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揭曉
第二日,明因依然起晚了,只是這回起晚倒不是因為睡過了頭,而是有個無賴死纏着也不讓她下床來。
“你到底想做什麽!”明因實在鬧不明白了,這家夥從辰時不到便醒了來,纏着自己什麽話也不說,只背着身子側躺着,明因要下床他又不願意,只賴着一直不肯走開。
謝禾悻悻然地聳了聳肩,一臉委屈地轉過頭來,道:“娘子你便如此不在意為夫麽?我為了你可是都流血了!”
明因無奈,瞪着他連話都說不出來,昨夜裏是誰快活得神仙似的,又是誰疼的死去活來又流血的,怎麽到這時候都反着來說了?!
見明因真的發怒了,謝禾不知從哪裏變戲法似的抽出昨夜的元帕道:“我知娘子昨夜也委屈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但是昨夜我也流血了啊!娘子你沒發現麽?”
明因皺着秀眉,看着這個連衣裳都不穿好的無賴,簡直都不想理會他了。
謝禾見明因依然無動于衷,将本來就散落得七七八八的裏衣整個掀開了來,明因一吓,警惕道:“你想作甚?”
“娘子你看!”謝禾也不在意她如何反應,只背過身子伸手指了指自己身後。
明因挑眉一看,謝禾背上竟橫七豎八地全是抓痕!肩上還有兩處嚴重的,大約是昨晚流血沒擦幹淨,花花斑斑的幹了的血跡和看着像是結了伽的兩圈傷口…這…這不是被自己抓的咬的麽?
明因睜大了眼看着謝禾,昨夜自己竟抓得他這樣?明因擡手輕輕觸了觸謝禾的背,謝禾怕癢,被她這樣摸着也笑着閃開。明因卻是不理會,依然看着他肩上的兩圈小痂,跪坐着,靠近了那結實的肩,俯首輕吻了那地方。
謝禾卻是一頓,轉身撫着明因的臉龐,對着明因依然有些微腫的朱唇便貼了上去……
于是到陸黎那裏請安時,又是晚了。
“娘,這是那元帕…”明因另拿了條幹淨的帕子将那塊疊得整齊的元帕包了起來,畢竟是那東西,總覺得有些羞于見人,此時自然雙頰緋紅,低眉順首了。
陸黎笑着接過,從白色的帕子印出了裏頭的顏色,陸黎笑意更深地,也不打開來看,便吩咐了房裏的大丫頭将那帕子拿到後頭焚了。
坐着吃了一盞茶,陸黎一直帶笑的目光讓明因渾身的不自在,随便找了個由頭便出了屋子,心道是,早上雖是沒讓謝禾再得了逞,可那糾纏的吻卻也花了不少時間,害得她這樣被陸黎笑着,實在是羞憤。一跺腳,明因打算找了謝禾算賬去,只從自己院裏到書房,前頭後頭的都不見人,問了門房的阿平才知道,方才齊公子的小厮過來找了謝禾出門去了,看樣子很是匆忙。
說到齊風,最近也算是春風得意了,每日尋了各種由頭同薛二見面,薛二借着齊知州兒子這頭銜,在家中最近倒也是風生水起,整饬了該整饬的人,也收回了該收回的,對齊風自然是感激着,偶有邀約了出門,當然也從不拒絕。
前幾日正坐在荟萃樓聽那小紅玉唱着戲呢,齊風不禁道:“這個小紅玉,倒也挺上道了,現在聽着可是比剛登臺時好了太多了。”
薛二點點頭,道:“是好得多了,可這穆桂英,如何都是鳳兒唱得好的。”
齊風聞言眼睛一亮,道:“你是喜歡鳳兒的?”
薛二笑着道:“那是自然,那樣的身段那樣的嗓子,便是女子都能被她勾去九魂八魄去…只是最近也少見她登臺了,上回也不知哪裏來的風聲,非說鳳兒是個男子,我那時便笑了,世上哪有生的那樣标志秀氣的男子?”
“若真有呢?”齊風似是玩笑着。
“不可能的。”薛二搖頭。
“只說如果,如果真是有呢?”齊風半點不含糊,只依然追着問。
“那便更好了!”
那時薛二只當他說着笑,便也敷衍着去了,卻完全不料今日發生的事,就如此時臺上穆桂英扮相的鳳兒粗着嗓子對她說自己是齊風這事兒,薛二是如何都想不到的。
“你在做什麽!”謝禾方到,便聽得鳳兒開着嗓子大叫自己便是齊風,跳上臺子将齊風拉到後頭去。
齊風半點不以為然道:“說便說了,反正遲早要說的。”
“便是要說,也不該是這樣沒頭沒腦的便說了出來,你可想過往後如何?”謝禾知齊風向來無拘無束慣了,做什麽事也都随心所欲去了,可有些事情卻是不能都這樣不顧前後的,像這樣将隐瞞了許久的身份說了出來,光看看外頭的吹哨聲倒喝聲吵吵鬧鬧,便也知結果了。
“薛二小姐…喜歡鳳兒,若我是鳳兒,那她便也能喜歡我了!”齊風似天真似無知地說着這番話時,外頭激動的戲迷們已是沖破師兄弟們的阻擋直往後臺奔了過來,謝禾也顧不得再多與他争辯什麽,只趕緊帶了他從荟萃樓後門逃了去。
……
鳳兒是個男子,還是新上任的齊知州的公子!
這個消息,似乎是一夜之間,傳遍了樊城的大街小巷,人盡皆知。
得知這個消息的齊知州大發雷霆,氣得将手中的茶盞狠狠地摔了個粉碎,二話不說從椅子上跳了下來,指着來報的家奴大聲叫罵,又嚼着一口讀書人的酸氣道:“是哪個紅了眼眶的看不慣老爺我升遷的,讓他大膽過來找我!拿這樣的事情來污蔑我,簡直是可恥之至!”
小厮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也不敢擡頭,顫着聲音道:“這是公子自己說的,就在荟萃樓…”
“這個逆子!去把這個逆子給我叫過來!快去!”齊知州一腳踹開地上的小厮,一甩衣袍重重地又坐回了太師椅上。
小厮被他一腳踹得心窩發痛,趕忙應了“是”便退了出來,一出了門,歪着嘴揉着胸口,狠狠地啐了一口:“呸!裝什麽裝,公子就算是戲子也比你強!裝孫子伺候那些大官兒你才是戲子!遲早有天得被人踢下來,看你還得瑟個什麽勁兒!”
正說着,看見那頭有人匆匆走了過來,是衙門的衙役,這時候怎麽來了?
趴在門邊偷偷聽那人向齊知州回禀,卻是狠狠一吓,接着便聽得裏頭又傳來杯盞摔碎的聲音,這才趕緊轉身跑開去。
……
押上京城的山匪被劫走了!
這消息,卻是比鳳兒是齊風的消息傳的更快,不消半日,整個城裏甚至于臨城都知道了,青峰嶺的被抓走的山匪在上京的半路上被人救走了!!
街上吵吵嚷嚷的直議論,薛二正赴了與明因的約,往城西的茶樓去了,卻被街上人們奇異的目光直看得渾身起毛。
“這是怎麽回事?怎的這些人都這樣?”薛二有些惶惶不安得問着身邊的玲珑,往時那些人看她也只是偷着瞄幾眼,背着自己在後面偷偷議論,可今日卻有些不同,那些人竟半點不避諱着,直盯着她看,捂着嘴角說些什麽薛二卻是聽不到,只得裝成若無其事繼續走着。
“我也不知,”玲珑皺着眉,她也覺得有些奇怪,想着小姐同謝少奶奶還有約,總是不便多事的,便對着薛二悄聲道:“小姐,我們還是快走吧,省的謝少奶奶等得急了。”
薛二點頭,加快了腳下的步伐趕緊往城西茶樓走了去。
背後說着閑話的見她不在意卻是說得更起勁兒,有個尖嘴的婦人手挽着菜籃開口道:“沒想到啊!原先還覺得齊少爺配她是可惜了,卻不知道原竟是蛇鼠一窩,戲子和□,配得很!”
“哎喲喲,可別,人就算是不幹不淨的,還有個有財有勢的大官人當爹,這位可就不同了,這時候雖說了還是知州的兒子,可這山匪跑了,知州還能當多久?”
“只是不想那傾國傾城的鳳兒還真是個男子,竟還是齊知州的兒子!簡直可惜了這能唱會跳的,還有這俊俏的小模樣…啧啧啧…”一男人抽着水煙黑着一口牙,不住地感嘆可惜,一旁的女人抓起他耳朵尖着嗓子道:“呵,竟是這樣可惜!那你去找他啊!不定過兩日齊知州下馬了他還能當個兔哥兒,倒時不就便宜了你了?”
“哎呀我哪敢啊!娘子你輕點你輕點…”
男人龇牙咧嘴的樣子惹得圍觀的衆人哄堂大笑了起來,一旁吃着面湯的四兒頓了頓,擦擦嘴角放了三個銅板在桌上便走了。
城東五角亭,謝如兒才上了堤岸便看到四兒坐在亭裏,眼睛呆呆地望着穿城而過的樊河,水上波光粼粼的,除開偶爾跳出的幾只小蝦幾條小魚卻是什麽也沒有的。
謝如兒蹦跳着進了亭,見他仍呆呆的,從後頭一拍他的肩膀,道:“看什麽呢!”
四兒顯然是吓了一跳,卻也不介意,只趕緊站了起來對謝如兒說道:“小姐,之前被抓的山匪押上京時逃了出來…”
“我知道啊,”謝如兒還未等他說完便開了口,“早上馬青跟我說了…你找我,就為了這事兒?”
許是在乎着,對這種沒由頭找了借口來見自己的事情,謝如兒竟一點不覺得厭煩,反倒是心中升起了絲絲甜甜的感覺。
卻不料四兒一開口便打斷了她的绮思,只道是:“不是…我…”
謝如兒還未聽他接下來要說什麽,便有些失落了,轉了身在一旁矮矮的的石欄上坐了下來,四兒知她向來別扭,也不計較,接着道:“小姐上回不是同我說了,要去八裏莊的麽?只怕最近山匪出沒多了,也是危險…我…我就想同小姐說這些…”
四兒的聲音越說越低,心知自己人微言輕,做不了什麽主的,但是這事關系到小姐的安危,總覺得不說不行,這才找了機會想同小姐說說這件事,雖是鼓着一口氣将這事兒給說了出來,可這時說完了,卻反倒有些手足無措了起來。擡眼看看亭外一處,芽兒正直着身子往這邊看了過來,四兒也看了她一眼,便回過頭來,依然望着水裏波光粼粼。
謝如兒停了這半晌沒開口,卻是沒人注意到,她正捂着嘴角偷笑着,心道是:“這個呆子,關心便是關心了,怎的還說不是!真是個呆子!”
清了清嗓子道:“這事兒我娘和嫂子方才倒也說過了,可莊小姐的身子見天好了起來,也該讓她早些回去,再拖下去,若是總見着我,往後要是再看上我了,那我不得真的将她娶來做娘子了?”
看謝如兒揚着小臉,明知她是半開着玩笑,四兒心裏卻還是有些不舒服,只看了她一眼,便又低下頭,沒有開口。
謝如兒看他的樣子也不開口了,兩人就那麽坐在亭裏看着夕陽下水波蕩漾着天空倒印的晚霞,一塊塊撞碎又拼接,如是殘破終是完整。
直到日落山頭僅剩了餘晖,謝如兒站起來,拍拍裙上的灰,道:“無事的,且放心。”便攜了如兒往那幢高大的烏瓦白牆的房子去了。四兒看那背影,低了頭,也轉身回去了。
第二日晨間,陸黎同謝禾明因将謝如兒送上去八裏莊的馬車,在謝府門口叮咛囑咐了千遍萬遍,始終是要謝如兒好好顧着自己,謝如兒倒是半點不憂慮,只道是,甄管家在呢,沒什麽可擔心的!
上了馬車,不知怎的忽然掀起了馬車後頭的簾子,被屋角隐住的一抹身影熟悉得,讓謝如兒幾乎在觸目的一瞬便下了決心:“四兒,等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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