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氣惱

妞妞這一睡就直睡到了紅日西沉，醒來時腦子裏迷迷糊糊的，一雙懵懂的大眼睛只顧盯着那射進屋子裏來的殘陽看，胖胖的小身子是一動也懶得動，就連眼睛也是過好久才眨一下。海元媳婦因為妞妞睡得久了，便總是過上一會兒就進屋來瞧一眼，這回抱着小娃娃進屋來瞧妞妞時，發現妞妞終于是醒了，當下就笑着說道：“總算是醒了！這一睡倒是把太陽都給睡跑啰！呵呵……”

妞妞露着甜甜的笑，朝海元媳婦伸着雙手。海元媳婦此時懷裏正抱着小娃娃，不得空處，便只是伸一只手來把妞妞拉了起來，見她是一副剛睡醒的懵懵懂懂的樣子，越發覺得可愛，摸摸她的頭發，只覺得手感軟軟的，哄道：“快起來，起來和小弟玩一會兒，你要是許久不和他玩，他可就忘了你了。乖！”

“嗯！妞妞乖！”妞妞自己認真地說着，點着小下巴，一咕嚕地從高床上滑下了地，踩着自個兒的草鞋穿了，仰着頭，說道：“讓妞妞和小弟玩。”

海元媳婦笑着牽了妞妞的手，帶她去了屋檐下，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了，把懷裏的小娃娃抱坐起來，讓妞妞逗娃娃玩。小娃娃此時正醒着，而且還很有精神，抓住了妞妞的肥手就要捉了來往自己嘴巴裏塞，妞妞笑着和他搶，你一拉我一扯，總是不讓他得逞，惹得小娃娃着了急，“啊！啊！”地大叫，海元媳婦看得直樂，樂得直笑。

金寶和劉海元出去放牛、羊和驢還沒有回來，院子裏只有海元媳婦、妞妞和小娃娃。海元媳婦問妞妞：“妞妞是不是和奶奶鬧別扭了？”

妞妞點着頭，嘟起嘴巴來，虎着臉不高興地說道：“奶奶壞，說要賣妞妞！鎮上好多人，盯着妞妞看，捏妞妞臉，還說要買妞妞去做童養媳，妞妞害怕。”海元媳婦聽着，用手摸摸妞妞的頭，很同情妞妞今天的經歷。

“幹娘，什麽是童養媳？”妞妞仰着小臉，嘟着嘴巴問道。

“放心！妞妞不會做童養媳的！妞妞可是爺爺的心肝寶貝，你爺爺舍不得你呢！”海元媳婦微笑着說道。

“嘿嘿……”妞妞終于舒心地笑了，小腦瓜子裏很認同這樣的話。

高興起來的妞妞便換了一種心境，開始津津有味地說道：“幹娘，鎮上怎麽會有那麽多的人啊？賣的東西也好多！屋子好高，很好看！還有漂亮的嬸嬸穿着花花的衣裳！身上的珠珠還會發光！”

“是什麽珠珠會發光啊？”海元媳婦順着妞妞的話，笑着問道。

“妞妞不認得，是綠色的，有這麽大一粒！有一串這麽長－－”妞妞彎着手指，信誓旦旦地比劃着大小和長短。

“呵呵……”海元媳婦笑着問道：“還有什麽新鮮的把戲沒？”

妞妞把下嘴唇收攏到嘴裏，眼睛裏帶着蜜甜的笑意，露着乳白色的小牙說道：“還很香！”

“是什麽東西香呀？”海元媳婦笑着問。

“是可以吃的東西！”妞妞笑着說道。“妞妞沒有吃，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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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

－－

劉長祥趕着鴨子回家來，習慣性地先在院子裏找了找，然後朝屋裏大聲地喚道：“妞妞？”

周穆迪從屋子裏走了出來，回答道：“妞妞在海元家，我今天帶她去趕集了－－”

周穆迪的話還沒有說完，只見劉長祥的眉頭已經深深地皺了起來，周穆迪便識相地閉嘴不說了。劉長祥面色明顯不悅，嚴肅地說道：“她還這麽小，你帶她去街上幹嘛？街上人那麽多，萬一沒看住，你上哪去找去？”語氣相當地嚴厲，充滿了生氣的味道。

周穆迪忍耐着，把臉憋得緋紅，心中積聚着郁悶之氣，胸腔裏格外難受。

劉長祥格外生氣，強忍着沒有再對周穆迪發作，僵硬着身軀，去拿了兩捧野果子，就腳步匆忙地朝劉海元家去了。

周穆迪擡起衣袖子揩了一下通紅的眼眶，忍不住在喉嚨裏哽咽了兩回，沒有言語地悄悄回了屋裏去。

“妞妞！”劉長祥到了劉海元家的院子門口，朝正坐在屋檐下說話的妞妞喚道。

妞妞轉過頭，見着是爺爺，立馬呼喊着跑過去了。“爺爺！”矮矮胖胖的小人兒一把撲到劉長祥的腿上，手臂抱得緊緊的，像是久別重逢一般緊緊依賴。

劉長祥和海元媳婦說了不到兩句客氣話，把帶給金寶的果子放下了，就牽着妞妞走了。路上，劉長祥明顯地感覺到妞妞今天和平常不大一樣，往常雖然也粘着自己，但都不像今天這樣膽小害怕般，只見妞妞走路的時候，一手抱着劉長祥的腿，一手緊緊地拽着劉長祥的手掌，整個人都巴在爺爺的腿上了，使得爺孫兩個走起路來跌跌撞撞的。劉長祥和藹地問道：“妞妞怎麽了？你這樣抱着爺爺的腿，不好走路。”

“好走路。”妞妞倔強地說道，手堅持着不肯放開。

劉長祥又問：“妞妞，今天去鎮上了？”

妞妞臉上不高興了，嘟着嘴巴，氣惱地說道：“妞妞以後再也不去趕集了！鎮上的人壞，要賣妞妞！盯着妞妞看，還掐妞妞的臉，要奶奶賣掉妞妞，要買妞妞去做童養媳！最壞了！妞妞讨厭死他們了！好多壞蛋！”小人兒把小手握成了緊緊的拳頭，小胸脯裏氣鼓鼓的。

妞妞很少有這樣激動的時候，劉長祥看得心疼，彎下腰把妞妞抱了起來，這才發現妞妞的眼圈都通紅了，一粒粒飽滿的淚珠從那圓滾滾的眼睛裏滾了出來，妞妞把臉埋到爺爺的肩膀裏，抱着爺爺的脖子委屈地哭。劉長祥嘆着氣，拍撫着妞妞的背，一聲一聲地哄着。

晚上，妞妞做着夢，夢到了集市上那個賣五香驢肉的老板娘，害怕得從夢裏面驚醒了過來，尖聲地哭着，把劉長祥和周穆迪都吓住了，劉長祥着急地抱起妞妞來哄，對着旁邊還在愣着的周穆迪就低聲地吼道：“愣着幹嘛？去端水來呀！”

周穆迪如夢初醒般，慌忙地去端了水來，用手指蘸了水點在妞妞的額頭上，口中嘀咕着求神拜佛的話，又把水放在院子裏灑了，合着手掌朝南面拜菩薩，口裏嘀咕着：“南無阿彌陀佛，保佑我家孫女平平安安……”一家三口都內心惶惶地直折騰到了半夜，才安寧了下來，周穆迪的心裏分外自責，怪自己不該把妞妞吓唬得這麽厲害的，自責當中又在心裏害怕起來，揣度着妞妞把話告訴老頭子沒，這要是讓自家老頭子知道了，自己準沒好果子吃。

－－－－－－題外話－－－－－－

晚上起風了，好涼快……。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