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又見慕容啓

更新時間2013-11-11 20:06:52 字數:3269

朔風凜冽,夜如墨染。

雲清站在門外,伴着室內跳動的燭光,她的影子被無限的拉長,又被縮短,也跟着一跳一跳似的。

對面的一片樹葉,她已經盯了好久。那是一枚枯葉,早已經脫離了樹枝,

卻好像還十分留戀那棵大樹一樣,在它附近不停的翻滾着,打着旋,左搖右搖,就是不肯下來。

一陣冷風襲過,雲清下意識的緊了緊了衣服,接着,就又去尋找那片樹葉。

見它正被那陣冷風的殘餘襲卷着,時而向上,時而向下。雲清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它好像不是舍不得那棵大樹,因為它幾次都快要逃離了,但終究還是被卷了回來。

那片葉子無奈的在空中回旋着,打着卷,瑟縮着它本來就已經很卷曲的身體。

風停了。它或者是累了,或者是厭倦了,更或者,它早就想歇歇了,總之,它最終還是飄飄悠悠的落到了地面上。

一列守城的衛士經過,只聽“嚓”的一聲,雲清清晰的感覺到了它骨骼斷裂的聲音,猛地一縮身子。

那個聲音,聽起來那麽清脆,響亮,就像這個冬夜的冰冷的空氣——清涼,沁人心脾,沒有一絲雜質。

雖然它最終很可能混進了泥土裏,但是,較之剛才漫無目的游離回旋,雲清覺得,那裏,才應該是它最好的歸宿。

正思索着,一件披風從後面包裹過來,裹住了雲清瘦弱的肩頭,令她感到了陣陣暖意。便也把視線從那堆碎葉子上移了開來。

“回去吧。”華秀影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像兩只守夜的精靈。

關上門,拉上圍簾,剛躺下,就聽見外面傳來了敲門的聲音:“清兒,給為夫開門。”一個低低的但并不沉悶的聲音。

華秀影睜着她的兩只大眼睛,詢問般的看着雲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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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清有些厭惡,有些無奈的扇動了一下她那兩道秀眉之下猶如羽扇般的纖長睫毛,華秀影感覺她的兩只桃花眼好像向上翻了翻,然後,就見她就一個翻身,背轉過去,丢給自己一道背影。

門外的聲音再次響起,她将那本來就不太長的被子又往上拉了拉,一直拉過了頭頂,腦袋上堆積起一個棉花和錦緞組成的小包,可腳下,幾本快能看到腿了。

華秀影無奈的嘆了口氣,将自己這邊的被子往那邊拉了拉,将她的腳蓋上。然後,抓起旁邊的一件外衣,草草的裹了裹,就趿着一雙繡鞋,趕緊跑了過去。

剛打來一條小縫,一陣冷風就急着鑽了進來。同時進來的不僅有冷風,還有後面跟着的一個人高馬大的男子。

那男子将門往旁邊一推,徑直就走了進來。然後,他就四下裏尋找着,這情景,怎麽看,都讓華秀影感覺像是在捉奸。

這個男人她幾個時辰前見過,她記得他自稱“本王”,雲清好像還叫他“殿下”,難不成……這是北齊的太子?

華秀影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他,雖說沒有之前在軍營裏見過的那位長得妖孽,但這身形,氣質,也可以稱得上是英俊潇灑了。這樣的夫君,難道雲清都不想要嗎?

又一陣冷風襲了過來,華秀影凍得打了一個哆嗦,這才想起來門還沒關。于是她趕忙回轉身去,瑟縮着手,将剛才大開的那扇厚重的門板,吱吱扭扭的給合上了。

回頭一看,那個估計是太子也是雲清夫君的人,正欲撩起那面阻隔內外

兩室的紗帳。

華秀影尴尬的咳了一聲,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就聽裏面傳來了雲清的聲音:“站住。”冷冷的,涼涼的,很像剛才透進來的那股風。

男子笑了笑,她沒說什麽,就随意的在外間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一會兒功夫,就見雲清已經穿戴齊整,從內室走了出來。不知是沒睡醒還是要睡沒睡着,那一臉的不悅,也和剛才的冷風差不多。

男子卻好像并不介意,那邊像外面的冷風,他卻依舊笑得如同陽春三月的暖陽。

就見他将雲清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然後好像很關切一般的說道:“清兒這些日子受苦了,你看你又清減不少。”

然後,就像是在鑒賞一件古董一般,又将雲清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才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為夫還是喜歡看你着紅妝的樣子,回頭在這附近給你找幾個上好的裁縫,重新給你添置幾件。”

“對了。”說着,他忽然站起身來,走到雲清面前,仿佛戲谑一般,笑道:“既然愛妻又瘦了,那為夫還得重新給你量一下身材。”

量身材?看着那男人一臉不懷好意的笑,華秀影心想,我這個大活人還站這呢,這小兩口是怎麽個意思?

一聽此話,就見雲清那本就不太溫暖的臉色,越發得低沉下來,一伸手擋住了正準備靠近的男人,冷冷的說道:“這些小事,就不勞殿下費心了。還有,以後請直呼我的名字,我不是你的‘愛妻’。”

男人聽了,不怒反笑:“看來,清兒是在怪本王了。那麽,清兒想要一個什麽名分,本王馬上許給你。”

雲清別過臉去,很顯然不想再繼續這個談話。

男子也不介意,繼續笑道:“太子妃,怎麽樣?”

雲清沒有答話,而是仿佛十分厭惡般的瞪了他一眼,就徑直朝着門口走去,然後打開一扇門,道:“有事明日再議,你不睡,別人還要休息。”說着,就看向一旁的華秀影。

華秀影迎着兩人的目光,尴尬的笑了笑。雖然她不知道這兩口子究竟有什麽恩怨,但很明顯,自己站在這裏,肯定是個多餘的人。她剛才也想過悄悄的溜出去,可外面實在是太冷了,所以她又縮了回來。

剛才聽到“太子妃”三個字,估計此人便是太子無疑了。華秀影這個人自由散漫慣了,她最怕和官家打交道,而面前站着的這個人,既然已經知道了人家的身份,是行禮呢?還是不行禮呢?不行禮,明顯有違國律,可行禮,現在這種情況下,是不是又顯得太過于突兀?

左右為難之際,她索性趿着鞋跑進了內室,一骨碌爬到床上,開始假寐。心想,不管那麽多了,雲清妹子看起來也不是一個拘于禮數的人,實在要行禮,大不了,明天再給他補一個。于是,她就拉過被子,舒舒服服的閉上了眼睛。

外面靜寂了好大一會兒,那兩個人似乎也沒再說什麽,然後就聽到了門被上栓的聲音。之後,就見雲清就帶着一身的冷氣,躺在了她的旁邊。

華秀影推了推她的後背:“那個,妹子,他真是你夫君?”華秀影很想确定一下,她感覺一般的小兩口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

雲清忽然一個翻身,吓了她一跳。就見她看着自己,忽閃着那兩只無需用情也有情的桃花眼,面無表情的說道:“睡吧,明天我帶你離開。”然後就又回轉身去,不再動彈,看樣子是不打算再和自己交流。

華秀影無奈的嘆了口氣,在無限的好奇心中,竟也慢慢的睡着了。

次日,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雲清就帶着華秀影,來到了慕容啓的住處。

他正坐在花園的一個亭子裏看着書,左右整齊的站了十幾個随從,正小心翼翼的伺候着。

遠遠望去,假山,石亭,讀書的男子,好一派溫文而雅,好一派詩情畫意。有那麽一瞬間,雲清竟感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清遠寺。

只是,随時那一聲“愛妻”,便又把她拉回到了現實裏。

每每聽到這兩個字,雲清的心裏都仿佛吃了一只蒼蠅似的感覺惡心。但礙于慕容啓的身份,還有他的皇帝老爹先前下的那一道符咒般的聖旨,她也只能屈從。

現在,面對着這個慕容啓,她也只得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然後略施了一禮,道:“殿下,雲清有事相求,還望恩準。”

看到雲清竟然在朝着自己笑。一瞬間,慕容啓竟有些呆住了。

他清楚的記得,自從雲清進了他的府,每每看到自己,不是恨得咬牙切齒,就是視而不見。她的笑,似乎早已經随着那個清遠寺的黃大哥,一起成為歷史了。可現在,在這個初冬的清晨,這個南焦境內的清晨,她竟然在朝着自己笑?

如果不是晨起的露水不少心刮落在他的手背上,讓他感覺到了泌入體內的涼意,否則他真的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他忙站起身來,緊走兩步,将雲清攙了起來:“愛妻不必如此多禮,一家人,有什麽話盡管說,只要為夫能辦得到,定将全力而為。”說話間,一邊緊握着雲清的一雙素手,一邊用飽含溫情的雙眼看着她。

雲清見此,卻仿佛觸到了閃電一般,忙将手縮了回去。本就不太自然的笑,越發僵硬的挂在了臉上。如果不是她本身長得秀美,那笑,簡直是真真比哭還難看。

但慕容啓并不介意,只要這個人能對自己笑,他可不管那是什麽類型的笑。

雲清見他還在用熱辣辣的眼神看着自己,便尴尬的又強行擠出了一絲笑意,然後道:“雲清偶在鄉間尋得姐姐,現在南焦戰事已平,雲清想跟着姐姐一道,回鄉去探望,還望殿下恩準。”

“姐姐?這位是你姐姐?”慕容啓有些驚訝。

“嗯……是表姐。”說話間,雲清又笑了笑。

慕容啓點點頭,然後似乎對雲清,又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說道:“那真是太可惜了。為夫正思量着這邊的戰事已平,而六弟那邊還是盜賊猖獗,烽煙四起,本打算稍事休整之後就和愛妻一道前去增援的。可現在……也罷,愛妻的家事也很重要,要不然,為夫先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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