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洪水
“唉!”衆人俱是一聲長嘆,大家的心裏都感覺到了洪水的預兆。
“我們挨戶去告訴一聲!好讓大家都提前做個準備!”一個年紀稍大的漢子大聲的說道。
“行!”衆人異口同聲地答應道,然後開始結伴往村子裏各家各戶去敲門。
“寶亮家的!在家嗎?”屋外的人大聲喊道。
“在的!有什麽事?”屋內的人大聲地回答道。
“小河裏漲水了!村裏可能要發大水!聽到了嗎?”
“哎!都聽到了!多謝您了!”
……
“吱呀——”
“怎麽去了這麽久?河裏的水漲起來了嗎?”周穆迪拿來幹布給劉長祥擦着身上的雨水,一邊關心地問道。
“漲了!已經沒到田裏去了!可能要發大水。你把家裏的東西都收拾收拾,今天晚上多煮一鍋的飯,明天早上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劉長祥擔憂地說道,說完也顧不上再細細地擦身上的雨水,立馬開始整理屋子裏的東西。看着丈夫的樣子這樣緊張和着急,周穆迪也感覺到了情況的緊急和迫切,連忙去西屋裏告訴徐素珍:“素珍,你爹剛才去河邊看了,村裏可能要發大水,咱們今天就先把東西都收拾一下,你把貴重的小件東西先收到身上存着,其他的東西你不要動,讓我和你爹來動手。”
“行,娘,我知道了。”徐素珍答應着,聲音小小的,少了平日裏的精神氣,站起身,開始去櫃子裏尋摸起來。
周穆迪連忙趕去自己住着的東屋裏收拾東西去了,一家人開始分頭緊急行動起來。把家裏的銀錢分開裝到三個荷包裏,用粗麻線把荷包串起來,周穆迪把其中的一個荷包系到自己的脖子上挂着,又把其餘的兩個荷包拿去分給劉長祥和徐素珍分別挂在脖子上。把能挂起來的東西都用竹籃子裝着,再把竹籃子用繩索吊着懸挂到房梁上;把家裏的高桌子都拼到一起,挨着牆放着;把家裏的木櫃都歸攏到一起,把箱籠都擺放到木櫃的頂上;把床移出來,讓櫃子和桌子放到牆的最裏面;把家裏的椅子和凳子都疊起來,用稻草繩捆綁到一起,塞到桌子下面,用繩索系在桌子的桌腳上;把相鄰的桌子的桌腳都用繩索捆綁到一起,又把床腳和桌子的腳也捆綁到一起;把家裏的大件家具都堆放到東屋裏來,劉長祥找來木板把東屋、西屋的窗戶都定得死死的,把家裏的門又都加固了一番;周穆迪把家裏的幾個酸菜壇子也當作寶貝一樣的收進了竹籃子裏,也讓劉長祥把它們都挂到房梁上;把廚房裏的大水缸也轉移進東屋裏來,把泉水裝進木桶裏,放到高處;把碗櫥的門用木板釘死,只拿出來幾個必需要用的碗,把柴房的門也用木板釘死……其中許多準備都是為了防止家裏的東西被洪水給帶走了,因為洪水的沖擊力實在是不容小觑,若是不把門窗鎖住,它能把你家裏的東西帶走得一幹二淨,洪水絕不僅僅是水而已,它的裏面還蘊含着巨大的沖擊力。
這一收拾就是一整天的時間,到了傍晚,雨勢竟然還越來越大了,一家人心裏的預感愈發地不好起來,大家心裏都十分不安。很想抱怨一番這樣害人的天氣,但是自己本身又是依靠老天爺賞飯吃的,現在又如何敢做這樣得罪老天爺的事呢?明明在怨卻又不敢怨,只能不停地嘆息,再嘆息。
“明天還不知道能不能燒竈火,你先做上五天的飯吧,再給兒媳婦煮上幾個雞蛋和鹹鴨蛋。”劉長祥難得主動地對周穆迪交代道,盡管話語依舊簡短。
“嗯。你放心好了。”周穆迪連着煮了兩大鍋的米飯,又炒了兩大碗梅幹菜,煮了五個雞蛋、五個鹹鴨蛋,因為擔心懷着身孕的兒媳婦會吃不好,便又忍着心疼,炒了一海碗帶殼的花生和一小碗黃豆,給兒媳婦備着。把為明後幾天準備的飯和菜都用竹籃子裝着,讓劉長祥踩着桌子挂到了房梁上。一家人吃過了晚飯,聽着外面的雨聲,不禁擔心着明天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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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周穆迪帶着徐素珍睡在東屋裏,劉長祥一個人睡在空蕩得只剩下一鋪床的西屋裏。劉長祥雖然合着眼、蓋着被子在床上躺着,但卻是一刻也沒有睡着,因為他心裏不安,心裏擔憂着洪水的兇猛,更擔憂着在外面的劉東元的安危。在他眼裏,劉東元還只是一個小孩子而已,而且這又是第一次離開家,偏偏又遇上這樣的大風大雨,還有可能要起洪水,也不知道他們現在都在哪裏?好不好?有沒有避難、躲雨的地方?想到兒子劉東元,劉長祥的心裏就泛着酸澀和苦味。
夜裏,大雨又是下了一個徹夜,早上,雨也還未停歇。第二天一早,劉長祥着急地起來,打開門看情形,結果發現水已經沒到屋檐下的臺階了,而且雨勢依然強勁而磅礴。洪水已經開始了,只是不知道會達到何種的程度?劉長祥這輩子已經遇到九次洪水了,有大的也有小的,而這一次的洪水會有多大就要看這雨要下多大、下多久了。
周穆迪出來見到滿院子的渾濁泥水,心裏驚了驚,然後趕緊去到廚房,打算無論如何也要讓兒媳婦多吃一餐熱的飯菜,他們自己對冷熱倒是無所謂,但是兒媳婦的肚子裏正懷着娃娃呢!孕婦如何能受得了冷呢?因為連續大雨的原因,柴都受了潮,點了好久的火才點燃,周穆迪在心裏慶幸着:還好昨天把飯都做好了,不然若是等到今天再來準備,還不知道能不能行呢?
吃完飯,徐素珍依舊在屋子裏安安靜靜地織布,周穆迪圍着屋子到處轉着,目的是找出還沒有收拾妥當的地方,再抱一抱佛腳。劉長祥在釘木板,正好前幾天砍來打算做鴨籠子的那幾棵樟樹還沒有用,這會子,劉長祥把樹用鋸子鋸開,又把木板釘到一起,做成一個木筏的樣子,為的是以防萬一,萬一洪水太大了,家裏躲不住的話,那也只能靠着木筏去到山上避難了。
中午時,渾水沒過了臺階,沖進了屋子裏。劉長祥趕緊把家裏的裝有雞和鴨的竹籠子搬到高處去放着,籠子裏的雞和鴨可能也是感受到了洪水來臨的恐懼,所以它們在籠子裏十分不安地拍打着翅膀,并且尖叫着,想要逃出禁锢的籠子。傍晚時,渾水在屋子裏的高度已經達到了劉長祥的膝蓋處,然而大雨一直沒有停止。晚上,一家人沒有睡床,而是睡在桌子上,被子也都從床上挪了過來,鋪在桌子上。家裏共有四張大桌子,這樣拼湊起來,又把平整的床板鋪在上面,所以睡覺的地方倒也寬敞。周穆迪睡在中間,劉長祥和徐素珍分別睡在兩邊,這樣的做法看着很不合禮節,但是這會子性命攸關,所以也顧不得那麽多的繁文缛節了,現在保住性命才是最要緊的。
家裏的門窗都緊閉着,窗戶是早就被釘住了的,門用門栓栓住了,家裏的門栓都做得十分厚實,而且還是雙份的,所以倒是不怕會被洪水沖開,同時,為了以防萬一洪水太大,需要逃出屋子,所以門就沒有用東西去堵住了。
從這一晚上開始,洪水漸漸地高漲着,因為外面的雨下得時而磅礴,時而細小,所以水漲高的速度倒也緩慢,最高時水面離桌面的距離只有三寸。三寸的距離也就只有那裹腳的女人的小腳那麽長,可想而知,那時的情況是有多麽危急。但是随着雨勢的減弱,弱到只有毛毛雨的大小,洪水的高度開始慢慢地退低。
一家三口在用桌子搭起來的臨時的床上坐了三天三夜那麽久,每天只吃着冷飯、酸蘿蔔、剁辣椒果腹,身上的被子潮濕濕的,晚上蓋在身上也還是覺得冷。晚上的時候,周穆迪總是把徐素珍抱得緊緊的,一則是因為擔心,二則是為了讓兒媳婦身上多些熱氣,不那麽受冷。為了不讓徐素珍受凍,周穆迪把冬天穿的棉襖都準備上了,她時時刻刻在擔心着兒媳婦的身子,就怕會出閃失。
徐素珍這幾天過得很不好,臉色越來越差,晚上總是噩夢連連,夢裏面全是劉東元的身影,然後醒來後就只是發着呆,除了用手摸一摸肚子還能找到一些安慰外,她一整天都是心神不寧,整個人分外地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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