追求幸福的自由?
有個人可以接替爸爸照顧她愛護她不是很好嗎?
能夠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她也應該很開心吧。
盛栖池輕輕吸了吸鼻子,幾乎腦子一熱就要坦白,可她忍住了。她不忍心把真相說出口,也不願意讓舒琰知道自己幹過的那些蠢事。
安靜了片刻,她難過地喃喃:“可是我離你太遠了,現在在兩個城市,以後也許還會在兩個國家。”
“那又不是不回來了。”舒琰托着下巴,包容地笑道:“人長大了總要離開父母,去過自己的生活,追逐自己的夢想,組建自己的家庭,可不管長到幾歲,走到多遠,你永遠都是媽媽的孩子啊。”
盛栖池遲緩地眨了眨眼睛,聽見心裏隐秘而洶湧的震蕩聲。
那因惴惴不安而凝結起的無形的冰川似是霎然融化,自父親去世之後,遺失了四年的安全感像是埋藏在地底的泉眼,無聲細流。
……
驅車回到南灣,盛栖池和舒琰各自回房休息。
盛栖池在房間裏坐了好久,起身去了畫室,不多時,捧着一個禮盒敲開了舒琰的門。
舒琰打開門,問:“怎麽還沒睡?”
“因為想起來有句話忘了跟您說。”盛栖池雙手把盒子捧到她面前,笑了笑:“媽媽,新婚快樂,這幅畫是我送您的禮物。”
舒琰垂眼怔怔地看着盒子,沉默了好半晌才擡頭。
盛栖池剎那間似在她的眼底看見水光,轉瞬又消失。
舒琰接過禮物,輕輕抱住了她:“謝謝寶貝,媽媽很開心。”
“你開心就好。”盛栖池努力壓抑着尾音的顫抖,“你開心我就開心了。”
“還有件事要跟您坦白。”等舒琰放開她,盛栖池輕聲說:“其實我那天在電話裏撒謊了,我和倪不逾沒有互相喜歡,是我單方面地偷偷喜歡他。”
“我保證不會再因為這件事情耽誤學業。”她舉起三根手指,表情虔誠,保證完自己又笑了。
不好意思,卻又按捺不住,像個偷藏了糖果又忍不住分享的小朋友。
“媽媽,我真的好喜歡倪不逾啊。”
—
與此同時,思北公館。
倪不逾寫完最後一道競賽題,合上筆帽拿起了手機。
解鎖屏幕,微信圖标上顯示着好幾條未讀信息,打開,卻都是三人聊天群裏的消息,還有一條來自顧辭年。
他點了下盛栖池的頭像,兩人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他那個無語的句號上,再沒更新。
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滑動着,倪不逾鬼使神差地把兩人的聊天記錄看了一遍。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時,已經快要翻到了第一條。
他“啧”了聲,煩躁又懊惱地鎖上屏幕,把手機丢到床上,起身去洗澡。
溫熱的水流自發頂沖下來,倪不逾微阖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天在操場的一幕。
“你可以追我了。”
“我為什麽要追你啊?”
他擡手抹了把臉,熱水自眉宇間滑落,貼着高挺的鼻梁向下流。
睫毛上沾了水,顯得那雙本就黑亮的瞳孔更深,神色莫名。
倪不逾仰頭,長長地嘆了口氣。
即使被熱水澆灑着,都依然能感受到耳根那處不同尋常的熱。
有羞惱,更有失落。
甩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出浴室,倪不逾不知不覺地又拿起手機。
看了一眼,他抿着唇把手機扔回床上,打開了電腦。
登錄上常玩的那款槍戰游戲,倪不逾順手領取系統贈送的禮物,領完發現還有一條未讀私信在提示。
他點開,一句話映入眼簾——
[小池塘]:我錯了,嗚嗚嗚。
倪不逾手指一頓,關掉私信頁面,登錄了q/q。
又一條消息彈出來——
[小池塘]:逾神,別生我的氣了,生氣會變不帥的。
唇角微不可查地牽起一點上揚的弧度,随即被抿成一線。
倪不逾關掉對話框,冷哼了聲:“花言巧語。”
神思卻不受控制地飄走了,等他回過神來時,已經心有所感似的拿過手機,登錄了王者榮耀。
果然,盛栖池的私信又跳了出來——
[小池塘]:對不起,求原諒。
倪不逾垂着眼,染了水的漆瞳澄淨明亮,眸光微動。
舌尖輕輕頂了下腮幫子,他慢條斯理地退出王者,重新看向電腦屏幕。
右下角恰在這時提示收到一封新郵件。
手指輕動,倪不逾點開。
郵件來自[小池塘],內容只有一句話——
“倪不逾,你好難哄。”
随即,又一封新郵件進來——
[小池塘]:“所以我得再努努力。”
電腦的白光落在少年臉上,映得那五官上每一處微小的表情都無處遁形。
倪不逾沉默地看着郵箱,片刻,他漫不經心地松開鼠标,靠在了椅背上。
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他偏過臉,緊繃的下颌線忽地一松,發出一道淺淺的、無奈的笑聲。
啧,拿她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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