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周曉曉含着牙刷神态猙獰地控訴:“你們到底有沒有同情心?!”
宿舍裏一陣大笑, 張雨桐也加入了顏未和江幼怡的陣營,對周曉曉的遭遇表示雖然同情但是好好笑哦。
周曉曉滿臉生無可戀,揚言要和她們絕交!
顏未:“那行, 幼怡我們去吃飯。”
江幼怡:“好。”
周曉曉:“……”你們不是人!
張雨桐笑得眼淚花都出來了, 拍着周曉曉的肩安慰她節哀順變。
顏未和江幼怡去了食堂,有周曉曉前車之鑒, 兩個人默契地都沒點炒青菜,随便吃了點東西, 回宿舍的時候路過小賣部,順便帶了兩只雪糕回去, 安撫周曉曉受傷的心靈。
午休後又去教室上了幾個小時自習,連續兩周, 顏未的時間安排十分緊湊。
周曉曉偶爾起夜,三次有兩次碰見顏未在挑燈夜讀,一開始顏未熬到一兩點就睡了, 越臨近月考,她休息的時間就越短, 有一回周曉曉四點多醒過來,發現顏未居然還在做題,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顏未學起來跟不要命似的, 晚上熬再晚第二天都不會偷懶, 不熟悉她的人可能看不出來什麽, 但不論是周曉曉還是江幼怡, 都發現顏未的精神狀态一天不如一天。
江幼怡有點擔心,繼續這樣下去,恐怕等不到月考,顏未先把身體拖垮了。
她委婉地建議顏未注意休息, 顏未嘴上答應得好好的,事實上還是會按照自己的節奏走,每天的日程安排地密密麻麻,連去洗手間的時間都要靠擠。
即便如此,顏未的學習進度依然堪憂,成堆的複習資料和模拟考卷放在哪兒,作為顏未的同桌,周曉曉都替她感到痛苦。
在這樣高強度的作息安排下,距離月考還有三天,顏未病倒了。
早上起床鈴響,周曉曉換好衣服發現顏未沒起,以為她終于熬不住想睡個懶覺,也沒叫她,而是等洗漱完了,再不起得遲到,才踩着自己床沿叫顏未起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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喊了幾聲沒動靜,周曉曉發覺不對勁。
顏未床尾的小桌板都沒收,上面攤着張沒寫完的數學模拟卷。
周曉曉二話不說順着扶梯爬上去,用力扯了把顏未的被子,顏未終于動了一下,但還是沒醒,臉頰紅撲撲的,看起來不太好。
周曉曉意識到壞了,手腳并用爬到上鋪去,探手抹了把顏未的額頭,滾燙得像剛燒開的熱水壺。
正好江幼怡從她們宿舍門口路過,像之前一樣敲門打算約顏未一起去教室,開門卻發現周曉曉在拽顏未,而被扶起來的人已經燒得神志不清。
宿舍裏人都走光了,周曉曉一個人根本沒辦法把顏未從上鋪挪下去,看見江幼怡,她簡直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江幼怡!你快過來搭把手!顏未發燒了!”
顏未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在醫務室躺了半個小時,左手上挂着點滴,周曉曉和江幼怡都在。
瞅着江幼怡不善的臉色,顏未虛弱又尴尬地縮了下脖子,這兩個星期以來,江幼怡和周曉曉不止一次提醒她不要經常熬夜,好好休息,可她還是為了複習進度選擇了透支身體。
她以為她至少可以撐過月考,然而在學生時期她羸弱的程度超過她的想象,人算不如天算,這打點滴起碼一兩個小時,如果不在醫務室裏耗着,她可以寫完兩三套題。
“曉曉,你幫我個忙好不好?”顏未不敢和江幼怡對視,只好退而求其次,可憐兮兮地看向周曉曉。
周曉曉預感顏未要說的不是什麽好話,但本着顏未是個病人,她得多點耐心的原則,還是回答了:“先說什麽事?”
“你回教室幫我把抽屜裏的理綜測驗卷拿過來一下吧?”
“……”有一瞬間周曉曉覺得顏未簡直瘋了。
江幼怡也震驚到無話可說。
這一刻,周曉曉和江幼怡戰線異常統一,不約而同地回答:“不可能!”
江幼怡比周曉曉更急一點,幾乎當場就要發火,得十分克制才沒讓自己在醫務室裏大聲喧嘩,可說話的語氣還是冷硬又嚴厲:“你現在最好先把早餐吃了,然後好好睡一覺,別想什麽模拟卷了,不然後果自負!”
顏未這才發現床頭的櫃子上放着食堂的打包盒,裏面分別裝着兩個包子和一份小米粥。
“江幼怡說得對,你現在什麽卷子都不能寫,只能好好休息!”周曉曉附和道,“你昨晚肯定又熬夜了,熬夜最傷身體,抵抗力下降不說,現在又在換季,最容易感冒,校醫說你這兩天都不能去上課。”
“你如果不聽醫囑,繼續這樣下去,身體養不好,別說上課了,你恐怕都不能參加月考。”江幼怡知道顏未最在意什麽,一刀切中要害。
她當然希望顏未能在這場考試中取得理想成績,但這不代表她能眼睜睜地看着顏未這麽折騰自己的身體。
顏未:“……”好吧。
“我餓了。”她說。
因為生病,她說話帶點鼻音,神态虛弱,楚楚可憐。
看她這個樣子,再大的氣都發不出來。
江幼怡搖起病床床頭,對周曉曉說:“你去上課吧,醫生說她燒退了就沒事了,這兒有我就行。”
周曉曉在這兒的确沒什麽事,也不堅持:“那好,我就先回去了,你們兩個都請了假,不用着急。”
等她走了,江幼怡端起小米粥,自己先嘗了一口試了溫度。
從食堂拿過來已經十多分鐘,不燙。
顏未伸手過來要接盒子,被江幼怡躲開了:“規矩點,別亂動,待會兒針頭回血了!”
“哪有那麽容易回血?”顏未對江幼怡的霸道非常不滿。
不讓她回去上課就算了,居然也不讓她做題,簡直就是她學習路上的絆腳石。顏未在心裏小聲逼逼叨。
江幼怡舀了一勺小米粥送到顏未嘴邊,顏未掃了眼勺子,沒張嘴。
“怎麽?你嫌棄我?”江幼怡挑眉。
顏未噘嘴:“我想回去做題。”
“說了不行就不行,你放棄吧。”江幼怡鐵面無私,“與其想這些不實際的,不如好好休息養病,争取後天還能順利進考場。”
顏未從來沒覺得江幼怡口才這麽好,以前都是江幼怡說不過她,現在她被江幼怡拿了把柄,居然完全無法反抗。
“張嘴。”江幼怡繼續喂顏未喝粥。
清楚地意識到反抗無效之後,顏未乖乖認命了。
換個角度想,江幼怡現在在照顧她,雖然看起來兇,但其實非常耐心,這種經歷可遇可不求,畢竟誰也不希望自己經常生病。
顏未的心情豁然開朗,就着江幼怡喂過來的勺子喝了兩口粥,又咬了一口包子,酸豆角餡兒的。
等顏未吃完早餐,江幼怡利落地把食品盒收拾起來扔了,轉頭接了杯溫水放在床頭:“你要不要睡會兒?”
“那你呢?”要回去上課了嗎?
江幼怡拉了把椅子在顏未床邊坐下:“我在這兒看會兒小說,等你點滴打完送你回宿舍。”
顏未:“哦。”
江幼怡又幫她把床頭放下去,動作熟練,像做過很多遍。
顏未想起了江幼怡的媽媽。
許多有關江幼怡媽媽的事都被江幼怡寫進日記裏,顏未看過江幼怡上輩子的日記,所以知曉一些內情。
江幼怡的媽媽身體不好,經常住院,江康國從來不會去照顧她,自以為給了錢就算盡了義務,甚至有時候他喝了酒發瘋,罵罵咧咧還要動手,江幼怡常常為了護她媽媽被江康國打得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有幾次江幼怡逃課,其實是去醫院給她媽媽送飯。
學校裏同學們只知道江幼怡性格孤僻,各科老師也覺得她叛逆不服管教,沒人深究她身上擔負了什麽,她的喜怒哀樂在他們眼中,那麽微不足道。
沒人心疼她,包括上輩子的顏未。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顏未永遠不會知道,她自以為克制是對江幼怡的保護,可事實上,她說的那些話,卻是壓垮江幼怡的最後一根稻草。
媽媽去世後,江幼怡的生活就徹底陷入黑暗。
公司破産,江康國變本加厲,終日酗酒,一言不合就動手,好幾次江幼怡都被打到爬不起來。
她不去學校,徐老師就把電話打到她家裏,江康國說她跟朋友在一起,根本不知道上哪兒瘋去了,挂了電話又繼續揍她。
這樣暗無天日的日子裏,江幼怡在日記中寫下最後一行字:我活不下去了。
顏未至今還能回憶起那天從醫生手中接過日記的絕望,因為她的自以為是,她永遠地失去了她暗戀的女孩。
如果她能勇敢一點,如果那麽多彼此錯過的瞬間裏,她有一次回頭,江幼怡可能就不會死。
然而世上從來沒有如果。
江幼怡去世後,整整六年,顏未難以釋懷。
她以為她會懷着悔恨過完一生,她想用自己殘存的價值盡可能做些什麽,幫助那些和江幼怡一樣身處水深火熱中的女孩脫離苦海。
然而這種變相的贖罪也只是她一廂情願,想讓自己好過一點。
可她沒想到,上蒼還願給她一次機會,讓一切從頭來過。
江幼怡按滅屏幕放下手機,擡頭視線和顏未交彙。
從剛才開始,顏未就一直這樣盯着她,像有什麽話要說似的,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江幼怡板起臉:“你到底在看什麽?”
“看你啊。”顏未不假思索,“你好看。”
江幼怡猝不及防,紅暈剎那爬滿她的臉頰,連耳朵和脖子也沒能幸免。
“你閉嘴!快睡!”說好不談戀愛的!瞎撩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沒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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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