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04 拍照

天公不作美。

姚青青和李英紅上縣城拍照的早晨下雨了,雖然出門時雨停了,但道路泥濘。

雨後土質松軟,姚爸這會和大家夥在田裏,姚媽除非特殊情況每天雷打不動去公社,姚青山出門跑片,這幾天都不在家裏,吃住都由各村村幹部招待。

姚青青掏空姚青山工具包,把她的棕皮鞋裝進去。

她打算穿膠鞋上路,等到了照相館,換上皮鞋拍照。

她還帶上她的搪瓷杯,出門在外讨水喝用。

“青青,你收拾好沒?”李英紅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好了,好了,我馬上出來。”姚青青匆匆扯了張洗幹淨的手帕,揣在兜裏,扣好包跑出去。

兩個人碰面,互相掃視。

李英紅,藍色的确良上衣,領口處一抹紅,下身長黑褲,英姿飒爽,神采奕奕。

姚青青,上身純白色棉衣,下.身亞麻橘紅色及膝群,玉潔冰清,溫婉可人。

都是将上衣衣擺紮進下衣的,姚青青的腰卻格外打眼,盈盈不堪一握。

然而,李英紅說:“你咋不穿的确良呢?你這身衣服從來沒看你穿過。”

是了,在的确良風靡的時代,的确良就是時髦就是好看。

“不好看嗎?”姚青青沒有回答,捏着裙側,轉動身子,正身側身讓李英紅看。

“好看是好看,但那是姚青青你自己長得好看。”李英紅脫口而出。

姚青青眼睛立馬一彎,笑眯眯道:“我也覺得好看,可大家都穿的确良拍照,我就想拍點不一樣的。”

才不是,分明是她知道什麽才叫經典。如今留下一張美美的照,三四十年後,叫她的兒孫驚嘆。

至于衣服,“嗯,我沒穿過,這是我二哥在海城買回來寄給我的,平常舍不得穿。”

因為穿了每天只有豬看吶。

提到姚青青二哥,李英紅立馬被轉移注意力,好奇道:“你二哥現在在海城了?他如今怎麽樣?”

姚青青鎖住門,轉身挽住李英紅胳膊肘,一邊向前走,一邊回答李英紅的問題,“也許現在還在海城吧,他在外面做裝修工,跑來跑去,誰知道他在哪個城市。”

說着她聳聳肩,大步跨過小水灘。

對于年長自己九歲的二哥,姚青青并不熟悉。

原因是姚青方二十歲時就出門了,便再也沒有回過家。

自然不是條件不允許回不了家,而是和姚媽有争執,賭氣不回家。

據說二哥年輕時喜歡上隔壁村當年的村花,要娶人家,姚媽沒同意,鬧了大半年,村花早就不等他,嫁與別人,一氣之下,二哥離家出走了。

對了,二哥作為姚家長子,奶還在世時獨偏心他一人,姚青青并不清楚奶和媽的矛盾有沒有影響到二哥和媽的關系。

前幾年一年一封信,也就今年,回信次數多了起來。

姚青青猜是對方年紀增長,開始想家了。

“他成家了嗎?他還回來嗎?”李英紅又問。

“沒,一個人呢。有空可能就回來了吧,不過他工作還很忙。”姚青青含糊說,到底二哥是自家人,家醜不可外揚。

“別說他了,你今天準備多少錢?要買什麽東西嗎?”姚青青擡手擋眼,沒有太陽傘真是不好,所以除非必要活動,她都不愛出門。

“我想買一塊香皂,和你一樣,洗澡用。”

“你不是說買這個浪費錢嗎?”姚青青扭頭看了李英紅一眼,上回她買香皂的時候對方眼底盡是指責。

李英紅忸怩一下,說:“你身上真的有香氣,我也想試試。”

姚青青笑了,沖她豎起大拇指。

就是這樣的嘛,女孩子就要幹幹淨淨,身上帶着香氣。

就算她每天養豬,也要堅定不移!

兩人一路向前,路過村口時,姚貴鑒家門敞開着。

姚青青拉住李英紅,走上臺階,站在門檻處扯開嗓子喊:“爺——我去縣城一趟,你有什麽東西要買的,我給你捎回來。”

院子裏的老黃聞聲擡頭看向姚青青,趴在地上原地不動地豎起尾巴擺動。

老爺子雙手背在身後從側屋走出來,擡眼就看見姚青青亮麗一身,“去縣城幹嗎?”

“我和李英紅去照相館拍照。”

“哦,我沒有什麽要帶的,你自己好好玩,錢夠用嗎?不夠我給你拿點。”

“嘻嘻,三哥給錢了,爺你真的不用買什麽嗎?你把肉票給我,我給你帶點肉?”姚青青知道老爺子手底下很多錢票,然而老人家一個人吃得很是清淡,他自己種了一小塊自留地,每天淨吃素,頂多加個雞蛋開葷。

好吧,如今農村人大家都這麽吃,只是老爺子明明可以吃好的卻依舊樸素,換姚青青自己,她肯定不這麽幹。

“不用,你走吧,晚了趕不上去縣城的車。”老爺子熟知姚青青性子,去縣城那麽遠的路她肯定不會走過去,準是半路有車就搭上去。

趕縣城都趕早,晚一點姚青青就搭不着車了。

“嗯,那我走咯。”姚青青笑容滿面揮手。

老爺子擺手,示意她走吧。

兩人隔着一個院子,待在家裏的老爺子看上去有幾分落寞。

以至于姚青青同李英紅走了十來步遠後,她突然止步,說:“對不起啊李英紅,我想喊我爺也一起去拍照。”

她直視李英紅,一雙眸子清澈透明。

她沒有問李英紅可不可以把她爺加進來,而是徑直表達她的願望,也就表明無論李英紅同不同意,她都要喊她爺。

姚青青就不是能照顧別人的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

果然,李英紅上揚的嘴角落下來了,“那我們還能好好玩嗎?”

“會有點不方便,對不起呀,下次我一定補償你好不好?”姚青青也知道女人的樂趣被打斷十分掃興。

可是,“我覺得我爺一個人在家太孤獨了,而且我從來沒和我爺拍過照,我想拍一張。”

老爺子年紀不小了,八十歲了,生了四個孩子,只有最小的姚爸長大,活到現在。

而姚爸生的四個孩子,大姐嫁在縣城做人民教師,平常不回來;二哥離家出走,更是不回家;她和三哥,雖然在老爺子眼皮底下,但也不是多麽體貼的人,沒事也不會常陪老爺子。

奶又不在了,姚青青覺得獨自生活的爺太寂寞太可憐了。

愧疚今天找上了她。

孤獨?

李英紅不知道老爺子有啥孤獨,姚家老爺子應是村裏老人中活的最滋潤的了,自己手上有錢,姚家叔嬸也好,生病了還能上診所去看,不像有些家,老人生病就忍忍算了,反正總是快要死了。

而姚青青要敬孝是應當贊揚的事,她還能說啥,“那就一起去吧,反正我今天要拍照。”畢竟照相館打折過期不候。

“李英紅你太好了!”姚青青咧嘴笑,“你在這裏等我,我去叫我爺。”

說完人就沒了影,一下子紮進後方的院子裏了。

十分鐘後,姚青青走中間,左邊李英紅,右邊是拄着拐杖的老爺子。

老爺子腿腳沒問題,甚至和年輕人一樣靈活,只是手靜止時會震顫,他不喜歡那樣,太難看,便時常備着拐杖握着。

“你們年輕人照相叫我做什麽。”走在路上老爺子還在抱怨,話是這麽說,眼角卻控制不住洩露喜悅心情。

姚青青一路哄着,同時努力不冷落兩人中任何一位。

走了快兩公裏,搭上一輛拖拉機,三人搖搖晃晃去了縣城。

升東縣。

拖拉機路過照相館,姚青青一衆直接在照相館門口下的車。

店果然是新開的,牆面刷白漆,臨街的一面是落地大玻璃,檔次瞬間和左鄰右舍拉開差距。

透過玻璃看過去,裏面半個屋子擠滿了人。

說半個屋子擠滿人,是因為另半邊是拍攝場地,只有照相的人在那邊。可以看到,一個女人高舉花束,僵硬的擺姿勢,一個長着小胡子的黑衣男人在指揮她。

确認好姿勢,男人捏住氣囊,鑽進蓋在照相機的紅黑布裏。

白光閃了兩下,男人鑽出來。

他沖舉花女人招手,對方立馬下來,新人上前,手裏還撐着漂亮的油紙傘。

男人從她手裏收走一張票,擡下巴示意她上去。女人拘束又興奮地上去,依舊被指揮擺姿勢,白光閃兩下,換人。

姚青青發現她們拍照時的笑容,還不如她們拍完後笑得自然真切。

李英紅興致勃勃,她走到門口旁,那裏擺了張桌子,桌上立了一塊小牌寫着咨詢臺,桌後坐了一個女人。

桌子底下還靠了一塊木板,上面貼紙,白紙紅字寫着——“本館特備置新型婚紗西裝禮服,專供結婚紀念拍攝。”

李英紅上前,女人介紹詞便流水般從她嘴裏流出來,“本館今日優惠價,單人拍兩張照兩角錢,雙人兩張照三角錢,多人兩張照四角錢。道具免費用,服裝可租,具體價錢去服裝室詢問裏面的人,付費也是在裏面,給撕票,持票拍照就好了。顧客還有什麽問題嗎?”

李英紅哪有什麽問題,兩張照才兩角錢,比縣裏舊的那一家便宜一半多了,若真有問題,也是,“裏面那些人都是要拍照的嗎?”

她指着人擠人的室內問。

女人回頭看一眼後回道:“是,很快就照完了。”

就李英紅詢問期間,旁邊還有人湊過頭聽。

價錢實在漂亮,旁邊的人直接去館裏“服裝室”了。

老爺子矜持拄着拐杖站着,等着姚青青給他安排。

姚青青側頭問女人,“怎麽按人頭收費,不是按照片數呢?”

女人先打量她的裝扮,才緩緩道:“人多拍照的時間長。”語氣比同李英紅介紹時冷漠幾分。

本就擔心照相質量,這态度一下子又降了,姚青青不想在她家照了。

她回頭看她爺,對方等着她行動,李英紅則躍躍欲試,腳尖已經朝向館裏的方向了。

她猶豫一下,硬着頭皮跟走到李英紅跟前說:“我想去老照相館拍照了,這裏人太多,我怕照顧不好我爺。”

姚青青三番五次的變卦惹來李英紅不喜。

老照相館一張照三角錢,兩張照五角錢,也沒有這麽多新穎道具,李英紅自然不想去。

“那你到底在不在這拍?”李英紅直問。

姚青青搖頭。

李英紅皺眉頭,說話有點賭氣,“那我們分開拍,到時候你直接陪你爺吧,我自己買香皂。”

姚青青竟然一口答應了,因為她意識到這樣子的三人行不方便。

她知道今兒是她錯了,“對不起啦李英紅,回去時我給你帶吃的。”她去牽人家的手。

“我要你吃的做什麽。”話是這麽說,卻抵不過姚青青真心誠意道歉、賣乖。

後面她口氣軟了,手也讓姚青青牽了。

李英紅瞅見老爺子還在等着,吩咐姚青青,“你去陪老爺子吧,你把人拽出來的。”自然就要好好陪同。

“李英紅你最好了!”李英紅嫌棄的脫開手,表示她不吃姚青青的甜言蜜語了。

姚青青跟老爺子解釋狀況,她倆去街上另一頭拍照。

“說了不要叫我來,你和李英紅照,我去街上逛逛。”老爺子發脾氣了,拐杖敲地。

“沒事姚爺爺,你和姚青青去那邊照吧,那邊人少,你們也方便,我得先進去了,人太多,我擔心等到中午都排不上。”李英紅善解人意地說。

她不是客氣,說完她就進去了。

姚青青在她身後喊了“再見”。

“走吧,爺。”說完姚青青領着老爺子走。

“你不會做人。”老爺子教訓她。

姚青青不高興,急了,“怎麽不會做人了?我和她說好就是了嘛,怎麽可能事事按照計劃來。爺你不許這麽說我啊!”

老爺子瞪她,大街上懶得說她了。

兩人走後,坐在咨詢後的女人望着姚青青的背影,低聲罵道:“騷.貨。”

女人變換重心,換一條腿跷二郎腿。

“砰。”桌子下方的宣傳牌突然被人踢掉,女人二郎腿一顫,她擡眼——

“騷.貨罵誰呢?

“小心你的嘴。”秦鵬泉又踢了一腳木板,神色乖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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