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章節

？

“你在胡說什麽啊？！”

一聲厲喝響起，吓得邵卓爾一抖，照片從手中滑落飄到地上。“你幹嘛大驚小怪啊，吓死我了！”

賈麟對他的責怪無動于衷，他眼睛越瞪越大，驚恐之色都快要溢出來了。“唐斯早就死了！”

“……”

邵卓爾強制自己冷靜下來，他把賈麟按回座位上，“你把你知道的全部都告訴我，不準有所保留！”

“你先告訴我，你昨天是不是真的在那裏見到唐斯了？”

“是。”

“怎麽會這樣？他明明被大火燒死了，根本不可能還活着啊，難道他變成鬼了？”

“別說胡話！”邵卓爾瞪着他。

這都什麽年代了，現在的學生怎麽還會覺得有鬼？就算有鬼，也只是心裏有鬼。他很想這麽說，但是見賈麟還在害怕，擔心會刺激他的情緒所以不說了。

邵卓爾思考片刻，問：“你親眼看見他燒……死了？”

“沒錯。”

死而複生。

這件事倒是有點意思。

邵卓爾回憶起昨天晚上看見唐斯的情景，他記得和唐斯肌膚相觸時那種溫度，可不是死人或是鬼怪有的溫度，分明是活人嘛，可是如果他真的還活着，為什麽賈麟又會這麽肯定他已經死了呢？

“你知道我在調查淩陽的死，你在調查一年前隊員們的死因，這兩件事如果我沒猜錯，它們有着直接關系，我覺得我們可以合作一起調查。”邵卓爾真誠說道。

賈麟冷靜下來，彎腰撿起掉落在桌腳旁的照片，移到邵卓爾面前給他介紹照片裏的籃球社成員。

成員裏面有男有女，看得出來男生籃球社和女生啦啦隊相處很融洽，從他們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們彼此相處很融洽。

賈麟指着上面，“前面是啦啦隊，她們都是籃球隊隊長賀東辰的粉絲，都很支持籃球社，所以不顧老師們的反對私自組建起啦啦隊。每次一有比賽，她們就會到場為大家加油助威。”

後面一二排是十二名正式隊員，最後一排七人都是候補隊員。

正式與候補只是稱呼不同，但是兩者之間的鴻溝很大。以賀東辰為中心有一個小團體，他們很瞧不起候補隊員，不只是他們，連教練也不怎麽關注他們，他所有精力都在訓練正式隊員上面。

其實這種事很正常，不管哪裏都存在排斥，只有實力都強才能讓別人把自己放在眼裏，沒有實力就只能忍氣吞聲待在角落裏，不要企圖引起誰的注意，更不要去打擾別人的生活。

所以慢慢的，候補隊員逐漸成為正式隊員們的跑腿小弟。

淩陽最後進隊也是候補隊員，他因為性格孤僻，不太合群，因此遭到賀東辰他們的欺負，每天身上都會有一些傷。不是被用拳腳打傷的，而是用籃球砸傷的。

“你們都是看見別人受欺負，卻沒一個人上前阻止嗎？”原來淩陽不止遭遇了家暴，還遇到了校園暴力。“你們以為自己沒有參與欺負別人就不可惡了嗎？在我看來，無動于衷的冷血怪物更可怕。”邵卓爾面無表情道。

“我沒有……”他想要辯解，但是一張嘴什麽都解釋不了。

因為他心底知道自己的解釋是多麽蒼白無力。

解釋再多又如何，終究換不回曾經逝去的那些鮮活生命了，一切都晚了，後悔也來不及了。

邵卓爾深吸一口氣，“你說的大火是怎麽回事？”

“我知道的并不多，那天晚上我們班晚自習很晚才下課，我趕到那裏的時候就聽見有尖叫聲，我想進去看看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但是門被鎖住了根本進不去，于是我繞到後門才知道裏面着火了，很多人身上都燒起來了。”他說到這裏，狀态越來越不好，有點喘不上氣，可能是因為回憶起那恐怖的一幕導致的吧。“我當時吓壞了，跑出去求救，但是老師們趕來救人還是太晚了。”

後面不用聽，邵卓爾也大致知道了，這麽多學生全部無緣無故燒死，發生這麽大的事會影響學校名譽，所以就謊稱這些人是在校外比賽遇到車禍去世了。

邵卓爾沉默一瞬。

盯着照片出了好一會兒神，才緩緩問道：“為什麽你要找到這張照片？”

賈麟抿緊雙唇，似乎不想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沉默令邵卓爾更加憤怒，邵卓爾當即擡手重重拍在桌上，突如其來的聲音把仍舊處于驚悸狀态的賈麟吓了一大跳。

“不是已經答應要跟我合作了嗎，你還想要隐瞞什麽啊？！你不是想調查真相嗎，難道你以為自己一個人就可以弄清楚所有事嗎？！”

“……我是因為、因為我懷疑他們的死都和淩陽的詛咒有關系！”賈麟閉上眼，一口氣說出來。“出事的前一天我看見淩陽偷走了這張合照，神神叨叨念着類似咒語的話，我懷疑這一切都是淩陽幹的，是他殺死了大家！”

“哈？你是不是沒睡醒？大白天在說什麽夢話呢？！”邵卓爾揪着他的領子不停搖晃，希望能把他搖清醒一點，把腦子裏那些荒誕的念頭抛出去。

賈麟就知道說出來，邵卓爾也不會相信。“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這都是我親眼看見的，只是我沒想到他這麽短命跑去自殺，讓我連質問他的機會都沒有。”

“你還胡說八道，推卸責任？！”邵卓爾氣得直想掌掴他，幫他恢複理智。

但是賈麟認真的眼神讓他不由得打消了念頭。從賈麟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真的沒有冤枉淩陽，但是邵卓爾怎麽也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詛咒，那麽可憐的孩子怎麽可能跟恐怖詛咒扯上關系，還利用詛咒去殺害自己的同學呢？

賈麟憋着一口氣，時不時咬下嘴唇，眼神間透着慌亂，手裏緊緊拽着衣角。“我就知道沒人相信我說的話。”

“我不相信淩陽下詛咒是因為我認為淩陽不是會去報複別人的人。”那個孩子很安靜，眼神一直很平和，有時很悲傷，但沒有一刻露出仇恨。“如果真有詛咒，他為什麽還會去死呢？”

邵卓爾無力地坐在那兒。

到現在他也無法接受淩陽死去的事實，甚至他不敢去想象淩陽以什麽樣的心情做出這種決定，又是如何經過自己卧室門前，一步一步迎接死亡。

他無數次幻想那個晚上，他沒有喝醉，或者他中途醒來了，看見淩陽正在往外走，拉住淩陽問他出去幹嘛，然後說說話談會兒心，說不定淩陽就會改變想法不會尋死了。

可是接下來，賈麟說了一句話令邵卓爾當場愣住了。

“你了解淩陽嗎？”

邵卓爾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賈麟接着說：“我跟他相處過半年多，但是我一直不了解他，準确來說沒人了解他，他永遠都是一個人坐在那裏，不喜歡跟人交流，他從未給任何人了解他的機會。”他擡起頭望向邵卓爾，“邵老師，你知道像他這樣的人有多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嗎？他就是大家所說的怪咖、膽小鬼，随意使喚，随便吆喝，性格太軟弱就會被人欺負，他在隊伍裏就是這樣的存在。可是這不光是別人的錯吧？！他自己也有責任不是嗎？！要是不想被人欺負，他為什麽不反抗為什麽不說出來，明明是他自己在放任施害者的行為不是嗎？！那又是為什麽老師你說的像是我們的錯，他一點錯都沒有的樣子啊？！”

邵卓爾張着嘴巴，好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聽着這番歇斯底裏的話，他還能斥責賈麟只是在推卸責任嗎？

沉默很久很久，他摁住嘴巴，不願意再直視賈麟。他覺得太丢人了，都是中年人了，看待問題竟然還那麽狹隘，就因為太過同情淩陽的遭遇，一味替他說話，忽略了另一個少年的想法。

居然把對方逼到這個地步，逼得他說出這番話。

“我承認我并不了解淩陽……”邵卓爾自嘲道。“正如你說的，你們相處了半年都不了解，那麽只跟他相處了幾天的我又怎麽會了解呢。”

“所以，您對我太不公平了。”

“嗯，不公平。”

頭一次見一個大男生在自己面前哭得稀裏嘩啦。

邵卓爾承認的“不公平”和他認為的不公平不是同一個意思。自己啊，也是頭一次當老師，跟同學的相處之道尚在摸索道路上，可能不能保證天秤兩端是平的，但至少不會冤枉自己的學生。

所以——謊言裏從沒有“公平”二字存在過。

他把照片換個方向，移至賈麟面前，用審視的目光盯着他，“既然你說前兩排男生都是正式隊員，那麽你是不是該給我解釋一下為什麽你會站在正式隊員的隊伍中。”

22、詛咒

◎走訪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