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一更)妥協

第67章 (一更) 妥協

姬姮冷眼睨他, 那副惡鬼噬人的面貌一旦暴露在人前,他的皮子再俊也看着恐怖,她沒必要怕他, 這種背主的畜生幹出什麽都正常,她越怕他, 他就越興奮。

姬姮不着痕跡的挪了挪身,轉過眸子望向牆頭那扇小窗, 飛雪自窗外飄進來,恰巧落在她臉上,涼絲絲的凍人, 她僵住, 任雪花化成了水順着面頰往下淌。

獄卒端來清水, 陸韶淨過手, 轉到姬姮跟前, 只手抹掉那滴冰水,笑她,“殿下吓哭了?”

姬姮打掉他的手, 目光定在劉乾身上, 他瞎了雙眼,人疼得背過氣。

地上都是血,腥味難聞的沖鼻子, 姬姮一瞬間就不想在這裏待了,她冷聲說, “你真掃興。”

陸韶自獄卒手中接過水盆,朝劉乾潑去,劉乾登時一個激靈,人清醒過來, 陸韶重新蹲回地,腳踩在他背上,問道,“關于朝裏的那些大臣,咱家也不是只能問你,有缇騎在,想查辦他們易如反掌,不過是時間問題,咱家懶了,才來問你,既然你不說,那咱家直接去問缇騎,也是一樣的。”

劉乾忍着疼笑出聲,“小雜種這樣自信,真以為陛下會将禦馬監交到你手裏,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陸韶微俯身,悄悄在他耳邊道,“幽州劉福來串通你私放謠言,他就是斷頭的命。”

劉乾老臉一抖,掙紮要起來,奈何他背上那只腳極用力,他栽在地上根本沒法起身,他看不見陸韶在什麽方向,只憑着感覺沖他吐口水,陸韶笑看他亂吐,朝獄卒道,“把這腌臜貨的嘴給咱家堵上。”

“陸韶!陛下不會任由你獨攬軍政,沒了劉福來,還有旁人,你做夢去吧!”劉乾的臉上淌滿了血淚,他當了這麽多年的掌印,自來都是別人敬着他,何曾想過有一日被一個毛頭小子踩在腳下。

獄卒跑來往他嘴裏塞布,他最後能開口的機會也截斷了。

“陛下手上沒有可用的人,他需要咱家,不讓咱家接管禦馬監,難道要一個違逆皇權的太監制衡他?”陸韶譏笑道,皇帝受夠了被劉乾鉗制,不會輕易就将禦馬監給出去,劉福來是在幽州歷練,可他幫着劉乾害姬姮,這條罪責他逃不掉,皇帝只會用他陸韶。

劉乾想嘶喊,他叫這小子設了圈套,死了都翻不起身,他恨不得生啖其肉!

陸韶裝模作樣的嘆口氣,“其實呢,咱家有件事一直瞞着你,眼看你現在要往黃泉路上走,咱家總不能瞞你到死,這就跟你說了。”

他拎起劉乾的耳朵,告訴他,“當年你的好奴才徐忠義死的可真慘,咱家看着都心疼,臨死前都在喊冤,那封信根本不是他寫的,是咱家叫人臨摹了他的字跡,哪想你這般不信任他,竟直接叫咱家帶人去殺他,還給他按了個造反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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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起身,看劉乾面上流露出懊悔、憤恨,最終痛哭流涕,他着實酣暢,他對劉乾沒多少恨,劉乾甚至将他提拔了上來,但他只要一想到劉乾觊觎過姬姮,那股從骨子裏湧出來的殺性就令他控制不住。

所有對姬姮有色心的人都該死。

獄卒拎着劉乾起來,将他拖到桌前,那上頭擺張紙,陳述了他犯的事,獄卒揪起來劉乾的手指就着他手上的血往上頭按手印,按完就把人拖回絞刑架上,随時聽候陸韶命令。

陸韶尋思問不出來什麽,便對姬姮笑道,“殿下想殺他,就動手吧。”

他話音落,便有人遞來匕首。

姬姮沒什麽表情,手拿着匕首走到劉乾面前,他還在哭,面上涕泗橫流,形容極狼狽,已經沒什麽人樣了。

姬姮瞧着他沒立刻下手,她的思緒雜亂,眼前劉乾是她一直想親手宰的人,真到了這個時候,突然就沒什麽意思,她沒有心善,只是從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她将陸韶養成了狼,陸韶視她是自己的所有物,除非她甘願被陸韶拴住,不然她就得想辦法将陸韶宰殺了。

她驀地将匕首刺進劉乾的胸口,殷紅的血自刀鋒往下滴,彙聚成一團,紅的泛黑,她就那般注視着劉乾,他漸漸斷了氣息,吊在絞刑架上成了具屍首。

姬姮扔掉匕首,杵在那兒沒轉身。

陸韶踱到她跟前,執起她的手用帕子一點點擦拭,溫笑道,“殿下大仇得報,怎麽還喪着張臉?”

姬姮收回手,轉腿走出牢房。

陸韶拿了空,望着掌中白淨帕子撲哧哧笑,可不就慫了,曉得怕才對,不然還會不把他當回事,就這樣挺好。

他緩慢走出诏獄,外邊雪下的大,姬姮站廊下走不掉,他輕輕攙起姬姮的手,接過身後人遞來的傘,送她上馬車,他站車前跟她笑,“臣就不送殿下了,免得殿下見到臣,嫌臣煩。”

姬姮眼皮微垂,到底沒看他,只手抓緊了他的手背。

陸韶唉着聲笑,随她一起進了馬車。

入內他很自然的摟着姬姮坐到小榻上,低頭和她眼睛對上,自她眼裏看不出任何憤恨情緒,他苦惱道,“殿下怎麽了?”

姬姮這才擡起來臉,眸中寒光乍現,“放掉韓小姐。”

陸韶悠長的嗯着聲,“殿下跟臣老是僵持着也沒個意思,不若咱們折中,臣把韓小姐放回葫蘆巷,臣再派些人去看守,這樣您不用擔心韓小姐再被擄走,臣呢,也不怕殿下翻臉不認人。”

他并不想叫姬姮有多恨他,他做的所有事只是希望姬姮能正視他。

劉乾死後,朝裏必定有動蕩,英國公也會跟着倒臺,整個朝堂必有變局,吏部有魯昭,往後想往朝中引新人很簡單,這批向徳黨也不會霸朝多久,皇帝立儲也更有決斷,姬煥入東宮的把握很大。

不需要他再出力,他沒用了,姬姮不會留他在身邊,他不想被姬姮抛棄,所以他不會讓姬姮那麽輕松如願。

他要抓住姬姮的軟肋,讓她離不開自己。

姬姮的唇抿成線,眸光裏盡是怒火,她抄手欲打他。

陸韶沖她龇牙,握住她手按回去,“只許您踩着臣,臣趴地上久了也想翻身,讓臣翻身好不好?”

姬姮沒應他,垂着臉依到他頸窩處,喃喃說,“你會幫韓小姐洗刷冤屈嗎?”

“會,”陸韶撫摸着那頭墨發,享受她的溫順。

姬姮笑了笑,“你答應過本宮,會勸父皇允許女人入朝。”

陸韶探手挑起她的臉龐,她很平靜,沒有發火,他心口微動,垂首吻到她嘴邊,沒感覺她反抗,才猛将她擁緊,忍着激動道,“臣說過的,您想要什麽,臣都給您,只要您乖乖讓臣守着。”

姬姮掩下眼底的暗色,張手回抱住他。

陸韶輕快的笑出聲,她真的妥協了,他不再怯怕她會突然将他一腳蹬開。

——

這年的年宴皇帝吃的最開心,他甚至多喝了幾杯酒,臨散宴時,佳芙宮那頭傳過來話。

杜雪悅懷孕了。

皇帝當即大喜,給了諸多賞賜送進佳芙宮,杜雪荷跟劉乾私通的事在他這裏仿佛沒有,他只關心杜雪悅有沒有孩子,如果沒有,立時拉走處死。

他興致上來,這天夜裏還招了名秀女侍寝,奈何到底歲數上去,和秀女這一夜後,隔天上朝都沒精神,下晚人就起了熱。

陸韶原想着盡早把事兒報上去,也跟着拖,拖到十天後,那時從蘇州的探子也将那個告密者帶回京,他索性把人一起帶進宮裏。

這兩日皇帝生病,姬姮都常望宮裏跑,喂藥端水的活計她也接手裏做,看的皇帝甚是欣慰,只當她長大了。

“姮姮,朕老不中用了,你卻大了,時間過得真快。”

從前她才只有他的小腿長,慢慢長到如今的模樣,雖然總跟他對着幹,但也知道疼人,好歹是他養大的,怎麽看都合眼。

姬姮給他喂着藥,目光自他蒼白的頭發飄過,“父皇既然知道自己比不得年輕時候,就別拿自己身體開玩笑,半夜不睡幾人能熬住?兒臣前些時候熬了幾夜,脾胃都差點熬壞了,您若是想走兒臣的老路,您接着寵幸秀女。”

皇帝臉一沉,沖她,“你夜裏不睡鬧個什麽勁?還好意思指責朕,你像什麽話!”

姬姮飛快給他喂完藥,将藥碗扔給一旁候着的宮女,自顧跑了。

惹得皇帝一陣火,噼裏啪啦數落她,“朕給你賜公主府,是叫你在公主府裏乖乖呆着,你倒好,夜裏不睡混什麽!是不是要跟你老子比命短!你個不争氣的東西!成日裏叫朕操心,朕真想給你兩巴掌!”

姬姮就在他的罵聲裏面不改色走出殿門,恰好和陸韶碰上,陸韶早聽見皇帝在裏頭罵的話,對着她微微笑,“殿下又不懂事了。”

姬姮歪一點頭,和他擦身而過。

陸韶便在兩人最近的時候,伸手勾了勾她的小指,低聲道,“勞殿下去總督衙門等着臣。”

姬姮低視着兩人手指,側頭審視他的神色,無非是帶着肆意,弄些小花招讨她歡心,她丢開他的手指,順禦道朝東面的總督衙門走去。

陸韶心間微蕩,只盼着過會能讓她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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