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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錄制結束,路清酒回更衣室換了一套衣服,淺色調的短袖外套換成深黑的襯衫,領口開得大了些,點綴銀色勾邊,鏡中整個人都妖調起來,像随時準備融入夜晚狂歡的燈光。
等在外面的顧晨飛也滿臉激動:“我早就想帶你見見朋友了。我說你現在溫柔多了,他們還不信。”
路清酒嗓音輕柔,卻直直地盯着顧晨飛的眼睛:“江二少确定要來?”
“他那麽喜歡熱鬧,怎麽可能錯過?不過他說,他這次是為你而來的。”
顧晨飛本來眉飛色舞,片刻後在他面前打了個響指:“怎麽了阿酒?你臉色不好。”
時間仿佛靜止了流淌,期待和憎恨攪在一起,路清酒心裏冷得發顫。
“他有沒有和你們說什麽?”
“沒有啊……你和他有什麽過節嗎?我記得你們高中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過啊……”
滿臉一無所知的懵懂,憑顧晨飛的演技,是裝不出來的。
路清酒稍稍松了口氣,平複了呼吸:“沒什麽,我也想見他。”
走到場地出口,卻見宋霄站在街邊遠遠地對他笑,身後銀白的跑車停得比顧晨飛的紅色跑車還近。
“哥哥要去哪裏?我送你。”
路清酒簡直頭疼,湊近了小聲抱怨道:“別鬧,你這個年紀有駕照嗎?”
“去年就拿了。”
“……”他為什麽總想不起來這小祖宗今年十九,不是十六?
顧晨飛喉結鼓動,聲音不安:“我送阿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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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保證哥哥去的地方安全。”
“那,那我跟你們一起……”
“跑車只有兩個位子呀。”宋霄眨了眨眼睛,輕輕攔在他面前,“而且,你自己的車怎麽辦?”
顧晨飛被堵得說不出話,蔫蔫地報了個地址。
宋霄揚起笑臉:“好巧啊,這是我家的産業。”
路清酒無奈:“巧什麽?幾大城市裏哪個娛樂場所不是你家的?”
關上車門,安靜的空間裏響起車子啓動的提示音,路清酒小心望向宋霄的側臉。
“阿霄,送我到門口就好,不要跟進去了。”路清酒艱難地說,“這次曾安也會去。”
話音剛落,少年沉着臉,雕塑一樣立體的五官一繃緊,顯出不符合年紀的威嚴來。
“顧晨飛也就算了,你怎麽還和他混在一起?”
“你是因為恨他,才不想讓我和顧晨飛親近吧?”
“當然不……”
“那是為什麽?”
宋霄明顯遲疑了一下,最終鴉羽般的眼睫垂落,改口承認:“哥哥,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他們。”
“都過去了。”路清酒不忍聽他自揭傷疤,雙手捧着宋霄的手腕,碰到細白指尖上被各種樂器磨出的薄繭,“你是個善良的好孩子,經歷了那麽多也沒有性格扭曲,哥哥為你驕傲。”
宋霄的指尖明顯顫了一下。路清酒奇怪:“怎麽了?”
“如果我報複他們呢?”
“你不會的。”路清酒想起過往,酸澀和苦楚都漫上來,但更多的卻是懷念,“你被全校的人一起孤立,還想着對每個人都溫柔禮貌,最後難得回擊了一次,還是我教你的。如果連你都會報複別人,世界上就沒有好人啦。”
宋霄眼中閃爍的光終于變為堅定。
“所以,哥哥喜歡我單純善良的樣子嗎?”
路清酒發自內心地笑了:“嗯。”
“好。”宋霄抓緊了方向盤,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現。
送路清酒下車,宋霄望着他的背影,臉上的輕松笑意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在父親發過的産業地址聯系名單裏翻找了半天,給這家店打了電話。
“剛才走進去的兩個人,如果有什麽情況,立刻通知我。”
……
會所包廂裏,四五個人陸陸續續到齊。顧晨飛和路清酒還沒來,他們卻圍着同一個人,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衆人說話時視線的焦點正是江潋川,他身量很高,随意的穿着也襯出修長的身形,戴着金絲眼鏡,不說話,只在周圍人議論到有趣的地方時低笑一聲。
旁邊坐着的曾安聽他笑,立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曾安硬着頭皮接過別人的話,接着朝江潋川獻寶:“我看了路清酒最近的照片,特別漂亮。當然,他以前也好看。不過冷着一張臉,多少人追他都被他拒之門外,拽得不行,現在上了鏡倒是……怎麽說呢,笑起來,甜得能擰出蜂蜜。”
江潋川不鹹不淡地應道:“顧晨飛看上的人,你講點面子,別搶。”
曾安立刻陪笑:“這不是想給江二少看看嗎?你要是有興趣,我哪裏敢和你搶。”
包廂門開了,顧晨飛領着一個嬌小清瘦的人進來。
柔和的燈光打在他臉上,眼波流轉,淡淡掃視,撓過他們每個人的神經。弧線勾人的嘴唇一揚,揚起和鏡頭裏一般無二的甜笑。
明知他的笑未必真心,曾安卻瞬間明白,為什麽顧晨飛着了魔一樣,願意為一個曾經性格高傲,看他們每個人都不順眼的刺猬,放棄一大片花叢,就差為他赴湯蹈火。
還任由人家和他暧昧幾個月,至今舍不得碰人一根手指。
路清酒高中時也是靠一張臉贏得萬衆矚目的,但是一個人笑與不笑,差別可以這麽大嗎?
曾安幾乎看呆了,餘光瞥見江潋川也微微坐起身來,聽見他語調上揚,低聲笑着:“确實漂亮。”
一踏進包廂,碰到所有人的眼神,路清酒就感覺掉進了個狼窩。
他掃過全場,随後目光鎖定在江潋川身上。那人也看着他,竟然主動和他打了個招呼:“路清酒,好久不見。”
路清酒眼皮一跳,但場面話還是要說:“江二少,打擾了。”
“我喜歡人多,開開心心熱熱鬧鬧的,多好。”江潋川手掌在半空虛握虛指,引他落座,金絲眼鏡後目光幽幽,“你舅舅過得怎麽樣?”
周圍幾個人都向路清酒投來茫然的視線。
曾安笑問:“大半夜出來玩,提長輩幹嘛?”
路清酒仿佛掉進荊棘叢,下一秒就要被尖齒割碎。手指緊握,掐得自己掌心一片血紅。
他很想問江潋川:我家和你家什麽仇,我舅舅做了什麽,在座其他人不懂,你還不知道嗎?怎麽敢若無其事地提起?
可擡眼望去,在座的幾個人身上,從衣衫到首飾,無一不是大部分人眼裏昂貴奢侈的品牌、求而不得的限量款。
他們姿态放松,目光散漫。只有他一個人繃緊全身,生怕一言一行出錯,叫別人看出真正的目的來。
他甜甜一笑,徹底戴上面具:“很久沒有聯系了,我很想他。”
“那怎麽一直不聯系?”
“舅舅太忙了,總不來找我。”
“他正好在我家做事,我給你們牽個線,讓你們親人團聚吧。”
顧晨飛扭頭看江潋川:“啊?他舅舅在江家做事,你不是應該更清楚他過得怎麽樣麽?幹嘛還問阿酒?”
曾安猛戳了一下他的肩膀,在嘈雜的背景音樂裏小聲斥道:“就你長了嘴會說話?”
顧晨飛別提有多懵了:“你知道為什麽?”
“我哪知道!江二要問的問題,你管那麽多幹嘛?”
曾安說完悄悄話,趕緊拿過點單的平板電腦,在屏幕上打了幾個字,不出片刻,服務人員敲門進來,端上幾杯酒,但只有路清酒的那杯顏色不同。他把酒杯遞到路清酒面前:“高中的時候我們有點過節,你喝掉這杯,代表我們冰釋前嫌,怎麽樣?”
這群人無一例外繼承了父輩勸酒的傳統,一聽路清酒要喝,立馬歡呼拍掌,齊刷刷看着他。
路清酒記事起就随父母出入各種場合,商業酒會和私人聚會都參與過。這種酒點綴着水果,顏色和街邊果茶一般無二,其實晶瑩的杯底盛滿烈酒。
酒杯落在他眼前,玻璃與木桌碰出清脆的響聲。
江潋川漠然旁觀,在他眼中仿佛毒蛇吐信,嘶嘶作響。
“晨飛。”路清酒不抱任何希望地瞥了他一眼。
而顧晨飛已經在緊張的氣氛裏繃緊了五官,視線時不時飄向江潋川的方向,終于輕聲說:“阿酒,你快喝吧。”
意料之中的反應。
能坐在一間包廂裏玩到一起的都非富即貴,即使家産地位有別,為自己帶來的伴擋個酒,有多難?
算了,就讓你們見識一下你祖宗的酒量。
他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溫涼的液體入喉,令他胃管燒灼,頭暈目眩,四肢都麻到僵了。才一口酒下肚,立刻砰地一聲倒在沙發上。
耳邊響起顧晨飛的驚呼:“阿酒你沒事吧???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喝酒的,我我我不知道你酒量這麽差——”
“廢……”
廢話,你看我像沒事的樣子嗎?
路清酒給自己洗腦:你現在是個無辜的傻白甜,要溫柔,要優雅。
他只是醉得快,但沒有昏過去,于是扶着額頭擡了擡眼皮,努力保持清醒。
卻聽顧晨飛一邊戰戰兢兢,一邊喜極而泣。
“他以前都叫我晨飛的,剛才居然直接叫我‘飛’,不是說酒後吐真言嗎?你們說他是不是有點喜歡我了?”
“……”
不想睜眼,還是直接裝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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