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青福差遣完廁鬼,就回酒店沐浴了。等洗得香噴噴的出來,系統早已迫不及待:【宿主!!原主的那個舊某寶賬號,突然轉進了一大筆錢,是李麻子轉的,還附了忏悔書,你快看看!我轉到你新賬號裏了。】

這說明派廁鬼出馬的效果很好哇,系統讀完李麻子的反省書,內心無比自豪,一直憋到現在,就是想和宿主分享。

青福第一時間确認了一下金額,就放下手機,淡泊地說:“比起這些微不足道的錢,我更重視人的品德……”

所以廁鬼是不可能叫回來的,李麻子想多了。

系統:【……】那你倒是看看忏悔書啊,光看那個轉賬金額幹嘛。

他這話又不敢說出口,青福自然也不會問,擦着頭發在床邊坐下,恰好看到手機上游戲的圖标。

“……”青福一時陷入沉吟。之前司紀還說過,游戲可以作為閑暇時的放松,他才築基成功,在沖擊金丹前,倒是可以娛樂一下,保持一個好的心情、狀态也是有好處的。

這麽想着,青福打開了游戲……

…………

【……這就是大師忘記吃飯的原因嗎?】聶小倩隐隐震撼,和系統偷摸着嘀咕,【沒想到,游戲竟有如此魅力。已經三個多時辰,浴室的地都幹了……】

系統老神在在:【也該結束了。】

聶小倩:【嗯?】

“——怎麽沒電了,這手機耗電這麽快的嗎?”青福在峽谷馳騁到一半,正是爆發團戰的關鍵時候,手機屏幕毫無征兆的一黑,簡直跟鬼故事一樣。

青福深呼吸了幾下,平靜心情,皺着眉頭擡頭,剛想指摘這手機不行,後頸便是一酸,再一看窗外,天都快黑了。

“……竟引我沉迷至此,白白浪費了這麽長時間!”青福喃喃着放下手機,趕緊擺好姿勢,想抓緊時間轉換狀态,沖擊金丹,把浪費的時間追回來。然而,盤膝許久,大腦卻莫名地亢奮,閉上眼仿佛還在本能地繼續游戲,腦海中不斷回放着方才的畫面,以及如何進行操作。

青福:“——此物陰毒如斯!!”

系統淡然指點:【你不要激動,這很正常。甚至還有剛玩游戲,前一兩天都睡不好覺的。】

青福哪裏能不激動,當場就把游戲删了,安裝包都粉碎了,但再合上眼,仍舊是不受控制的回想。

青福:“……”

沖是不可能再沖的了,從築基到金丹,可是要渡劫的。青福嘔得夠嗆,也只能躺下睡覺。

月明星稀,夜色中所有的喧鬧都逐漸沉澱下來。青福在夢中夢見自己回到了師門,師父正在教導他們:“……這個打野的意識就很差,為什麽要吃別人的兵線?”

青福瞬間出了一身汗,震悚中低頭,自己手裏居然也拿着一部手機,雙手不受控制地不停操作,身邊的師兄弟們也仿佛入魔一般:

“疾跑會走不掉,不如帶個治療術,按好了說不定還能極限保命。”

“再打一局,再打一局我就有閃現了!”

“可惡,怪我不熟悉操作,小人走起來如此不靈活。”

正痛苦蹙眉間,青福只聽耳邊一聲穿雲裂石的尖叫:【啊!!!!】

“呼——”青福猛然坐起身,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隔壁的聶小倩也被驚到了,慌張地穿牆而來:“怎麽了,我聽見系統的聲音。”

【嘤……】系統邊啜泣,邊支支吾吾,看青福不耐煩了,才硬着頭皮哭道,【嗚嗚,爸爸!吓死我了。這不是為了寫報告,回放了一下之前的記憶,被先前一只不曾注意到的鬼吓到,一時沒防備到竟能這麽醜……】

青福深呼吸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額頭,都汗濕了:“怕你就多看幾遍,以後更醜的有的是。”

他倒沒指責系統,反倒慶幸系統将他驚醒。而且這一番驚吓後,之前那種不受控制的亢奮的感覺也消退了,青福幹脆推開被子,盤膝而坐,淡淡道:“我就在這兒陪你。”

系統感動死了,忍着哭聲充滿依戀地道:“那,宿主可以照照鏡子嗎?我想洗洗眼睛……”

他還想再多撈點父愛,卻見青福已經入定了:【……】

你的陪伴就這麽短暫嗎????

青福也不理會系統的哀怨,畢竟又沒有血緣關系,能有多親呢?凝神引靈炁入體,青福試圖沖開瓶頸。

“轟隆隆……”

正幫忙疊被子的聶小倩渾身一抖,不禁望向窗外,原本晴朗的夜空不知何時密布上低厚的烏雲,雷聲隐隐傳來。

“這雷……不會打下來吧?”聶小倩開始不安了,悄聲和系統說話,“咱們可還在酒店裏。”

系統:【沒問題吧,我看這酒店的避雷針質量還挺好。】

聶小倩:“……那我把窗關一下——啊,唔唔!!”

青福心中一動,感覺到自己設在周圍的屏障破了,想要停下卻已來不及,只能全力沖擊金丹。可也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死活突不破那層薄薄的屏障。

修煉,本身就需要心靜。青福越是急于突破,心境越是不穩,一不留神,竟有心魔趁虛而入。

那心魔随着雷劫而來,桀桀陰笑着在青福耳邊低語:“為什麽呢?一直不能成仙。當初說是機緣不到,你尚能推卸是肉身資質平平,如今這具身體,三關廣闊,身懷脫仙骨,你卻連金丹期都突不破。”

“啊,或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腳……”那心魔在青福耳邊晃了晃,又換了副更加惱人的嗓音,細聲細氣道,“比如那系統,摸不着根腳,誰知道他藏在什麽地方,是不是早早對這肉身下過什麽限制?”

“怎麽說,也是能将你從肉身中抽出神魂,又毫發無傷地帶到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他真能如所表現的那樣無害嗎?”

心魔兀自喋喋不休,青福眼前的幻影也漸漸增多,原本只是個黑乎乎的心魔,而後化出聶小倩和一個流動着代碼的光球,接着是酆都大帝、伥鬼、黑白無常……各個向青福展露出猙獰的嘴臉。

心魔已然沖着青福張開血盆大口:“你沒——嗷!”

沒說系統的陰謀論就算了,青福确實對兩千年都未成仙耿耿于懷。但剛要陷入迷障,就聽有人在大力誇贊系統城府深,青福面無表情地擡起手,手中金光炸現:“我相信他的腦子。”

那玩意兒能被鬼吓到半夜尖叫,還想靠他的臉獲得勇氣,做爸爸的實在沒法高看兒子。

将心魔擊潰了,青福從入定的狀态緩緩睜開眼來:“——你在幹什麽。”

旁邊是張熟悉又陌生的臉,酆都大帝正斜坐在床邊,蒼白的指尖搭着無常的手铐腳鐐,差一點就勾他脖子上去了。

酆都大帝被抓包,非但不尴尬,眼底還流露出一絲遺憾:“眼看着就入心魔,身死道消了,我也是想早早來迎接。”

他收回手,指尖摩挲了一下鐵鏈,看樣子是想說什麽,不過剛要開口,空中便飄來數片燒剩的黃紙,看得他眉心一跳。

“什麽東西?”青福一眼便知,這黃紙并非是陰間溝通所用,明顯是吃陰間飯的陽間人燒給酆都大帝的。

酆都大帝卻站起身,捉住黃紙往後退了一步。

月上樹梢,青福借着月光試圖分辨酆都大帝眸中的神色,沒察覺到半分友善,反倒看見那雙眸子在凝視間數次興起森寒的殺意。只是大約是想到了上一次相争的結果,幾番動念頭後,對方終究還是放棄,鬼魅般消隐在黑暗中。

青福拍醒昏睡在沙發上的聶小倩,若有所思:“我感覺有事。”

系統和青福幾乎同時開口:

【一定非常危險!】

“一定很有賺頭。”

聶小倩:“……”

青福體貼地考慮到一鬼一統才受驚吓的心情,換了個話題:“能及時醒來,還要感謝系統平時給予我的安全感。”

“??”系統受寵若驚,又驚疑不定,但是和宿主打交道,你被動那就吃虧了,于是他主動趁機明示道,“既然如此,那就幫我提提業績吧,也給小聶升個級……”

青福:“——算了,倒也沒有那麽安全。”

·

渡劫失敗沒幾天,之前跟着顧封的那個廁鬼終于投胎了。青福收到了一筆度鬼的功德,多少受到點安慰,正想說再閉關沖擊一次,好巧不巧接到司紀的電話。

“哥啊,最近有沒有空?能不能去我家走一趟,”司紀說着說着,壓低聲音,“我覺得家裏有點不幹淨。”

青福盤膝閉眼,平心靜氣:“沒空,修仙。”

司紀:“嗚嗚,大哥你是不是神機妙算,算到我口袋裏沒錢。”

青福:“……”沒算,但現在知道了。

系統急得很:【送上門的機會,宿主你就答應吧!想想司紀也蠻慘的,老被鬼盯上,原作裏還因為鬼丢了小命,死後還背了那麽多黑鍋。】

青福哼了一聲,沒有絲毫動心。

“……其實也不是我家了,是我奶奶家。這段時間因為鬼的事情,我都沒敢去看她,結果前幾天一視頻,就感覺不太對,”司紀沒抱什麽希望的說,“這幾天我左思右想,還是來找你幫幫忙,當然也可能是我太敏感了,但萬一呢?這種事再小心也不為過……”

“…………”青福沉默了好一陣,緩緩睜開眼,“報酬可以先打借條,你來酒店找我吧。”

【?】系統都在偷偷喊聶小倩趕緊來一塊勸宿主了,聞言頗覺奇怪。

怎麽突然就改主意了,司紀方才那段話,哪點戳中了宿主?……奶奶?

說起來,他對宿主還不甚了解,不知道宿主小時候是什麽樣,怎麽變成現在的樣子?

…………

司紀來的很快,見到青福頭一句就是:“我去,哥你好紫啊!”

他也沒再多說,急匆匆地催青福等人上路。路上也跟青福大致說了一下情況:“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迎紫姑的習俗。”

說是紫姑,換個比較通俗點的名稱,就是廁姑、廁神。

那為什麽叫紫姑呢?總結不同的傳說中的相同點,就是古時候有位姑娘,被納為妾後為正妻所欺淩,死于廁所中,後來化身為廁神。

別看這個地點不好聽,文學大拿蘇東坡還曾寫過文章,說自己和紫姑兩次碰面,誇她“賦詩立成,有超逸絕塵語”,民間請紫姑,也有的是為了作詩、寫字、下棋等游戲,紫姑俨然是個多才多藝的寶藏女神了。

“……剛剛我又和奶奶通了電話,這次她總算說實話了。按照我奶奶的習慣,迎紫姑都是在正月十五,一般她會在箕帚上批布衣、簪花,請紫姑附神。平時,這箕帚也不用,洗幹淨了就放在木櫃裏收着。”

“但前段時間,鄰居家的孩子來玩,看到奶奶請紫姑附身的掃帚,好奇之下玩斷了,打那天起就開始不對勁。”

青福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邊的聶小倩哆嗦了一下,甚至往他的方向傾斜了一下身體:“……能不能有個鬼樣?”

聶小倩不情願地坐正。

司紀:“先是馬桶老堵,找人疏通了幾次,徹底堵死了,問題是工人都說不明白是被什麽堵死的。然後就是廁所的燈、家裏的電器,時常在奶奶沒碰的情況下,突然開關。你像這幾天,不是熱麽?老人家不舍得用電,開的風扇,那鬼就把空調給開開了……”

聶小倩:“……”

司紀繼續道:“還有就是電視啊,沒事老愛調那籃球比賽的頻道,聲音還開的賊大,我奶奶想睡都睡不了,隔壁鄰居氣得老來敲門。”

“這都算是無害的了,但幾天前,我奶奶為了不吵到鄰居,另外自己也怕,把電視給賣了,打那天起,她走路就老被看不見的東西絆,放在高處的物品也會突然地掉落,直往她頭上砸。”

車七拐八拐,開進一個老小區,司紀将車在其中一棟門前停下,壓低聲音:“而且,這事兒發生,不分晝夜,那鬼就是在白天都很猖獗,我覺得肯定有年頭了。”

……這是什麽形容詞啊,青福道:“就沒想過搬出去試試嗎?”

司紀也氣:“說是裏面有和爺爺的記憶,寧肯把所有高的東西都拿下來堆在地上,也不肯搬。”他頓了一下,“哦,空調倒是沒下呢,我奶奶說,那鬼有本事把空調也搞掉下來。”

青福:“……”

這小老太還挺犟!

聶小倩都沒一開始那麽怕了,無語地說:“那我們進門看看吧……”

沿着樓梯爬了五樓,就是司奶奶的家,司紀有鑰匙,直接開門而入:“奶——你誰啊??”

青福跟在後頭進門,就見一個大胖子,身穿一身道袍,手拿鐵劍,正和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站在一起。

老太太:“咦,不是讓你不要回來,我今天請了大師,要做法的。”

“你請的什麽大師……”司紀先是急了一下,而後一頓,虛虛地回過頭來,“大,大哥,你看呢?”

青福的目光在那胖子手上的法劍上逡巡,一時還真有點說不準。

單看人,普普通通,但這個劍就不一般了。

法劍的要求是很高的,對于鑄造的時間都有講究。

一柄法劍,在鍛造前,需要齋戒百日,再于七月庚申日、八月辛酉日鍛造。镮圓二寸六分,柄長一尺一寸七分,劍刃長二尺四寸七分,合長三尺九寸。

不過,這法劍上怎麽還有些鬼氣……難道是那搞事的鬼已經被弄死了?

青福正在思量,那胖子便道:“無量天尊……”

“假的。”青福一秒道,“趕出去吧。”

眼看司紀還真要趕,胖子氣急:“小友,我倆誰真誰假還說不定呢!”

“肯定是你假吧!!你還剃寸板!!你再看我大哥這頭發!”司紀立馬有了底氣,“你還不快滾,我馬上報警了,說你攜帶管制刀私闖民宅要騙錢。”

胖子一下被那一長串的罪名砸暈了,呆在原地僵了一會。

司奶奶趕緊道:“小紀,你不要搗亂。”

“哎呀,不是!奶奶你被騙了!”司紀急道,“我大哥都說這是假道士——”

司奶奶滿臉不信:“你大哥,現在在街上混,還要會捉鬼?”

司紀被噎了一下,今日的不信任,都是過去自造孽啊,他抓狂地撓撓頭,求助地看向青福:“大哥……”

青福沒搭理他,只問胖子:“你說無量天尊,知不知道無量天尊什麽意思?”

“……”胖子一時有些茫然,也有點無措,平時他騙人都是這麽打招呼的,還真沒在意過什麽意思。

他瘋狂絞盡腦汁了一番,如同看到政治題瞎編的高考生:“這個,這個無量天尊,與佛門的阿彌陀佛一樣,就是禮貌地打招呼!”

青福淡淡道:“無量天尊這個說法,本身就是誤傳。”

來到這個新世界,青福又怎麽會不了解一番:“這還是民國時說書人造出來的,他們塑造道門角色時,總是讓角色張口就是一句無量壽佛,其實是誤傳,道門說的是‘無量壽福’。後來還是被道門人士指正,說我們道門尊神乃是天尊,才相對應地改成無量天尊。”

“真正的‘打招呼’,該是說福生無量天尊,于《雷霆玉樞宥罪法忏》、《道法會元》、《北鬥本命延壽燈儀》等道經中均有記載……對了,你會背《雷霆玉樞宥罪法忏》嗎?”

“……”胖子怎料防青福突然抽背,一下張口結舌,半晌才漲紅着臉嘴硬道,“這,這也不是什麽必背篇目……!驅鬼,那是實踐,紙上得來終覺淺,還是要看真本事才行,你看我來到這裏後,鬼都不作惡了吧!”

司奶奶也是因為這個才信任胖子的:“對啊……”

司紀早百度完了,知道胖子犯了常識性錯誤,上來推搡,那胖子還死活賴着不走:“老太太,老太太,你看看你孫子,你們這樣會遭報應的!這鬼我可是給老太太除完了,老太太報酬還沒給,回去我怎麽和師父交代!”

“——幹我屁事。”青福劈手就把那法劍從胖子手裏搶來了,這還不解氣,擡手攥住胖子的衣領,胖揍了一頓,單臂将這幾百來斤重的胖子拎了起來,出門後,狠狠扣在牆上,“你自己說的,想拿錢,憑真本事,有本事你放鬼來害我啊。”

那胖子被青福拎起來放狠話,雙腳懸在空中,痛苦又驚恐地亂蹬腳,被放開後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麽話他都不敢辯解了,胖子只卑微地抱着頭哭:“再也不敢了,沖撞了大哥,只求大哥把法劍還我……”

且不說那是他招搖撞騙的道具,那法劍還是他到處奔走、想方設法搞來的呢,聽說是墓裏挖出來的,很有些年頭了,胖子一直是把它當做不動産帶着,萬一哪天騙不動了,就把這劍倒賣出去……

青福兇狠地說:“什麽還你,這劍上有寫你名字嗎?你喊它聲看它答不答應?”

胖子:“…………嗚!”

流氓啊!這做派,不愧在道上混過。

胖子鼻青臉腫地跑了,青福這才滿意地伸手摩挲了一下劍刃:“難怪有鬼氣,原來是墓裏帶出來的……那個,小聶,去看看啊,你的同胞藏在哪裏。”

既然劍上的鬼氣不是搞事的鬼的,那這鬼肯定還藏在屋裏。

聶小倩任勞任怨地在屋裏狂找了一番,連牆角的螞蟻窩都搗了,才回來。

青福拿着新到手的法器,頗有點躍躍欲試:“鬼呢?”

聶小倩幹巴巴道:“可能……被剛才那通吓跑了吧,要不,咱晚上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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