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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他下意識地去看蘇瑾的反應,蘇瑾正好也朝他看過來,眸裏是他看不懂的微笑,仿佛意料之中,既不酸楚,也不意外。

蘇瑾想的是,是不是過去這個時候,寧致遠和蘇雪就已經搞在了一起,只是她并不知道?

過去這個時候的自己和寧致遠還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馬,感情不過世交家的孩子,兄妹之情而已,那段時光是她人生當中的第一段波折,可她依舊是從容自信的,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後來在國外待了四年,等一切都穩定了之後,回到蘇家,着手将趙可娟母女打落到了塵埃裏,如此又是一年,她在兩家人的期望下和寧致遠相親,定親,最後順理成章地結婚,前後不過一年時間而已。

婚姻開始的一兩年,她和寧致遠都是相互尊重,互不幹涉,或許正是這種類似于兄妹相處的模式,反而讓兩人更加放松,幾乎從來沒有産生過龃龉口角,尤其在孩子出生之後,兩人的感情愈發的和諧,有種水乳~交融的平靜感。

對于寧父的性子蘇瑾稱得上有幾分了解,也知道他在外面還有不止一個外室,婆婆年近五十,離婚對她來說讨不了半點好,外面的人一點都威脅不到她的地位,她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原本她還擔心寧致遠也會和寧父一樣,在結婚之初就打算好了,只當做合作夥伴,當做親人,不将他當做丈夫,卻想不到婚後的寧致遠可以稱得上是模範丈夫和模範父親,她相信那時候寧致遠是真心愛她也愛那個家的,有些東西裝不出來。

蘇瑾本身就不是個多疑的人,她會給予人一定的信任,這個信任會随着你的信譽度提高而提高,可一旦那人背叛過她,再讓她信任基本就不可能了。

結婚幾年,寧致遠在她那裏累積了很高的信譽度,他很少在外面應酬,有那個時間他更願意用來陪伴她和孩子,就是出差在外,晚上也要視頻一兩個小時和孩子說說話再睡,有時候甚至蘇瑾比他更忙一點,他也從來不會責備她,而是更好的兼顧到家庭,好在她也是個十分自覺的人,凡事做到心裏有數,家庭事業都兼顧的很好。

在寧家全家人都向她施加壓力想要将蘇氏和寧氏合并的時候,他也一直支持她從未動搖過,可以稱得上是一個真正的謙謙君子,除了十八歲那年高考失利,她的前半生幾乎沒有生出過半點挫折。

她是真的很愛他,很愛他們的家,以至于在災難突然降臨的時候,差點崩潰,将他恨到了骨子裏,恨不得将他千刀萬剮。

她怎麽也弄不懂,那個和她一樣深愛他們的家,愛他們的孩子的男人,最後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結婚七年,七年之癢,男人有時候會為了下半身而變成一個魔鬼。

有句俗語說的真沒錯,男人啊,為雞~巴生,為雞~巴死,為雞~巴辛苦一輩子。

為了那個雞~巴啊,他們可以什麽都不要,什麽都可以背叛,就如她的親生父親。

她用那種含着笑意的陌生眼神冷漠地看着他,冷的像千年冰山上的一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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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致遠莫名的感覺整個人都堕入了冰窖之中,腦子裏反複盤旋着她的那一雙冷如寒冰的眼睛,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的一雙眼睛,整個世界黑暗又寂寞。

他感覺自己的一切包括靈魂都被這雙眼睛看穿了,她看穿了他英俊倜傥的表皮下那不堪的心思,他忽然有些狼狽,尚在扶着蘇雪的手像是觸摸到烙鐵一般,被燙到似的,整個就松了手,飛快地将手藏在了背後,仿佛這樣就能讓大家忘記他剛剛的舉動。

蘇雪被他扶起,整個人都倚在他身上,一副柔弱無力的樣子,正起到一半,寧致遠忽然松手,像躲瘟疫一樣躲開她,她整個人就呈七十五度角砰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這一摔可摔的不輕,她感覺自己的膝蓋,胳膊肘都差點摔斷了。

就在她疼的直抽氣的時候,就聽到寧致遠強裝出來的鎮定聲音對蘇老太太說:“蘇奶奶,我過來就是看看您和阿瑾,我還有點事,就先告辭了,改天再過來向您和蘇爺爺、伯父、伯母拜年,我先走了。”

說完逃似的狼狽地逃出了蘇家。

老太太詫異地看着他:“致遠……飯還沒吃呢!這孩子今天怎麽了?”

平常對寧致遠極其熱情的張媽這次并沒有挽留寧致遠,寧致遠給蘇雪做成人禮舞伴的事情她們都有所耳聞,但她們也不想就這樣放棄了寧致遠便宜了蘇雪,在看到紀格非纏着蘇瑾的時候,她們沒有像過去那樣排斥,但也沒有很熱情,畢竟,在她們看來蘇瑾還小呢,不宜早戀。

不知什麽時候,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飄飄揚揚的從空中灑下來,漂亮又濕冷。

H市的雪是水雪,落在地上存不住的,瞬間就會化成水,這樣的大雪要足足下上一整夜才會積上那麽一點,不過兩天,又都會化的一幹二淨。

他不知怎麽,就想到小時候老師布置的一道作文題,題目就叫《雪》,那時候大家都誇贊着雪的晶瑩剔透,雪的美麗,幾乎全部都是贊美雪的文章,但其中有一個同學的作文給他印象極為深刻,因為那同學的作文和所有人的都不同,被老師點名批評,然後當做全班的面朗讀了。

具體內容他已經記不清,卻記得裏面大致說,雪是虛僞的僞君子,表面上高風亮節潔白無瑕,實際上裏面藏污納垢,肮髒無比。

原本對此他并不贊同的,因為雪雖然确實不幹淨,卻并不是它們自己所希望的,它們從空中落下來的一剎那,污染了自己,卻讓空氣變得更為潔淨。

可這個時候,他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那個同學的作文,想到了蘇雪。

他一步一步走在雪中,忘了自己是怎麽坐上車,怎麽發動的車子,又怎麽停在的路邊,他趴在方向盤上,第一次對父親的這種婚姻家庭觀産生了懷疑,那真的是對的嗎?母親真的開心嗎?

過去,他對此從未産生過任何質疑,哪怕他知道不對,可身邊的每一位富豪都是這樣的,他們在家裏有着嬌妻,在外面擁着美眷,外面的女人對他們來說只是一種應酬,不光是他們,就連中國千年傳統,男人不也如此?那些所謂名人,所謂文人雅士,所謂風流人物,哪一個男人不是如此?

可是蘇瑾的那一雙眼睛,那一雙眼睛……仿佛将他心底最卑劣的地方看的一清二楚,進讓他落荒而逃。

實際上,他直到現在依然分不清自己對蘇瑾是一種什麽樣的感情,一切不過是憑着男人的本能在做而已,究竟是雄性的競争還是喜歡,他也很茫然,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很尊重蘇瑾,也很看重她,他是把她當做未來唯一的妻子,今後要和他度過一生的人。

他從來不曾為婚姻感到過恐慌,因為只要想到未來和他過一輩子的人蘇瑾,他就堅信未來可以變得很美好,很期待。

紀格非緊緊抓住蘇瑾的手,像是要将她手骨捏斷。

他不喜歡她剛才的眼神,冷漠的仿佛把一切都排除在了心門之外,包括他,這讓他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心慌,那一刻他明明離她那麽近,又那麽遠。

手中的疼痛讓蘇瑾回過神來,或許是那一刻的回憶還未從她腦中褪去,她看向紀格非的時候,眼神依然是冷靜到近乎默然的,而她當時的心裏活動是,男人既然管不住下半身,不如閹了吧?

于是她就不由自主地低頭看了一眼他的胯~下,紀格非寒毛都豎了起來,感覺下面那裏涼飕飕的發冷。

想到紀格非在床上那熱情而勇猛的表現,蘇瑾又覺得就那麽閹了多可惜,好用就用着,哪天如果兩人不合了,好聚好散就是。

不知不覺,她已經開始往渣女的方向發展了,紀格非仍然不覺。

紀格非突然有種自己是被大灰狼盯住的小白兔的感覺,而眼前這只被他握着爪子的姑娘,身後豎着一只毛茸茸的灰色大尾巴,對他慢悠悠地搖着。

錯覺,這一定是錯覺,他是男人啊,就算是大灰狼和小白兔,也他是狼,蘇瑾是兔。

可是這兔這麽越看越像大尾巴狼呢?

他顫巍巍地看着她,她正好也擡頭看了他一眼,眼裏已經蓄滿了笑意,那笑容仿佛在清晰地向他傳達一個意思:

我自橫刀向天笑,淨身之前來一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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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周圍有人,他真的會忍不住雙手捧住小~弟弟大喊非禮啊!

不過他更想做的是,往地上一躺,張開雙臂蕩漾地高呼:來吧,快來非禮我!盡情的非禮吧,不要因為我是嬌花就憐惜我!

蘇瑾看了他一眼,又笑眯眯地看着狼狽地倒在水漬中瑟瑟發抖的蘇雪,“啧啧啧,真是現實版灰姑娘的現場演繹啊,每天吃飯都有這麽一場大戲看,人生都不寂寞了。”

她樂滋滋地夾了一筷子蔬菜,紀格非雖然看上去大咧,居然注意到她只吃素菜,不沾葷腥的細節,給她夾的菜都是素的。

蘇老太太最歡樂,她居然歪着頭微笑着用右手四指輕拍左手掌心鼓掌,“還真是有演戲的天賦呢,這是在外人面前不給我們臉麽?裝成這樣給誰看呢?你看看有誰稀罕?”這句話說的又輕又柔,她聲音陡然一變,厲聲喝道:“不要臉的東西!還不快給我滾下去!”

蘇瑾看着趴在地上頭埋在胳膊裏一動不動的蘇雪,只要是個正常人,只要是個稍微還有點自尊心的人,在這種情況下怎麽說也滾出去了,可蘇雪沒有,她趴在地上好一會兒,慢慢地爬起身,散亂的頭發遮擋住了她的全部表情,好一會兒之後她才擡頭,對大家弱弱地笑了一下,像是被打殘的白花,一圈一拐地走回到房間去。

蘇瑾心中升起一陣警鐘,這樣的人實在太可怕了,她的生命力之頑強簡直堪比蟑螂,這樣的隐忍,一般人都做不到。

這種人一旦爆發出來,那是毀天滅地的!

過去……她也是被壓抑到了這種程度,在那麽多年之後,還來報複的嗎?

蘇瑾原本打算像上一世一樣,将她整個人弄殘再也無法威脅到她就算完,但是她現在發現,這個人實在太危險太可怕,她一點險都不敢冒,看着她那樣子,她竟然在心裏陡然生出一股寒意。

才十八歲就如此,如果再給她十年的成長時間……

她完全想不通,這世上怎麽還會有這樣的人,真是一樣米養百樣人,林子大了,什麽樣的鳥都會有!

蘇雪一直告誡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可她感覺自己下一刻就快要爆炸了,她要瘋了,忍字頭上一把刀,她們的每一個嘲笑的話,對她的每一次羞辱就像一把尖利的刀子,将她的身體和靈魂紮的千瘡百孔。

她恨!

她恨老天不公,為什麽蘇瑾就是光明正大的大小姐,她卻是個見不得光被人處處嘲笑的私生女!

她恨蘇家不公,為什麽同樣是蘇家子孫,蘇瑾就可以高高在上俯視她指使她做這做那,她卻要擦地板做下人做的事情!

為什麽要如此對她?為什麽要如此對她!

她恨所有羞辱過她嘲笑過她,恨所有生長在陽光下的生物!

她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一樣,整個人都被濃郁恨給淹沒,她恨不得殺了他們所有人,讓他們所有人都去死!

去死!去死!去死!

她趴在床上大喘着氣,手指緊緊揪着床單,那床單質量也算不錯,可竟咔一聲,生生被她撕扯開。

她瘋了一樣使勁地撕扯床單,拿起旁邊的剪刀對着床單一剪刀一剪刀将床單剪得稀爛,這樣還不夠,她突然拿起剪刀對着被褥一刀一刀狠狠戳着,仿佛戳的是她最恨人的心髒,神情猙獰而瘋狂!

電視熒幕前,老太太和姚雅馨看着熒幕上的那一幕臉色發白,身體發抖,“這個孽畜,孽畜,妖孽!妖孽!”

實在是蘇雪眼裏的恨意太過瘋狂,這股瘋狂已經下到了老太太,她血壓急速飙升,張媽連忙給老太太吃藥,讓她平複下來。

“這女人不能留,她是個禍害,她留着會禍害我們全家!”老太太整雙眼睛都發直,哪裏還有之前在餐廳耍寶的樣子。

婆媳倆頭一次一致達成共識,這個女人不能留。

只是老太太終究脾氣暴躁一些,說風就是雨,急着吩咐張媽:“将她打出去,給我打出去!”

蘇瑾連忙替老太太順氣:“奶奶,我給您看這些,就是想讓您看清楚她的真面目,不要被她騙了。”

她頓了頓,“現在把她趕出去,她在外面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不如先讓她留在蘇家,至少在我們眼皮子底下看着,她做什麽我們心裏也有個數,她在蘇家必定是有所圖,只要她還沒有得到她想要得到的,暫時就不會做什麽事,不過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大家都警醒一點,晚上睡覺都把門鎖好,張媽,你給她重新安排一個房間,讓她一個人住。”

蘇母臉色也有些白,她對張媽道:“以後她與任何人接觸,大家都留心一點,別讓她帶什麽不幹淨進蘇家,尤其是廚房和飲食安全,一定要親力親為,不要讓她沾手任何東西!”

蘇母現在的想法完全和蘇瑾一樣,這個蘇雪,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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