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顏廷樾接到何萍的電話就猜到顏未可能想自己坐車回阜都, 怡州只有一個客運站。
會開到一半,他中途扔下所有事情跑出來,開車回家接上何萍, 兩人一起到車站找人。
叫何萍先待在車裏, 他打算去候車室找一找, 剛下車就聽見何萍指着不遠處的報亭:“在那兒!”朝夕相處十幾年的孩子, 落在人群裏, 她一眼就能認出來。
顏未挂了電話, 遠遠望見顏廷樾回頭,心裏頓時一咯噔, 顏廷樾肯定看見她了!
她傘也不撐,扭頭就跑。
顏廷樾用力關上車門, 顧不上馬路上車來車往, 竟然直接橫穿馬路,沿着街朝顏未追過去。
何萍立即解了身上安全帶,換到駕駛位,驅車緊緊跟在父女兩人後面。
顏未冒雨跑了好多條街, 嘴裏還灌了幾口雨水。
她沒記路, 只知道朝前跑,中途過馬路闖紅燈差點撞到電瓶車上, 驚得車主一陣叫罵。
上學期和江幼怡一塊兒跑八百米的時候她都沒那麽拼命。
不能被抓回去,抓回去就完了, 顏廷樾和何萍一定會限制她的自由,把她關在家裏,像關押犯人一樣早晚守着,再背着她辦完轉學手續,她可能就再也見不到江幼怡了。
這信念支撐着她一直跑, 可她體力不好,速度也沒顏廷樾快,下雨天路上行人不多,顏廷樾目标明确,她速度慢下來,被顏廷樾揪住了衣領子。
“放開我!”顏未紅着眼試圖掙開顏廷樾的手。
路邊店面有人出來,看見雨裏一男一女争執拉扯,年輕的女孩子幹淨漂亮,看起來柔柔弱弱,根本不是男人的對手,他們面面相觑,猶豫着要不要上前幫忙。
顏廷樾猜到他們在想什麽,盛怒之下斥道:“看什麽看?!我是她爸!”
原來是當爹的管教女兒,圍觀人群讪讪,走了一兩個,大部分還留着看熱鬧,但沒人再想管這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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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廷樾手勁大,牢牢扭住顏未的胳膊,她根本掙不脫,情急之下用力咬住顏廷樾的手腕,顏廷樾吃痛撒手,見手腕處出現一枚泛青的牙印,頓時怒火中燒。
顏未轉身還要跑,沒邁出去兩步,遠處突然傳來剎車聲刺耳的嘶鳴。
顏未靠
着醫院沁涼的牆面蹲坐在地,盛夏時節,不知醫院病房裏哪兒來的風,一股股涼氣往身體裏鑽,凍得她抱着胳膊直發抖。
顏廷樾正和醫生交涉,顏未聽見那位體型稍胖的醫生說:“沒什麽大問題,人醒了再檢查一下,頭暈不嚴重就能出院。”
說完,他領着醫助走了,轉去別的病房探看其他病人。
顏廷樾掃了眼蹲在地上的顏未,冷冷哼了聲,沒搭理她,在何萍病床邊冷臉坐下。
何萍路上出了車禍,暴雨天氣地面濕滑,旁邊有輛車開得急,臨近十字路口,車主違規行駛無燈變道,車胎打滑別了下何萍的車,導致何萍避讓時撞上非機動車道旁邊的防護欄。
本來不是很嚴重,但何萍車開得急,沒系安全帶,導致撞擊時受慣性作用撲出去,前額撞上擋風玻璃,因此昏迷。
掉到座椅夾角的手機還亮着白蒙蒙的光,屏幕好一會兒才熄滅。
肇事司機逃逸,顏廷樾顧不上忙顏未的事,先打120救急,然後向交警報了案,聯系保險公司處理受損車輛,又是聽醫囑又是做筆錄,兩三個小時下來忙得腳不沾地。
這時,病房門被人敲響,随後拉開,顏廷樾擡頭看清來人,本就鐵青的臉色更寒了一分。
“你來幹什麽?!”他氣到表情扭曲,沒顧上醫院不能喧嘩的規矩,惡聲惡氣地喝問,“怎麽找來醫院的?!”
顏初神态歉疚,坦白道:“我給媽打了電話。”頓了頓,補充,“出事之前。”
之前是她單方面斷了和家裏的聯系,但何萍和顏廷樾都是有頭有臉的人,這三年來一直沒換號碼。
她本意是想跟何萍聊一聊顏未,想試着勸一勸何萍別把顏未管太緊了,可何萍的情緒非常激動,一路上都在罵她,直到車禍發生,她都沒能回一句嘴。
連隔了一條街的顏未都聽見車禍的動靜,事故發生時她從手機裏聽到的更加真切,吓得她一刻不敢耽擱,立即出發,緊趕慢趕地找來醫院。
顏未聽見姐姐的聲音,一臉震驚地擡起頭。
因為顏初打的這個電話,所以何萍才會分心。
顏廷樾怒從心起,舉起手要扇顏初巴掌,可那條發顫的胳膊舉在空中,一直沒落下去,最後五指蜷緊放了下來,惡狠狠地吼她:“你出去!我們沒你這個女兒!”
顏初咬着唇沒應,轉而看了眼蹲在牆腳的顏未,試探道:“我想帶未未去阜都……”住一段時間。
她話沒說完,顏廷樾憤聲打斷她:“想都別想!不可能!你自己是個什麽貨色沒有自知之明,還想把未未也帶上歧路?!無恥之尤!”
他指着顏初的鼻子咆哮:“你最好趁早滾!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這裏不歡迎你!”胸腔劇烈起伏,他艱難地倒了兩口氣,又補了句,“還有,別讓我們再見到那個女人,恬不知恥的東西!惡心!”
顏廷樾髒話狠話都罵絕了,顏初臉上的愧疚轉變為羞怒,白着臉頓了幾秒,轉身就走。
走廊上,女人還穿着沒來得及換下的西裝,藏青色的襯衣扣得一絲不茍,外套被雨水打濕,挂在她的臂彎處。
柔順的長發也淋了雨,有幾根擰在一起,貼着她的臉頰,她用小指勾開別到而後,另一只手操作手機回郵件,繼續處理沒完成的工作。
病房裏的話她都聽全了,臉上卻沒什麽表情。
顏初開門出來,通紅的眼眶裏擒着一蓬水花,立在門邊安安靜靜不說話。
女人将手機揣進褲兜,握住她的手腕,引着她挪了兩步,伸長胳膊将她牢牢抱住。
她個子本來就比顏初高兩公分,現在又穿着高跟鞋,加起來高出顏初半個腦袋,這樣一抱,顯得顏初特別小鳥依人。
顏初埋進她的頸窩,女人右手自然而然輕撫她的後腦勺,低婉柔和的嗓音在她耳邊小聲說:“想哭就哭。”
“才不哭。”顏初吸了吸鼻子,借女人襯衣領口蹭去眼底的淚花,“我就是氣,他罵我就算了,還罵了你。”
蘇辭笑笑,手上用了些力氣,搓散了顏初的長發:“不就是罵兩句,又不會少兩塊肉,你爸現在在氣頭上,他不罵人怎麽發洩情緒?萬一憋出毛病來,你就不心疼了?”
顏初聽了兩句,竟然還覺得蘇辭說得有道理,等她反應過來不對勁,賭氣道:“我才不心疼,他都沒心疼過我!”
蘇辭無奈地搖搖頭,哪裏聽不出來顏初說的是氣話。
“那現在怎麽辦?未未還在裏面。”她避開敏感話題,說起顏未。
顏初也在犯難,眉頭擰得能夾死蒼蠅:“能怎麽辦?先等等吧,我自己留下來處理就好,你回阜都,別耽誤了工作。”
“那不行。”女人微微一笑,嘴角綻開兩朵淺淺的梨渦,盛滿最醇香的酒,把迷途困頓的姑娘撈上岸,“小女朋友遇上困難,我怎麽能不管?得共甘共苦才可以。”
作者有話要說:可是蘇姐姐是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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