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回到房間的夏侯命宛安靜的關好門,花曉色臉色有些怪異。

“怎麽了?”夏侯命宛問。

花曉色頓了頓:“隋縱的死,不是那麽簡單。”

“七年月落?”夏侯命宛猜測,外人對兵劍世家的神秘充滿想象,他自己卻知道,那不過是尋常江湖組織的模樣罷了。夏侯命宛沒有見過七年月落,那種花花草草在兵劍世家也根本引不起多大的風浪,只是聽說,那個家丁死後,便無人能夠培育的出了。

“那是我師傅培育出來的蘭花,七年血盡,命與月終。隋縱是被蘭花吸噬血氣而亡,那個‘藏珠’墨,不過是個幌子。”花曉色突然有些疑惑了,自己的師父從來不與任何人結仇,若說将七年月落帶出,是為仇,講不通;而利或是脅迫更加不可能,他太了解自己的師父了。

此時的花曉色,才對除去夏侯命宛外的事情,有了一點認真神色。

“也許只是巧合。”夏侯命宛閑适地拍了花曉色一下,露出溫和的笑意。

花曉色也慢慢釋然:“呵……也是,如今糾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

夏侯命宛暗自垂眸飲茶,并未言語,花曉色卻俯身過來,問:“接下來,我們要去哪裏?你想去哪裏?”

“你呢?”夏侯命宛有些茫然。

花曉色笑了笑,所幸跨着坐在夏侯命宛的雙腿上:“不如我們去衡宇,看看能不能碰到風荷他們?”

夏侯命宛歪頭:“衡宇在海上,不能随時都有幹淨的水;況且,你确定我們去碰見的是人不是鬼?”

“哪有那麽弱!”花曉色捏住夏侯命宛的臉,“你就是嫌棄!”

“不妨去趙國?”夏侯命宛提議。

花曉色搖頭:“上次不是去過了!”

“沒認真玩過,倒是炸了別人的大宅子。”

“我要聽真實目的!”花曉色強調。

夏侯命宛微微低眉:“我娘說,小姨在那裏長大的,趙國帝都有一個極好的酒樓,那裏是小姨最挂念的地方,所以想要去看看。”

花曉色慢慢靠近:“碧水樓?倒是有不少好吃的。”

“嗯。”

“我知道,不如我們明日便出發?”

“好。”

“那就休息吧。”花曉色眼睛裏泛着光。

“你走吧。”夏侯命宛捂着嘴打了個哈欠。

“我不走。”花曉色糾纏起來。

“那我走了。”推開花曉色,夏侯命宛欲起身離開。

花曉色終于像霜打的茄子一般耷拉着腦袋:“好啦,我走。”

安靜的夜,安靜的人。

漸漸安靜的臨水照閣,水凝霜的客房內,烏黑之中,慢慢燃起了微弱的燭火。

“是你!”水凝霜驚呼,不敢相信的掩住自己的嘴,昏暗下的人影,多少的殷殷期盼,如今相見,卻是怯然。

來人薄長的唇微微勾起,對水凝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烏黑的衣袍一揮,微弱的燭火也熄滅了,卻聽得那人十分好聽的聲音再次出現在水凝霜的耳朵裏:“聽說,你最近認識了兩個人,對嗎?”

“你來,是為了他們?”水凝霜有些失望,她很聰明,不似尋常女子,暗自神傷,應對灑脫,她也清楚,當初這個人救她,并不是因為善良好心,可水凝霜領那個情,“兩個關系奇怪的年輕人,倒有些……像……”

“像情人?”那人淡然一笑,水凝霜卻似乎聽到了笑意中的鄙夷。

“我能幫到你什麽?”水凝霜岔開話題,她曾經試圖尋找過眼前的人,可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如今,他主動找上自己,定然不是為了來看看自己。

“你解開了我留給你的謎題?”那人故意顧左右而言他。

水凝霜想起當年離別之刻,她曾問過那人,可否再次相見,那人便随意在紙上畫了畫,說,先将此題解開吧。從那時起,水凝霜幾乎每天都在想那個謎題,最後,她終于解開了。水凝霜以為,解開了謎題,那人就會出現,可是她等了很久,在自己身邊的,還是只有自己。

“謎題就是花神殿中的神柱,是你預先便想好的嗎?放一個危險的東西在夜分城,你的目的呢?”

“那你可猜出,我是誰了?”那人玩味地拖長了聲音。

水凝霜頓了頓,才道:“兵劍世家。”

黑暗中的影子慢慢站起來,除了衣袍翻過的聲音,水凝霜什麽也沒有聽見。

“你還沒有說……”

“我是來救你的。”那人打斷水凝霜的問話。

水凝霜一時疑窦叢生,正要細思之際,突然聽到四處驚呼的聲音,不由得在黑暗裏迅速尋覓那人的影子,卻聽那人淡淡笑了笑,挽起自己的腰,以掌勁劈開窗戶,抱着自己跳出了房間。

眠淺的夏侯命宛被驚呼聲驚醒之後,濃煙已經蹿入房間,他飛快的披起衣服,用茶水打濕了袖子,捂着口鼻便出去找花曉色。

可夏侯命宛一開門,灼熱的火焰便撲面而來,四下熊熊烈火吞沒了整個臨水照閣,高高的閣樓,搖搖欲墜。

“阿宛!”身後突然被抱住,夏侯命宛心頭一驚,卻也頓時松了一口氣。

只見花曉色只穿着中衣,披散着頭發,臉上還有出門是被熏上的黑煙,二人顧不得多說,循着一只尚未被燒着的木板飛快移動到火勢稍小的地方,花曉色反手運掌逼退襲來的火勢,二人未曾一眼相視,便已同時縱身躍出将要坍塌的樓閣。

臨水照閣臨水而建,不少靠着水邊的客人們直接從樓中窗戶跳落水中。花曉色和夏侯命宛出來的時候,已經看到不少人從水中慢慢爬上了岸邊。

冬夜甚寒,從水裏爬上來的客人們紛紛抱着自己打寒戰,一邊咒罵突來的火勢,一邊慶幸自己能夠脫逃。

因為就在他們爬上岸之後,在熊熊火聲之中,聽到了絕望的哀嚎。

哀嚎之中,似隐隐夾雜着金屬碰撞的聲音。

花曉色緊緊的抱住夏侯命宛,夏侯命宛披着披風将花曉色裹住,花曉色髒兮兮的臉在夏侯命宛胸口蹭了蹭,夏侯命宛低頭微微皺眉。

火勢引來了不少夜分城人。

夜分城人熱情樂助,紛紛帶着自家工具打水滅火,可惜火勢太大,終究杯水車薪。

終于,聽見一聲轟隆,精致華美的臨水照閣崩塌了。

有人在外哭着喊自己還未來的極出來的親人、朋友、愛人,撕心裂肺,肝腸寸斷。

夏侯命宛不禁嘆了口氣,看向花曉色。

花曉色伸手理了理披風,将自己裹得更加嚴實一些,說道:“有人縱火。”

簡單扼要。

還在燃燒的樓閣肆溢地吞噬閣樓中人的生命,閣外之人的希望。

嘈雜哀嚎之中,突然有人帶着極度的驚詫高呼了一聲。

只見燃燒的廢墟之中飛出一個金色的人影,火光的照映下,好似欲火的鳳凰。

那人便是花曉色倆人在黃昏十分遇見的金衣男人。

落在花曉色面前的時候,花曉色還有些驚異:“閣下好身手!”

“過獎。”那人淡然,夏侯命宛注意到,他的衣裳上,似乎有血跡。

夜分城主事并非庸碌官吏,很快便控制好局面,将幸存的人分散到各處安定下來,又留了人在臨水照閣的廢墟邊守着,等待火勢的熄滅。

花曉色等三人因為站得近,被帶到一戶人家暫住,主人家裏并沒有多餘的房間,三人又都是大男人,沒什麽避諱,便委屈他們将就一晚,三人倒也欣然謝過主人家。

花曉色知道,夏侯命宛是絕對不會和別人一起睡覺,何況是個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人,便主動坐到夏侯命宛身邊,準備陪着夏侯命宛坐一晚上。

而那名金衣男人也似乎沒有睡意,站在窗戶邊,往外看了很久。

“不知閣下如何在閣樓崩塌之後才逃出來?”夏侯命宛随意而溫和的問道,他看得出,此人身手不凡,若非被什麽牽制,又怎麽會遲了他們那麽久才出來。

那人轉身來,神色淡然:“因為有人想要殺我。”

“那他們終究,為閣下所殺。”夏侯命宛說。

那人不置可否,淺淺的吸了一口氣:“我姓殷,名不負,二次相聚,緣至也,不知二位高姓?”

花曉色撐着下巴眨了眨眼睛:“花曉色,這是我家阿宛,你可以叫他夏侯。”

“鳳求其凰,原應不負。”夏侯命宛道。

“兵劍世家。”殷不負淡笑,不置可否。

花曉色突然轉了轉眼睛:“複姓夏侯的可不止兵劍世家。”

殷不負慢慢走過來:“你喚他阿宛,卻告訴我可稱呼為夏侯,據我所知,兵劍世家有一位少主,名叫夏侯命宛,應是眼前這位了。”

夏侯命宛點頭,算是默認:“殺手,又是為了雙環而來?”

殷不負淡笑:“說不定,這場火也是他們放的,想要趁亂斬下我的手臂,帶走雙環。”

“真是夠蠢的!”花曉色鄙夷,“沒有鑰匙的雙環,連姑娘都嫌它,不想佩戴。”

“你呢?”夏侯命宛輕笑。

花曉色想都沒想就答:“我也嫌棄。”

“果然是花姑娘。”夏侯命宛打趣,花曉色才知道自己上當了。

而在一邊的殷不負絲毫沒有感覺到任何尴尬,反而坐在夏侯命宛對面,獨子倒了一杯茶,幽幽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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