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叁玖護魂

“謹歌你真厲害。”

“一般厲害。”

我全然不懂李恬雪在說些什麽，順着平日裏的說法，我也就是順口回答了她，她看着我，眼裏全是探究，我也沒退避，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若你不将媚術停留，怎麽存得了謹歌的魂上萬年之久。”李恬雪伸出手來輕輕地撫過謹棋的臉，卻是聽得我一愣一愣的，“我今日才真真是想得透了，你早已料到謹歌會有那麽一天，所以你将我留在了你的身邊，待真的這一天發生了，你拿到了謹歌為數不多的魂，将它纏于我的肚腹之中，為的就是今天，統統還給她，你說是與不是？”

我僵硬了脖子回過頭來看着謹棋，謹棋還是緊抿着唇看着李恬雪的眼睛，我一直沒能想透說這又是一出何種形式的戲，卻是看得我一個頭兩個大。

這時的即墨在我的肩頭側了側，那柔軟的尾毛慢慢地順過我的臉，像是在安撫我那般，有些暖。我低頭，便是見着即墨的尾巴将我的脖子纏了一圈，真真是……呃，圍脖來着吧？

金池唧唧叫了兩聲，我回頭瞪了它一眼，它一縮頭，又安靜了下來。

“做得真好，若不是今日你這般急着讓謹歌放過你我，我當真以為這麽些年你是真為我好。”

李恬雪站直了身子，身為女子的她身型已是極為修長好看的了，但還也是只到了謹棋的肩頭，她微微地仰起了頭來看着謹棋，那一雙泛了秋波的眼裏有着濃濃的愛意，與淡漠的恨感，小巧的下巴倔強地擡起，用手固定住了謹棋的臉，有些執着地看過謹棋的眼裏。

“你……你別……”我上前一步，将手搭了上去，想将謹棋從李恬雪的手中拉出來。

“你滾！”她突然沖我大吼一聲，生生逼出了淚來，卻還是直直地看着謹棋，我被她吼得一愣，放開了手。

“我十六歲跟着你，一開始我承認因了愛你，即便我是鬼，也想和你在一起，只得對你下了媚術。”說罷她頓了頓，我悻悻然走到了蒼玉的身後，拉住了蒼玉的衣角，“你帶我去見你父親，你父親當時只是去了你身上的媚術，你卻仍是堅持着要跟我在一起，那時我以為，你當真是愛我的。”

嘆氣，寒冷的冬季裏是一連串白色的霧氣。

“當時沒懂，你父親說，各自有各自的命數，你打不破，硬要逆天，就得做好承擔。我道是你若偏生要同我在一起，便得做好承擔。”

李恬雪輕輕地放下了自己的手，沖着謹棋就是淡淡的一個笑，如同我初見這女子時一樣，她穿了好看的淡綠色錦衣，長裙及地，低了頭羞紅了臉跟在謹棋的身後，謹棋回過頭來拉過了她的手，她的臉更加地紅了些，路過我的時候還側了頭，沖我微微笑了一笑。彼時的我只覺得她好看，可亦是狐媚，勾引了我的哥哥去。次元之界可如今再次見到李恬雪的笑，竟是覺得滲人得慌，我下意識地抓緊了蒼玉的衣角，明顯感覺到纏在脖頸上的尾巴也跟着緊了幾分，金池當下沒有動，許是瞅見了現下的不一般。

“因為我是鬼，含冤而死，本就至陰，加之生前是蛇，更是陰寒至極，所以會更好地保存好謹歌的魂魄是嗎？”

李恬雪看着謹棋，輕輕咬了咬嘴唇。

謹棋沒有說話，還是冰着一張臉看着李恬雪，李恬雪忽爾輕笑出了聲，放開了謹棋，後退了兩步走到了蒼玉的跟前，側過頭看着躲于蒼玉背後的我。

“真厲害，自己犯的錯，竟是得由別人來替你背。”

“住嘴！”

謹棋一個箭步沖到了李恬雪的身邊，一把拽過了李恬雪。

清脆的鈴音在地上砸響，我低下頭順着聲音看了過去，那一串金色的鈴铛就在陽光的折射下刺痛了我的眼。

我小跑兩步追上了鈴铛，這過程中沒有一個人說一句話，四周極為安靜，就聽得這鈴铛清脆作響。

那串鈴铛下擺是手工編制的穂，有些簡單到粗糙。

我彎下了身，肩上的金池順勢跳了下來，只留得即墨那只老狐貍還趴在我的肩頭沒有半分動作。

我沒有說話，只是撿起了那串鈴铛，輕輕拭去了上面的塵土，然後小心翼翼地将它揣進了自己的兜中。完了又忙跑到蒼玉的身邊拽緊了他的衣角。

蒼玉側過頭來看了看我，輕聲道：“怎麽可以擅自拿了別人的東西去？”

“是我的。”

我低着頭，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生怕別人同我将這鈴铛搶了去，蒼玉将這一切都看在眼中，也只是輕笑了笑，拉過了我的手。

“還給我。”

我擡起了頭來看着向我說話的謹棋，謹棋有些無奈，卻還是硬着頭皮向我開了口。我拉着蒼玉後退了一步，似是有些怕他，只搖了搖頭：“你既然要我放了你與李恬雪，就不是我哥哥，我拿回我送我哥哥的東西，沒有錯。”重生，僞善嫡女大作戰謹棋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相信我剛剛說了什麽，只是又上前了一步，沒有理會李恬雪那雙秋波似的大眼睛滿含着淚水看着他。

蒼玉拉着我沒有動，我本想在謹棋前進的時候再後退一步，卻是被蒼玉拉着生生固定在了當場，動彈不得。

呃，我打不過謹棋來着，還真不想死啊！

“哈哈哈哈，我一直在想你緣何離不開這鈴铛，因着這東西是你妹妹的啊。”李恬雪笑着，那蛇信伸了出來，慢慢地舔了舔謹棋的脖頸，謹棋的身子跟着就是一愣，看得我直想上前去拔了她的舌根。

“謹歌啊，我剛剛不是同你說謹棋傻麽？他當真是不傻啊。”

“原來這麽多年，真正傻的人是我不是他。”

李恬雪推開了謹棋，走到我的跟前，伸出了她修長白皙的手來：“将那鈴铛給我。”

我感覺到自己的周身寒得滲骨，就是蒼玉拉着我的手，我亦是不覺得暖，而脖子上的圍脖本也極暖卻是在此刻讓我絲毫也感受不到一點溫度。我開始有些慌了起來，四周好似只剩下了我與李恬雪，那樣的感覺，像是身處萬裏冰雪之地，周身只剩得自己一人。

好不可怕。

“将這鈴铛給我，我再也不纏着你的哥哥了，我放你哥哥走，我也不要你的魂了，放過我可好？”

李恬雪的眼裏含着笑，那笑竟是帶了滿滿的無奈，卻是多次見她來，我見過的她極美的笑，在這雪花紛飛的季節裏，亮得我睜不開眼睛。

我拉着蒼玉的衣角還是沒的動，就這般同李恬雪僵持着，李恬雪卻還是嘴角噙着笑，沒有動，勢必要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嚴家人這般對我萬年之久，如今就放過我吧……”

“恬雪！”

李恬雪側過頭看着說話的人，謹棋微皺着眉看着李恬雪，握緊了拳頭，卻是只叫出了李恬雪的名字，沒有再說出一句話來了。

“這一次不是謹歌放過你我，而是你嚴家放過我李恬雪吧。”

我的心咯嘣一下，顫巍巍地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那串鈴铛，慢慢将它遞與了李恬雪。[綜]神明的玩笑李恬雪擡起頭來，沖着我笑了笑，那笑如傾國之色，真真絕色。

可在瞬間，我就看着那串金色在她的手中化作了飛灰。

我上前一步，放開了蒼玉的衣角，心痛難當。那東西雖是粗糙廉價，卻是我自己做的，家人都有一串，這還是第一次親眼看着它在自己的眼前化作了灰。我極為想發火，卻被蒼玉拽了回來，我咬着唇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李恬雪。

“兩訖了吧？”

李恬雪說罷轉過了身，與謹棋錯身而過。

謹棋回頭看着李恬雪慢慢走出了她的生命，沒有動。

“謹歌，找回你的東西，然後去找到蒼月，欠了你的，欠了嚴家的，欠了景齊的，全靠你了。”謹棋的聲音裏帶着些顫抖，“我作為哥哥，該給你的都給你了。”

說罷，他竟是慢慢地跟在了李恬雪的身後。

“別跟着我。”

李恬雪的聲音越來越淡，就是想發火卻也是沒有了半分力氣，我鼻頭一酸，直拉着蒼玉的衣角沒有放手。

謹棋沒有理會李恬雪在說些什麽，還是安安靜靜地跟在李恬雪的身後，李恬雪頓住，轉過了身來看着謹棋。

“我們兩訖了啊。”

“在下嚴謹棋，想與姑娘認識。”

李恬雪愣在當場，像是回到了多年前，那個翩翩男子站在她的面前，搖了搖羽扇，朱唇輕啓：“在下嚴謹棋，想與姑娘認識。”

李恬雪卻是說不出話來，她的眼圈慢慢變紅，直至落下淚來。

謹棋上前一步，輕輕拭去了她眼角邊的淚水。

又是風吹過，她拉過謹棋的手臂，死命地咬了下去，謹棋吃痛，瑟縮了一下，卻是沒有後退半步。

李恬雪的身子慢慢開始淡了去，随着她手中的金色一起化作了灰。

謹棋迅速從自己的懷裏掏出小巧的七靈口袋，将這些飛灰裝了進去。雪越下越大，謹棋頭也沒回，帶着李恬雪走出了我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