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一更)暴戾

第53章 (一更) 暴戾

像是魔音入腦, 姬姮開始回想胡秀做過哪些事,她曾仿着徐忠義的筆跡寫信謾罵劉乾,也曾仿着皇帝的筆跡假傳聖喻接出姬煥。

胡秀會模仿皇帝的筆跡, 那些藏在黎國皇陵裏的書信,其實可能只是诓騙她的存在。

姬姮握緊拳, 飛快往宮外跑,陸韶伴在她身側, 細心叮囑道,“您直接問,問不出什麽, 得試探。”

姬姮坐上厭翟車, 側睨他, “本宮不用你陪着。”

她眼睫上還挂着淚, 這副冷然表情威懾不到人。

陸韶伸指拂去那淚珠, 輕柔道,“臣不陪着,殿下別哭了, 臣明兒再過來。”

姬姮揮開他的手, 一把将車窗關緊。

厭翟車駛進夜色,陸韶駐足良久,直到瞧不見才低垂下頭, 她這樣犟的性子,怎麽對她都得不到半點回應, 一面要用着他,一面又不情願和他在一起,只在床笫間才有那麽一絲癡纏。

好像也夠了,只要她還在身邊, 他願意供着她一輩子。

——

姬姮回府已是後半夜,府裏下人多歇息了,京墨服侍她躺進床裏,她合眸假寐。

京墨以為她困了,便準備放下圍帳退出屋。

“去把胡秀叫來,”姬姮驀然道。

京墨趕忙去叫人。

一會子功夫,胡秀進門來,她睡的正香,陡然被叫來人還迷糊着,直跪到床前給姬姮磕頭,“奴婢叩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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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內寂靜,她沒等來姬姮回聲,還當她睡着,怯怯擡起頭往床上看,一眼就見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

胡秀臉一紅,公主委實貌美,叫她這麽盯着,不自禁便羞澀,她連忙低下頭,“殿下找奴婢來,要,要辦什麽事。”

姬姮示意她起身,随後下床踩着木屐走過來道,“先前你說,只要過你眼,什麽人的筆跡你都能模仿。”

胡秀點點頭。

姬姮慢慢踱到案幾旁,拿來自己手抄的一本詩詞給她看,“你看看,然後再寫出來。”

胡秀忙說好,翻開詩詞迅速浏覽,不過半柱香,她将書還給姬姮道,“好了。”

京墨端進來筆墨紙硯,她站過去拿起筆開始寫字,跟姬姮寫出的字跡一模一樣,全然看不出模仿痕跡。

姬姮臉色有些沉,等她寫完道,“你天生就會這些?”

胡秀憨澀笑道,“蛇婆說奴婢的記憶力很好,适合幹這個。”

她是被蛇婆訓練出來的,專做這種勾當。

“蛇婆什麽時候開始訓練你的?”姬姮笑了一下,坐杌子上和她溫和道,言談舉止裏沒有絲毫壓迫,仿若鄰家姐妹在一起談心。

胡秀那種緊張的情緒一下就消散,她撓撓頭道,“大概在奴婢五歲的時候,蛇婆每天都讓奴婢看很多字,奴婢看的多了,漸漸的她就教奴婢仿寫,一開始仿寫出來的沒這麽像,奴婢一天要花五六個時辰不斷學同個人的字跡,後來奴婢練習慣了,就自己摸索出來門路,仿字也變得簡單,随便誰的都能上手寫兩筆。”

她說的頗為自豪,這是她最大的本事,蛇婆常說,有她這個本事,往後主上複國指日可待,說不定他們黎國還能吞并大魏,傲視群雄。

姬姮自桌上拿來一個橘子塞她手裏,柔聲說,“聽着辛苦,你頭次學的是誰的筆跡?”

胡秀抱着橘子,看她這般關心,便有點遲疑說,“……蛇婆說,不能告訴任何人。”

她頭一個學的是大魏皇帝,當時黎國危急,眼看着就要國破,萬般無奈下,羌柔命人潛入大魏散播謠言,黎女可入藥,大魏皇帝貪生怕死,一得了這個消息,沒多久就遞信過來。

大魏皇帝野心勃勃,他開誠布公要羌柔,羌柔的目的達成,将那封書信留給蛇婆,自己入大魏皇帝後宮,臨行前,她交待蛇婆,如果她不能活着回來,她的兒女也一定會回來,只要他們靜心等待,終有一天,黎國還能恢複成以前的繁榮盛景。

羌柔走後,蛇婆命胡秀臨摹大魏皇帝的字跡,讓她以大魏皇帝的口吻給羌柔寫信,訴說愛意,她寫了許多封信,蛇婆說,這些信就是他們的護身符,他們編織出皇帝欺騙羌柔的謊言,為的是讓姬姮或姬煥痛恨皇帝。

只要能令黎國興盛,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姬姮冷住臉,“本宮也不能告訴?”

胡秀怯懦的搖頭,他們來大魏前,蛇婆一再叮囑,為公主做事義不容辭,但過去的那些謊言都要爛在肚子裏,決不能讓公主知曉。

姬姮慢慢起身,厲聲道,“這麽說,蛇婆才是你們真正的主子,本宮這個主子你們并不認。”

胡秀心一慌,匆忙跪地上道,“不,不是,奴婢口不擇言,但對殿下絕無二心。”

姬姮嗤笑,“既然對本宮絕無二心,本宮再問一遍,你臨摹的第一個人是誰?”

胡秀眼睛到處亂飄,好半晌才結巴着胡謅道,“是,是主上。”

姬姮已經不願再信這話,她蹲下來,平視着胡秀,“你也能臨摹父皇的。”

胡秀一陣哆嗦,幹巴巴笑道,“大魏皇帝陛下的筆跡是您給奴婢看的,那會兒假傳聖旨也是聽您差遣,這些殿下都知道……”

姬姮輕啧一聲,揚起紅唇,“原來竟是本宮不對,這大半夜的腦子也不靈光,把你叫來一頓批,本宮糊塗了。”

她站起身,伸了個懶腰,揮手道,“回屋睡吧。”

胡秀松了口氣,悄步離開。

屋中只剩姬姮和京墨,姬姮癱坐在軟榻上,腦子裏思緒萬千,眼神灰暗的像是再也見不到光。

京墨小心說,“殿下,您半宿沒睡了,身子熬不住,歇息吧。”

姬姮便在這時忽然抱住頭,整個人都在發顫。

京墨慌忙攬住她的脊背,“殿下別傷心,您還有奴婢和其他姐姐們。”

姬姮立時安靜,她仰起臉,兩眼紅的似能滴出血,“你找幾個信得過的人看住胡秀,她有任何動靜都報給本宮。”

京墨連忙點頭,攙起她回床睡下。

——

陸韶熬了個通宵,清早才空出來,從總督衙門出來時,就見臺階下候着個宮女,正是杜雪荷的貼身宮女。

他直接略過人,那宮女急忙湊跟前,陪着笑說,“陸總督,我們娘娘想請您去宮裏聽戲……”

陸韶拍拍袖子,懶洋洋說,“咱家這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哪兒有閑工夫去聽你們娘娘的戲,再說了,咱家就一奴才,可不敢近娘娘跟前埋待。”

那宮女面有難堪,“您說笑了,娘娘她一直惦念着您,只盼您過去解悶。”

陸韶哎呀一聲,慢步往宮門前走。

快出過門時,他轉回身對宮女道,“姑娘回去吧,咱家得睡覺,實在空不得功夫出來陪娘娘,娘娘的妹妹不是在跟前嗎?有她陪着不比咱家好?”

他說完就走,宮女傻在原地都忘了叫人,一直等他身影不見了,她立時跺腳,急急跑回了佳芙宮。

佳芙宮內,宮女把陸韶說過的話一字不落傳給杜雪荷。

杜雪荷絞着帕子心顫顫,随即趴桌邊哭泣,她哭的還聲兒小,根本不敢叫杜雪悅聽見,只怕叫她聽見丢臉,她哭了許久,等熄聲時才勉強平靜。

她尋思着陸韶是靠不住了,這手裏的凝香丸也剩不了多少,好在用不着日日服用,兩月吃一次,身上的香雖淡了些,可也香着,她還能撐個大半年,她得見皇帝。

兜兜轉轉,到頭來只能求劉乾。

杜雪荷心下一橫,催促宮女道,“你快去叫劉公公,就說本宮身子不爽了,想請他過來瞧瞧。”

宮女趕緊跑出宮去。

劉乾比陸韶好請多了,沒會功夫就過來了,一進宮裏當先冷着面裝模作樣道,“娘娘身子不爽去叫太醫啊,找咱家也不能給你看病。”

杜雪荷兩只眼濕漉漉,嬌柔的望着他道,“我就想見見公公。”

劉乾身子酥一截,湊近深嗅,這身香雖比不得姬姮,可也叫人迷醉,他還板着臉道,“娘娘現兒想見咱家了,前頭不是嫌棄咱家得緊?咱家可不敢讨嫌。”

杜雪荷忙依到他懷中,嬌聲說,“都是我不懂事,公公別生我的氣。”

劉乾色咪咪的打量着她,“你不是跟陸韶勾搭上了?怎麽又想起咱家了?”

八殿下可是被她和陸韶害進了掖庭,這筆賬他到現在還記着,八殿下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人,害了就害了,關鍵這小娘們兒幫着陸韶害自己人,這就叫他不爽了。

杜雪荷打了個冷顫,急慌慌将事情全推到陸韶身上,“公公別誤會,我就沒跟陸韶有什麽,八殿下那事兒是陸韶逼着我幹的,他,他還在我跟前說了一堆您的不是,您先前說他跟九殿下私通,我也看透了,不然他怎麽能逼着我去對付八殿下呢?”

劉乾哼出氣,“那個小雜種現今狂的沒邊兒,也就是仗着咱家抓不到他的把柄,等咱家摸出來他跟九殿下怎麽勾扯上的,就請陛下去親眼看看!”

杜雪荷适時抱緊他,哭哭啼啼道,“您救救我吧,沒了您,我都見不着陛下。”

劉乾嘿的一聲,氣勁沒了,玩性起來,摟着她往屋裏去,“可憐見的,沒了咱家連日子都過不好,還得咱家疼着,明兒咱家就知會都知監一聲,給你們姐妹倆安排,這兩日陛下生病,正好你們去服侍,等陛下好了,你們姐妹也能得臉。”

杜雪荷眼底劃過陰暗,嬌笑着随他一同入內。

——

姬姮這一覺睡到下午,醒來人都是飄着的。

京墨領着小丫頭們進屋裏服侍,她還在愣神。

“殿下,陸總督約莫要晚上才過來,”京墨看着她手背上的痕跡,心裏是想勸她節制,可看着她恍惚,想想還是閉嘴的好,玩樂總比難過強。

姬姮拍拍頭,對,她還要去找胡蓉,這身子得弄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她搭着京墨道,“随本宮去煉藥房一趟。”

京墨趕緊跟旁邊小丫鬟說,“快叫膳房把備着的湯送到煉藥房那邊,殿下過去要吃。”

小丫鬟答應着先跑出門。

京墨拿了件桃紅短襖給姬姮穿上,才跟着姬姮一起往煉藥房走。

他們到了煉藥房,胡蓉在給那些藥草澆水,那些藥草都是她從建陵帶過來的,生的奇形怪狀。

胡蓉放下木舀給姬姮行禮,“殿下怎麽過來了?”

姬姮坐到石凳上,京墨盛起一碗八珍烏雞湯給她喝,她慢慢喝完,才對胡蓉伸出手道,“你給本宮把把脈。”

胡蓉伸兩指按着她的脈搏,片刻撤走,笑道,“殿下身子弱,氣血虧了些,平日裏要多注意休養。”

她沒病。

姬姮眉發皺,“本宮近來有些不對。”

“殿下是哪裏不适嗎?”胡蓉緊張道。

姬姮抿進唇,過半晌低低說,“你上次跟本宮說過,本宮身上的香,會随着本宮的情緒變化,這些日,本宮時常控制不了自己。”

後頭的話實在難以啓齒。

胡蓉眉毛舒展,拍拍胸口道,“吓奴婢一跳,原來是這事,殿下不必擔心,這是正常的。”

這怎麽會正常呢?她是人,人都有自控力,她現在尚且還能抑制自己,等時日一久,她怕是徹底淪陷。

“這不正常,你有辦法去除本宮的香嗎?”

胡蓉現出為難,“……您是天生的,奴婢也沒法剃掉。”

姬姮死瞪着她,“你可以研制凝香丸,為什麽不能研制出藥遏止?”

“凝香丸跟平素随身攜帶的香囊沒什麽區別,只不過一個是口服,一個是外帶,您的香是從胎裏帶出來的,奴婢有再大的本事也不能根治,”胡蓉焦急解釋道。

姬姮緊扣着手,忖度她的話有幾分真。

胡蓉局促的弓背,雙手交握成一團,試着勸說她,“殿下,這香并不可怖,皇女們人人都有,這是上天賜給您的,您長大了,照着您的年紀,若在黎國,早就娶夫君生子,可您還待字閨中,您需要一個夫君。”

她止住話,來京前,蛇婆将鬼臼給姬姮,就是防止出現這種局面,她需要男人,黎國皇族的女人們可以豢養男寵,大魏這裏姬姮卻只能壓制自己。

姬姮一下掀翻桌子,大怒道,“憑什麽本宮要跟她們一樣!本宮是大魏的公主!不是你們黎國人!”

胡蓉霎時驚住,眼中積聚出淚,“您忘了主上是怎麽死的嗎?”

姬姮眼含兇厲,“住口!”

胡蓉抖着身後退跪倒,“如果主上沒死,您就是黎國下一任女帝,您是我們所有人的希望,您怎麽能認賊作父呢!”

她竟然敢辱罵她的父皇。

姬姮張開五指欲扇她,快碰到她的臉時硬生生停住,姬姮猛一揮衣袖,疾步離開。

胡蓉呆愣着,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再等等就能成功,姬姮定是聽了什麽風言風語。

她匆促起身,出院子去找胡秀。

——

姬姮帶着一身怒火回到拙楓園,陸韶已經過來了,他立在廊下,手裏拿着一只冰蟬血玉镯子,一眼看到她,便遞過去道,“殿下,您近來心神不寧,臣特意尋來這只镯子,您帶身上可安神精氣。”

他掬着笑,面容和善可親,他看姬姮的時候總是含着情,那些說不出口的愛似乎都凝結在他眼中,期盼着有一天她能看出來,然後回應他。

可是姬姮看不見他的柔情蜜意,她恨死了這個人,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塊,她一把甩開他的手,那只镯子掉地上砸的稀碎,她大叫着。

“滾!滾出本宮的府邸!本宮一刻也不想再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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