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江雲秋從樓梯上摔下來了。
江自省經常不着家,忙于公司事務,又或者誰也不知道他在外頭到底還有幾個家。在這點上,莊婉婷要比林瀾芝做得好太多了,她不會哭鬧,江自省不在家時,她就全當自己是個閑在家中的闊太太,吃喝玩樂樣樣不少,當然,她不會犯林瀾芝犯過的錯事——去和別的男人厮混;等江自省回家時,或是帶她出門時,她會更加精心打扮自己,說話軟綿綿,和江自省撒嬌,偶爾也會有埋怨,可她聰明就聰明在,她的埋怨點到為止,讓人覺得愧疚的同時又不會心生厭煩。
興許就是這些原因,才讓莊婉婷成了這麽多年唯一一個一直陪在江自省身邊,甚至住進家中的女人。
江雲秋摔下來的時候,莊婉婷在王姓太太家搓麻将,偌大的別墅,只有保姆在廚房給江雲秋做晚飯。
江雲秋是追着滾落在地的球跑,跑到樓梯口時絆倒了自己,傾着身體就滾下去了,咚咚咚好幾聲,接着就是江雲秋的哭聲。
保姆即刻放下手中的活跑來,江雲秋摔了個頭破血流。
她第一反應叫了救護車,第二反應既沒打給江自省也沒打給莊婉婷,反而是撥給了江頤鈞。
那時的江頤鈞正準備驅車去接吳嘉榮。
保姆在這個家庭中雖然沒有話語權,只是拿錢做事,但有些東西她看得明白。
她知道在這個家裏除了江頤鈞沒有人會管江雲秋的死活。
當年林瀾芝死後,江自省是要把江雲秋送走的,他不認這個孩子,送到哪兒都行,福利院,或者是誰家缺個孩子,總歸不是呆在江家就行。
江頤鈞攔住了江自省,那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主動的,由他自己向江自省開口說話。
他說:“江自省,她是林瀾芝的孩子。”
二人就這麽站着,雙目相對,各自陰沉着臉,各自打着算盤。
江頤鈞說這話的意思很明顯。
如果說眼前這一切支離破碎的悲劇都是林瀾芝一手造成的,那她的死亡是否可以贖掉一部分?被贖掉的這部分裏,是否還有着江自省應該承擔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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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自省沉默着睨了他兩眼,徑直與他擦身而過。
江雲秋就這樣被留了下來。
江頤鈞挂斷電話,即刻掉轉車頭趕去醫院,等他抵達醫院時,醫生正在給江雲秋處理傷口。
醫生說江雲秋福大命大,只是輕微腦震蕩,小腿中段骨折,算不上太嚴重。
江雲秋淚眼汪汪,見着江頤鈞來了,哇得一聲又哭了出來,癟着嘴,哭哭啼啼的。
江頤鈞摸摸她的頭:“雲秋晚飯還沒吃吧?”
江雲秋哽咽着點頭。
“想吃點兒什麽?”江頤鈞問,“哥哥給你去買。”
江雲秋搖搖頭:“不要哥哥去買,哥哥陪着雲秋吧。”
江雲秋只在江頤鈞跟前撒嬌,要是眼下來的是莊婉婷或是江自省,她必定咬着唇,一聲不吭。
她雖然年幼,但也知道莊婉婷和江自省都不待見她,她沒有爸爸媽媽,唯一擁有的是這個哥哥。她也害怕自己不乖,給江頤鈞惹來麻煩。
“好,我不去。”江頤鈞朝她溫柔地笑笑,“想吃糖嗎?”江頤鈞從口袋裏摸出一把巧克力味糖果,“今天準許雲秋多吃兩顆。”
江雲秋拿過糖,見了糖果就不哭了,眼淚還挂在睫毛上呢,嘴角先揚起笑意了。
醫生給江雲秋的小腿打了石膏,再加上腦震蕩,醫生建議江雲秋可以先在醫院住幾日,留院觀察一下。
平時見哥哥的機會并不多,一周頂多三四面,江雲秋有自己的小算盤,想要這幾日江頤鈞也在醫院陪她,江頤鈞自然沒法拒絕小孩子的要求,于是答應了下來。
小朋友是躺不住的,纏着江頤鈞要來了一把小輪椅,讓江頤鈞推着她到醫院的草坪上轉轉。
江頤鈞給她裏三層外三層裹衣服,又在腿上披了條薄毯子,這才推她走出醫院。
江雲秋被裹得胖乎乎,一張小臉嵌在衣服裏。
天空遼闊,空氣清新。
江雲秋一眼看不到自己的腳尖。
“哥,媽媽是個什麽樣的人。”江雲秋問他。
江頤鈞眯縫着眼看遠方,什麽樣的人?是個瘋瘋癫癫的女人,是個惡毒不要臉的女人。
“是個漂亮的人。”
他這樣告訴江雲秋,避開了所有缺點,截取了林瀾芝唯一的優點。
“那她為什麽不要我啊。”江雲秋抽抽鼻子,興許在小孩子的認知裏,漂亮這個詞能和善良等同。
江頤鈞笑了笑,“這個我可答不出來。”
“因為,她也不要我。”
陪江雲秋在醫院呆了約莫五天之後,醫生說江雲秋可以回家靜養,過段日子來拆卸石膏就沒問題了。
江頤鈞選了個天氣不錯的日子,收拾了江雲秋的衣物,載她回江家。
江雲秋在副駕駛上睡着了。
副駕駛這個位置,除了江雲秋也就只有吳嘉榮坐過了。
“啊。”江頤鈞像是想到了什麽。
那天是吳嘉榮的生日啊。
他曾把玩過吳嘉榮的身份證,身份證上的吳嘉榮留着短短的寸頭,眼神逃避着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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