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卧室裏鬧得正歡, 房門被薛玉敲響,問她們:“你們睡醒了?起來吃點水果?”
兩人瞬間啞火,江幼怡瞅見顏未明明氣到表情扭曲, 想打人又必須憋屈隐忍的樣子, 格外好笑,怕被薛玉聽出來, 漲得臉都紅了,過了幾秒才穩住呼吸,揚聲回答:“知道了, 媽,我們馬上來。”
顏未下意識掃了眼書桌上沒來得及消滅的蘋果。
江幼怡捕捉到她的視線,臉上笑意不減:“看什麽啊?還不都是你買的?”
顏未無法反駁,瞪了江幼怡一眼, 讓她先出去,自己還要穿內衣。
江幼怡終于躲過一劫,翻身下床,與顏未錯身的時候忍不住視線朝下, 只見顏未抱着她的枕頭,把胸口捂得結結實實。
“……”
她自然而然地拿牙簽插起蘋果嘗了兩口,又給顏未遞了塊, 端着盤子出去了。
顏未穿好衣服從卧室出來,江幼怡已經坐在客廳沙發上吃零食。
江媽媽在茶幾另一邊搭着個小凳剝花生,留顏未下午在家吃了飯再回學校。
顏未想想自己也沒有別的事,回學校就是寫作業看看書, 距離期末考還有二十幾天,不急着這兩天複習,就順着答應。
臨近晚飯, 江幼怡在廚房忙活,準備煮點粥,再随便炒兩個小菜。
江媽媽身體不便,顏未讓她好好休息,自己跟進去幫廚。
正洗菜時,玄關傳來一陣聲響,江康國回來了。
他進屋換鞋,發現玄關門口多出來的一雙陌生的鞋子,扭頭又看見薛玉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揚聲問:“家裏來客人了?”
他今天打牌小贏了幾把,心情不錯,沒像之前那樣見面就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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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玉懶得搭理他,假裝沒聽見,繼續盯着電視,頭都沒回。
不知道她今天出院,還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好像已經把前幾天的事情忘光了。
江康國走進客廳,見薛玉不應聲,立即臉板下來:“問你話呢!”他不大高興地把鑰匙朝茶幾上扔,下手重,哐一聲響。
适逢顏未端了兩個菜出來,撞見江康國,她腳步停頓,明顯愣住了。
江康國也沒想到會在家裏見到顏未,粗黑的眉毛擰起來,語氣裏滿滿的不悅,明知故問:“你怎麽在這裏?”
“未未是我來請的客人。”薛玉起身,走去接過顏未手裏的盤子,沒看江康國,只道,“如果你還想留下來吃晚飯,最好客氣一點。”
江康國虛眼看她,臉色很不好,好一會兒沒說話。
江幼怡聽見廚房外的動靜,關了油煙機出來看,見到江康國,她的表情頓時一冷。
屋裏和和樂樂的氣氛被打破了,幾個人都站着沒動,一時間靜得好像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得見輕響。
顏未很擔心,不知道江康國會不會動手。
但他沒有,只是俯身重新拿起鑰匙,轉身去了玄關,幾分鐘後,嘭的一聲帶上防盜門。
直到确認江康國不會再突然回來,顏未才長出一口氣。
回過神,她發現自己手心裏全是汗。
“吓到沒有?”薛玉關心問她,“他人就那樣,你別放在心上。”
顏未點點頭,轉過臉去看江幼怡。
江幼怡和她對視,勉強笑了下,又轉身進了廚房繼續忙活。
顏未立即擡腳跟進去,把剩下的菜洗了。
她想說些什麽,又無從開口,最後悶悶地保持沉默,江幼怡也沒說話,廚房裏并不安靜,油煙機的聲音嗚嗚直響,卻襯得氣氛格外空寂。
晚飯後江幼怡送顏未下樓,最近的公交車站在玉平街,拐角過去還要走一小段。
兩個人并肩出了小區,顏未想到明後還有兩天假,但她只能出一次校,江幼怡必定會留在家裏照顧薛玉,最後一天還要陪着薛玉去醫院拆線,肯定不能提前回校,心情有點悶。
“怎麽了?”江幼怡難得主動問她,“是不是看到江康國影響心情?其實不用理他。”
反正江康國再橫,沒有人跟他對吵他一個人也鬧不出什麽花樣,這麽多年都走過來,江幼怡早習慣了,至少江康國不喝酒的時候,還勉強能和人正常交流。
如果不是江康國晚上要回來睡,江幼怡肯定會留顏未在她家過夜。
顏未心裏也明白,但一想到江康國上輩子做的那些腌臜事,江幼怡和薛玉還要繼續和這個畜生共處一室,顏未心裏就堵得難受。
可這些話,她又不能跟江幼怡明說,只能道:“我沒事。”
公交車很快來了,江幼
怡送顏未上車,到最後顏未也沒想到怎麽開口,分別時說了句:“你早點回校。”
江幼怡應了聲“好”,車門便關上。
她在站臺目送顏未遠去,漸漸暗下來的天空中金色的日光淡了,沒一會兒竟開始下起急雨。
街上的人來來往往,行色匆匆。
江幼怡像個與世無争的看客,神情淡漠地望着眼前人世滄桑。
不太想回家,正好可以借雨拖一會兒,江幼怡幹脆在公交站臺找了個矮墩坐下,望着面前的雨幕發呆。
薛玉給她發了條消息,問她到哪兒了,需不需要她拿傘下來接她。
江幼怡回複說自己在便利店,看樣子是陣雨,不用她來接,等雨停了她自己就回去。
她媽媽了解她的脾性,說不讓接就是真的不讓,反正她在外面待一會兒,心情好點了會自行回家,這一點薛玉很放心。
江幼怡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忽然手機嗡一聲震,她拿起來看,是顏未給她發的消息。
顏未:你回家淋雨了嗎?
從公交站到小區樓約莫得走十分鐘,顏未猜想江幼怡走到一半雨就落下來了。
看見這條短信,江幼怡空洞的瞳仁中投射出些許神采,眼神變得柔軟,低頭按鍵盤。
江幼怡:一點點。
下一條消息很快進來,顏未:那你回家洗個頭沖個澡,別感冒了。
江幼怡:好,你到學校了給我發條消息,車上就別看手機了,容易暈。
顏未這趟車人少,她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找了個座位,得到江幼怡的關心,顏未眼角微彎,露出點笑,稍微驅散了籠在心頭的陰霾,回了江幼怡一個十分古早的顏文字小表情。
公交車一搖一晃地抵達學校,時間已經過了晚上七點。
顏未下車就給江幼怡發了個消息,邊走邊聊,從校門外的停車場穿過,走向學校大門。
端午節小長假住校生不多,學生幾乎昨天就都回家了,現在這個時間點,停車場攏共沒幾輛車子。
眼角餘光瞥見一輛眼熟的車,顏未突然心頭一跳,停下來仔細看了眼車牌。
如果說瞅見車子的瞬間顏未只是緊張,但當看清那張車牌上過分熟悉的號碼,她霎時間如墜冰窖,渾身汗毛倒豎,一陣陣寒意從腳底板冒出來,緊趕着往身上蹿。
明顯的應激反應。
因為這是顏廷樾的車。
顏廷樾來了學校,大概率還是和何萍一起。
顏未立即收起手機,下意識想找個地方躲起來,但是停車場非常空闊,除了零零散散三五輛小轎車,根本沒有遮擋物。
她只能就近找了輛車暫時避着,小心觀察兩分鐘,發現顏廷樾沒在車上,應該已經和何萍到她宿舍去了。
比起被當場抓包,現在情況還不算太壞,顏未滿心苦笑。
至少她還有時間思考借口,考慮對策。
父母假期來學校探望,本該是件高興的事,顏未卻一點興致也提不起來,加上下午在江幼怡家裏見到江康國,她現在心情要多糟糕有多糟糕。
然而她卻不得不扯起笑臉應付即将見到的爸爸媽媽。
好好的一個端午,過得像要給誰上墳一樣。
這樣說似乎也沒錯,紀念屈原,她心裏涼薄地想到。
走進校門,穿過看似漫長的水泥路,沒幾分鐘就到了宿舍,顏未在樓下站了一會兒,神思不屬。
做好了心裏準備,她才慢吞吞地上二樓。
沒立即回寝室,而是拿起走廊上的公用話機撥通何萍的電話。
“喂,未未啊?”何萍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着點笑意,“怎麽現在才給媽媽打電話?今天學校食堂有粽子嗎?”
如果不是在校門口發現了他們的車,光這句話,根本聽不出來他們人已經到學校了。
但發現真相後顏未就明白了,何萍這句明顯試探的問話意有所指。
“不知道,我沒去食堂。”顏未趕在他們質問之前主動說道,“上午姐姐來了,說難得過個節想請我吃頓飯,我一個人在宿舍也閑得無聊,就跟她出去玩了一天,現在剛回學校。”
雖然提及顏初,顏廷樾和何萍也會不高興,但好過讓他們知道今天她其實是和江幼怡在一起。
說到這裏,顏未話音稍頓,暗自理了下措辭才繼續說:“我想着你跟爸爸應該已經吃過晚飯了,就打電話問候一下,節日快樂。”
她回答得太從容太坦誠了,以至于何萍完全挑不出錯處,聲音也向上揚了幾分,是放下芥蒂怒氣稍解後的輕松明快:“你一回來就給媽媽打電話了呀?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開心。”顏未想笑笑,讓自己的語氣也能這樣舒緩。
但她心情晦暗,實在笑不出來,只能隔着電話線勉強地提了下唇角。
就在這時,宿舍房門開了,何萍拿着手機到走廊上來,看見正拿着話機背對着她的顏未,臉上露出慈和的微笑,出聲:“未未,你看是誰來了?”
顏未拿着聽筒轉身,故作驚訝,半晌沒反應,好一會兒才震驚道:“媽,你怎麽從電話裏跑出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在她們畢業徹底解決矛盾之前,父母都會時不時出現惡心一下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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